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完，看了我一眼。
我回望着他，有些心虛。
“哪有，談不上多高興，”我定了定神對着他道，“只不過......覺得你厲害而已。”
“我看着不像。”
少年神情沒什麼變化，只是雙眼直直盯着我，皺了皺眉道。
“大少爺，快點走啊，趕路要緊。”
我避開他的視線，不想節外生枝，連忙轉開話題。
對我們來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要追蹤那個從異族營地逃出來的人麼？
我跟少年都把他跟丟了，這會兒人家在哪裡都不知曉呢！
“大少爺，咱們快些找到山洞另一邊的出口啊！”
我想了想，接着問：“我說，那個人到底跑到哪個地方去了？”
“這山洞走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出口，到底是通往哪裡的？”
我走出幾步，嘴上嘀咕着，“這麼長的通道，簡直不可思議嘛！”
隔了小會兒，少年纔跟上來。
他走到我身後，相隔很短的距離，耳邊傳來他語氣淡淡的迴應：“小菱，你跟着我繼續往下走就是了!”
“你哪裡來那麼多問題。”
他語氣不悅的道。
聽他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傲嬌少年這會兒心情貌似不太好，我也不想去惹他。
一時間，氣氛陷入沉默中。
從清理障礙物的洞口走到現在，算算快大半個時辰了，居然還沒走到出口。
我心裡想着，不知不覺中露出詫異的神情。
要知道這點距離已經很長了，意味着山洞似乎貫通了山體，並且照這個趨勢，似乎連通的不止一處。
沿途我們瞧見山洞內有狹窄交錯的通道，但是主路還是很明顯，所以沒有搞錯方向。
那代表什麼？代表我們走的這個山洞很有可能是人爲的？！
這個念頭一出，我立刻停下腳步開始打量洞壁上的石頭。
若是跟我想象的一樣，那麼我一定會在這裡找到些痕跡的。
畢竟天然形成跟人工開鑿的會有區別，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然而，身後的傲嬌少年沒想到我會忽然間停下來，加上趕路的速度極快。
這樣一下子停頓，他險些跟我撞到了一塊兒！
少年立刻皺眉道：“小菱，你傻乎乎地在看什麼，說停就停啊！”
他才傻呢，我在看痕跡。
“不是，大少爺，我覺得有問題，”我壓下心裡的不快道，“難道你沒有發現咱們走了很久麼，已經大半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通道的出口呢？！”
說起來真是有點奇怪，原以爲只是一處避雨的山洞，可是進來後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要是想得深一些，那個逃走的人之所以要將洞口掩藏起來，莫不是心中有別的打算？
他不想暴露自己，更加不希望後續追蹤的人發現他的足跡。
“我想......你看看這裡啊，“我指了指山石上的某一處，仔細觀察後轉身對着傲嬌少年問，”你能看得出眼下咱們呆的這個山洞到底是不是開鑿出來的，否則怎麼會有那麼長的通道呢？”
少年靠近我，沒有細看就回答道：“小菱，不是。“
“這一處山洞我早就確認過的，絕對不是人工開鑿的，小菱，你想多了。”
少年視線望石壁上隨意掃了一眼道。
好吧，他都這麼明白的告訴我了，我權且相信他。
......“小菱，既然都停了，還是在這裡休息一陣。”
傲嬌少年忽然間轉過身來看着我道。
可能連他都聽出來了，也感覺到了，我體力跟不上，快要累垮了。
畢竟沒法跟他相比，加上晚間也沒機會好好睡一覺，跟着他一起又是趕路又是跟蹤的，還在山裡吹冷風，關鍵是心裡壓力也很大，包括在異族營地潛伏守候的時候。
人的體力一旦透支，路都走不動了。
與其放慢速度，不如休息之後再繼續趕路，那點時間沒準也能補回來的。
主意打定，我不再糾結，馬上找了處乾淨些的石頭坐下來，接着我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取了點東西吃。
不光是自己吃啊，順帶遞給少年一塊餅子。
我跟他一起有過野外涉險的經歷，大少爺這會兒看着在思考事情，倒是沒挑剔我遞過去的乾糧。
我見他默默出神，不想去打攪他，坐在石頭上轉過身看了看自己帶着的包袱。
彼時在肅州，我在清音閣內爲了這趟北地出行精心準備過。
那會兒我備下的東西有去往北地禦寒的棉衣，肅州以北的地圖，包括我臨時製成的易容藥，甚至還有防身的匕首......那麼齊全，一直在想用得上的，沿途所需呀!
林林總總加起來，原以爲只需要等下一站採買必需品就成了。
怎麼想都沒想到中途會碰上武玉那個女孩子，所以說計劃趕不上變化，精心準備的東西到頭來受益的未必是自己啊！
再加上南華鎮那邊碰上的事情，到傲嬌少年突然在我面前出現，我跟他又是幾次輾轉趕路。
現如今我看着我的包袱，裡頭的東西跟當初離開肅州的時候比較是完全不一樣了。
幸好最重要的物品，我從來都貼身帶在身上，否則遺失了，我該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裡，我被傲嬌少年的情緒感染了，一下子思緒飛遠，坐在那裡愣怔看着包袱發呆。
看了一陣，我還是拿起包中那把粗糙的匕首格外仔細地看了看，跟少年攜帶的那把相比，差距太大了。
他說過等到了下一站，有機會幫我添置趁手的防身工具。
......我這裡專心在看着，沒留神到一旁的少年已經轉過頭視線朝着我這裡了。
他跟我一樣，正在打量我檢視包袱內的物品。
他的視線鎖定了我所在的方向，尤其是我帶的包袱。
忽然間聽到他出聲問我：“小菱，這是何物？”
我嚇了一跳，猛然間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少年靠近我，低頭指了指壓在包袱底下的一樣東西問：“小菱，我在車上的時候就瞧見了，先前忘記問你，到底是什麼？”
我窘迫地看着他，飛快地將包袱合攏，隨後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帶的東西跟你有關係麼？你是門外漢，哪裡懂這些。”
“是什麼？”少年不依不撓的問我。
我遲疑着，尷尬地道：“呃......都是大夫行醫需要用到的東西。”
“是麼？”
傲嬌少年奇怪地望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爲何有這麼大的反應。
沉默了幾秒鐘後，他不在意的道，“小菱，另外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難得大少爺提出了問題，語氣聽着挺溫和的，我鬆了口氣。
不對，剛纔他說什麼來着？！
我回顧了一遍他的話，他在馬車上就看見過我包袱內的東西了，還不是被他翻看過了！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看看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估計完全沒覺出不妥來。
“小菱，問你話呢？”少年催促了一聲道。
我擡起頭看着他，伸手扇了扇風，輕聲地嘀咕一句：“大冬天的，趕路着急也熱啊！”
“小菱，你這張臉是怎麼回事？”
少年湊近我一些，仔細盯着我沉聲問道。
“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幾次都疏忽，小菱，你動了手腳？”
少年看着我，視線緊盯着我壓低聲音問道。
我心跳加快，撇開些距離道：”哎......有什麼奇怪，你這張臉也不是本來面貌，外出行走，爲了隱藏蹤跡唄！”
“你原來的樣子......能不能讓我看看。”
少年頓了頓，思量了片刻後問，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問出這句話的，甚至我能看出來他的神情都有點緊張。
這個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跟現在這張臉差不多的，有什麼好看的，”我意興闌珊地道，“大少爺，我都不糾結你長什麼樣，你該不會以爲我一直都以爲看到的你是真容吧！”
少年嘴角上揚，晃了晃腦袋道：“你做三腳貓的大夫，易容術倒也有研究。”
“觸類旁通啊，這點小伎倆都沒有，我要怎麼去北地呢，“我反問他道，”大少爺你說是不是！”
出行前我認真想過改換樣貌的事情。
我從來都沒打算弄得太突兀，只要能掩藏真容就行。
當時我跟護衛交談過，我從他們的身上體會出了宇文家挑選人手的特點，我說過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沒有特點。
城東宇文家院子裡那些護衛比如阿來，比如他的同伴們，幾乎都是扔在人羣中就會被湮沒的長相。
除了那個胖管事看着比較引人注目外，他們走在街上，很少被行人注意到。
北地戰事在即，不想暴露身份，走在路上這種長相無疑是最安全最能規避風險的。
就怕讓人記住你長什麼樣，通關的時候被守城衛兵注意到都會惹來麻煩。
宇文家的少爺，焉能不知這個道理呢？！
處境相同的人體會更加深刻。
沉思片刻後我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走過的路，隨即站起身對着傲嬌少年道：“大少爺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們還有任務，接着走就是。”
人是很容易懈怠的，一旦勁頭鬆懈下來，就變懶了。
我倒是想在深山裡住一陣子隱居也成，問題是得先弄清楚異族營地的事，也想先追蹤到那個人，他是突破口，比我們單獨去闖營地安全！
要做的事情如同擔子壓在了肩膀上，再這麼休息下去，我怕自己一點路都不想走了。
我對着少年道：“咱們還是辛苦點，往前再走一程。”
“小菱，你撐得到？“少年語氣遲疑地問，”別走上一小會兒又跟我說走不動。”
他說得我好像很廢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事實上我跟他趕了一樣的路啊，一直在堅持的！
“我估摸着，出口應該不遠了。”
我想了想，頗爲樂觀地鼓勵自己。
“你又沒來過這裡，哪裡會知道出口的距離。“
傲嬌少年一秒給我潑冷水。
我不以爲然的道：“大少爺，我是沒來過，不過有時候會相信自己的感覺。”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少年道，“大少爺，等一下出去看到地形的話，你能根據周遭的情況來確認咱們的方位麼？”
少年沒回答，靜靜看着我，我往後退了一步。
“若是不能的話，難不成還得原路返回？”
啊！不會吧！
我心中暗自叫苦，那樣的話，可是虧大了！
上回攀爬石壁，花了大力氣，結果走了無用的路，同樣的局面還得重演一遍嗎？
“不會的，那個人都沒走回頭路，多半前頭有出口。“
少年語氣一轉，眼角眉梢都帶了點笑意：“小菱，再說這裡有個好處，比較安靜，不擔心追蹤的人來。”
“他們繞開之後，沒發現目標，意味着錯過了，眼下咱們是安全的。”
“大少爺，”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問，“先前咱們在樹上看見的人，是跟異族有關聯的麼？”
少年聽言，稍稍沉吟後，轉頭望着我語氣肯定地道：“不像，他們不是西蘭人，倒像是異國來的。”
“小菱，難道你覺得是西蘭人？”
“這你都看得出來，”我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道，“對啊，我是瞧着他們跟西蘭的百姓差不多嘛，光線又不好，他們臉上也沒刻着字......“
我頓了頓看着他問：“大少爺你是怎麼判斷的？”
“小菱，我上回已經教過你了，總會有些蛛絲馬跡的，看你是不是細心觀察着。“
“看來，你沒過關，”少年瞥了我一眼道，“爺這回賣個關子，先不說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反正早晚會知道的，你不說也無妨。”
沿襲着同樣的感覺，我覺得那些在半道上碰見的可疑的人，也許會在下一站看到。
我出行至今，幾次都遵循着直覺在判斷，往往感覺也是對的。
山洞內響起帶着迴音的對話。
少年走在我前頭大約不到一米的距離，往另一側的出口繼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