寒冬遠去,三月的春天嫋娜而來。這天晚上,小滿在學校辦公室備課,等着上晚上三四節的晚自習,手機“叮咚”響了一下,打開一看,竟然是長時間失聯的李嶽發來的短信:“我明天要去濱海,週六的時候方便不方便見一面,我請你吃飯。”
看着短信,小滿陷入了沉思——當年李嶽不辭而別,傷了大家的心,尤其是小滿……時隔兩年,李嶽從未和她們聯繫。她們斷斷續續地從男同事那裡聽說,他在深圳呆了一年之後全國各地跑,參加過全國及各地電視臺節目主持人競選,也參加過上海北京等大城市的老師和公務員考試,後來……就漸漸沒了消息。
見還是不見呢?兩年時間,小滿早就對李嶽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感情,過去的事也早就放下了……好幾年的同事,可能真的來濱海有事情吧,還是見一面吧。兩人短信約好在濱海市鎖橋見面,那兒離汽車站和火車站都很近,來回坐車方便。
小滿坐汽車到達鎖橋的時候,遠遠地看到李嶽立在站牌下等候——高高的個子,一身半舊的衣褲,憔悴的面容——兩年多不見,竟然有了滄海桑田的感覺。下車後,李嶽一眼就看到了她,走到她身邊,神情呆滯地瞅着她,也不說話。小滿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年未見,好像很陌生……兩人相繼在鎖橋附近的石凳上坐下,慢慢地,小滿說了說學校這兩年的變化,說起了韓璐和田原的離開,潸然淚下,李嶽的眼睛也紅紅的,嘆息着說:“沒想到兩年多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往日的熱鬧似乎還歷歷在目,而人卻早已相隔千里。”小滿略帶埋怨地說:“現在你倒說這些話,當初第一個離開的還不是你。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田原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也不接。這麼好的朋友,好歹說一聲,我們好給你踐行。”
李嶽把頭深深地埋在手掌裡,過了半天才說:“我記得這麼一句話‘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要去接你。’我走,原本就是我的不對,是我棄你們而去,又何苦再讓你們傷心。我不接你們的電話,是因爲我從上了車就在車上哭,一直哭一直哭,車上的人都驚訝地看着我這麼個大男人抱頭痛哭。……”李嶽越說越激動,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哽咽不止。小滿見李嶽這般情形,心中自是傷感。想想當初只是一味地埋怨他無情離開,卻不知不告而別的人心中更是酸楚。過了好久,李嶽慢慢平靜下來,繼續說道:“走了之後沒再聯繫你們,一是覺得對不起你們,二是自己一直忙着四處奔波找工作。這兩年多整天像一條流浪狗一樣,居無定所,備嘗生活艱辛。離開三中後,我先是去了深圳,在地下室居住……”李嶽絮絮叨叨說了他這兩年多輾轉多地的漂泊闖蕩生活。小滿聽了唏噓不已,感慨萬千。“那現在呢?你怎麼打算的?”小滿問。李嶽苦笑着說:“上帝真是奇怪,要不就把門窗緊閉,連個門縫都都不給你留;要不就門窗都向你打開,給你好幾條路。我今年考上了濱海一中的老師,還考上了浙江省的公務員。我想問問你,我選哪一個?”李嶽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而認真,用期盼的眼光注視着小滿。看着李嶽,小滿忽然感覺心神恍惚,腦海中又出現了漫天絢爛的煙花……這時,一位拍照的大叔走過來說:“請問兩位要不要來一張合影?”剎那間,小滿意識到李嶽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結婚了!“大叔,謝謝你。我們不需要拍照。您再問問其他人吧!”小滿衷心地感謝大叔。遠遠地望着鎖橋上熙熙攘攘的人羣,鎖橋下洶涌澎湃的海水,小滿說:“李嶽,我已經結婚了,一年了。”“你結婚了?”李嶽忽地站起來,瞪着小滿問。“嗯,我結婚了。”“怎麼可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你肯定是騙我,你手上沒有結婚戒指。”李嶽一把抓過小滿的手,“連帶戒指的痕跡都沒有。”小滿抽出自己的手,站起來說:“我真結婚了。我不喜歡這些金的銀的東西,戴在身上嫌棄累贅,所以沒戴。”“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結婚了!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李嶽跺着腳吼道,臉上爆出了青筋……周圍的人頻頻轉頭看他們,小滿低頭沉默地坐着,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嶽好像終於接受了現實,重重地坐在凳子上,難過地把頭深深地埋在手裡,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是我不對,是我當初沒給你任何承諾,沒給你任何希望。可是,你知道嗎?那時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裡!我怕我的承諾是一句空話,我怕你白白等我一場。離開你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愛你。我在全國奔波,在各地的旅館輾轉難眠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你。兩年多,我沒給你打過電話,我怕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我多次給學校的哥們打電話打聽你,他們一直說你沒戀愛沒結婚,我心裡暗自高興。我從去年開始就報考濱海這邊的公務員和老師,我想自己安定下來之後再找你。沒想到……我來晚了……”聽了李嶽的話,小滿也是滿腹辛酸,是啊,如果李嶽當初給她一句話,她就會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他離開之後,杳無音信……如今他回來了,她已經許了別人……小滿長嘆一聲,勸道:“李嶽,我以前真的喜歡過你,但這些都過去了。你這麼優秀,現在又有了這麼好的工作,肯定會碰到更好的女孩子。你前途遠大,不要因爲兒女私情而耿耿於懷,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你我以後仍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仍然會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談,碰到困難鼎力相助。這兩個工作都很好,選工作是人生大事,選哪個還得你自己做決斷。”李嶽仍然埋頭不說話,過了許久,站起來說:“我們來了半天了,只顧聊天了,這麼好的風景都沒看看。小滿,陪我轉轉吧。”
鎖橋是一座海上的橋,從岸邊一直延伸到海中心的亭子,鎖橋名副其實,橋兩邊的鐵鏈子上全都掛滿了遊客留下的鐵鎖。許多戀人會買一把同心鎖,在鎖上刻上兩個人的名字,鎖在鐵鏈子上,把鑰匙扔到大海,寓意兩人永不變心。兩人在鎖橋上邊走邊看,卻都沒有了賞景的心情,身邊不時有賣鎖的大爺吆喝着:“買同心鎖囉,買同心鎖了,永保愛情甜甜蜜蜜、白頭到老噢。”不知爲什麼,這些祝福的話在今天聽起來卻覺得格外刺耳。
到了中午,李嶽要請她到附近西餐廳吃西餐,小滿知道李嶽現在剛找到工作肯定缺錢,便說自己想吃麻辣燙了。兩人在附近小店吃完了麻辣燙,李嶽送小滿離開。在車上她收到李嶽的短信:“小滿,我現在在趕往浙江的火車上,這次真的要離開這兒啦……小滿,以前你在這兒,所以一直惦記着這個城市;你結婚了,感覺這次真的要和它永別了。江宸,承載着我美好的青春年華;承載着我的戀人;如今我卻只能說,再見,江宸;再見,濱海;再見,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