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寶善睜大眼睛看着青芷，目光中帶着思索，彷彿在確認她話中的真實性。
青芷加重了語氣道：“我說的是實情，原本不想說出來，也是小菱自己的意思，但是我想就算不說，這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
青芷的嘴角帶了一絲諷刺的笑容道：”花圃就這麼點地方，你們兩個人也遲早會知道的。”
一旁站着的谷蘭神情恍惚了一下，垂頭道：“小菱妹妹的運氣......真是不賴。”
語氣中夾雜着無奈跟感慨，一旁站着的寶善看了她一眼。
“是，”這一點青芷完全同意，她的視線投向谷蘭，雙眉微挑道，“宮牆之內，人的運氣是很重要的。”
“有時候嘴利的，心思活絡的，反而討不到好。”
青芷見她沉默，微微一笑繼續道：“況且這宮中貴人們的喜好也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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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清思殿的那位蘇貴君，眼下換了新地方，他進宮幾年，看重的底下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貌美。”
青芷舉例道：“宮裡人人都知道，若無好顏色，根本入不了蘇貴君的眼。”
“咱們花圃的人，小菱能得皇貴君另眼相看，的確是運氣佔到了多數。”
※她身邊站着的寶善若有所思，目光轉向垂首不語的谷蘭，停了幾秒鐘，嘴脣動了動，又將想說的話壓了下去。
寶善轉向青芷道：“管事姐姐，這火來的蹊蹺。剛纔看見小菱住的屋子塌了......幸好皇貴君出現帶走了小菱。”
“照這麼看，明日他很可能會去跟陛下請求，直接將小菱安置在麟德殿了吧？”
“其實剛纔蘭姐姐的話也有道理。是我一時情急了，今晚的事情，大家心裡都不好過。”
聽她這麼說，谷蘭微微吃驚的望向她，寶善並未在意她的目光，仍是一副思索的表情看向青芷道：“姐姐你看，不知道國師大人那邊。會不會因爲今晚的事情起了嫌隙呢？”
寶善說着，臉上浮起擔憂的表情道：“管事姐姐，我雖然到這裡不久。但是來之前就聽說了很多關於國師大人的事情。”
不光是西蘭皇宮內，連宮外的人都熱衷於傳播些國師大人的事情，人人都對傳說裡這個橫空出世貌若謫仙的年輕人充滿了好奇。
宮內的人則是因爲離得近，私下裡聊起的更加多。
青芷聽了。淡淡道：“宮中對國師大人的傳聞向來不少。只不過傳聞這東西，多數都是假的，都是一些不瞭解真相的人在以訛傳訛，添油加醋罷了。”
谷蘭從適才的情緒中抽離，敏銳地捕捉到了寶善話中的漏洞，這一次，她望向寶善的眼神帶了懷疑。
眼前這個女子的來歷有些可疑，既不是集訓地同期進來的宮女。也不是宮中別的地方抽掉過來的，不知道上頭的人是怎麼將她安置進的花圃。
她想過要跟青芷或者是小菱打聽一下寶善的事情。但是沒來得及，反觀青芷這幾日的態度，話裡話外透露出似乎對寶善的來歷......是知道內情的。
知道然而不點破！
心頭泛起波瀾，谷蘭想了想道：“兩邊都想小菱妹妹過去，爲難的恐怕會是......陛下......”
話說到一半，外頭又一次傳來了腳步聲，屋內的話題順勢打住。
青芷神情肅穆的望了她們一眼，外頭的聲音響起，竟是蓬萊閣那位宮人去而復返。
這一次，送來的是些食物。
他在門口歉意笑道：“姐姐們，剛纔疏忽了，沒將墨言管事交待的點心送來，夜裡這麼折騰的，姐姐們都餓了吧？”
青芷忙上前道：“替咱們謝謝墨言管事。”
她站在門口，一直目送那位送點心的人出了院牆，才折返回來關上門低聲道：“在這裡說話也得小心些。”
青芷將點心盒子放在了桌上，三個人暫時都沒有胃口，剛纔喝了熱熱的薑湯，也覺不出餓。
“國師大人的地位超然，皇貴君又是後宮之主，“谷蘭皺眉道，“如今，皇貴君直接就將人帶走了，國師大人那邊會怎麼說呢？”
青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垂眸搖頭：“主樓提到這件事，不過是有限的三個人在場，外頭的人根本不知道。”
她眼珠子轉了轉道：”現在你們也知道了，加上小菱，合起來也不過六個人。“
“既然沒有明說，要將小菱調到主樓，現在出了事情，皇貴君救她，那麼安置到麟德殿等於是順水推舟，合乎情理的。”
青芷目光凝注在了室內，復又輕聲道：“我想......國師大人興許會在你們兩個人之中，再選一個過去的。”
話音剛落，寶善跟谷蘭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青芷的眼神跟剛纔完全不同！
”管事姐姐，這話當真？“谷蘭率先問道。
青芷奇怪的打量她一眼回答：”自然是真的！”
“我剛纔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國師大人又不是指定非要小菱過去的，何況就算沒出這檔子走水的事情，小菱自己也不是很想去的。“
寶善跟谷蘭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從在花圃做事開始，幾個人私底下也時常說話，除開寶善相對還不熟悉些，谷蘭可是跟小菱關係密切的，從來都未曾聽過她有意要去主樓的言語。
寶善則是回想昨晚，幫忙她在廚房做了點心，從生火到成品出，也不下一個多時辰，其中也沒聽到過一句關於主樓的事情。
故而青芷說的話。是實實在在的。
”早上我去過主樓之後，國師大人跟我說起這件事，我估算着時辰差不多。就在蓬萊閣偏門等着小菱回來，她一到，我馬上就告訴她。”
“她可是沒一點高興的樣子！“
”你們曉得那個丫頭，喜怒哀樂都明白寫在臉上，一看就曉得的。“
”比起國師大人這裡，皇貴君那邊態度要明確得多，已經提過不止一次了。“
青芷說着。寶善跟谷蘭都靜靜盯着她。
青芷瞥了她們一眼道：”主樓缺個伺弄花草的人，不出意外的話，小菱如今是被排除在外了。”
“剩餘的只有你們兩個人可選。有什麼奇怪的？“
青芷挺直了脊背，鄭重其事道：”宮中人人都知曉的，咱們花圃一直都是蓬萊閣的範圍內，原就屬於蓬萊閣。國師大人入住之後。成爲這裡最尊貴的人。”
“咱們其實都歸他管着的，現在他想要抽調人手過去，再正常不過了。“
她垂下眼瞼沉吟道：”興許就在這幾天吧。“
青芷說完，視線在兩個人身上分別停留了片刻，觀察這兩個人的表情跟反應。
她們二人均是低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這一刻的內心是如何的波瀾起伏，青芷這個局內人能察覺到，這天大的驚喜驟然降臨。會讓她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到天亮沒多久了，你們睡一會兒。明早寶善跟我一起去麟德殿打聽消息。“
”其餘的事情，自有國師大人手下的人安排，陛下一定會派女官來調查這件事的，只要回答的時候，別扯開去。“
說話間，青芷看向窗外，雨後的宮中夜色沉沉，莫名讓人覺得心頭不安。
”至於我剛纔跟你們提到的事情，心中知曉就好，別跟女官大人說起。“
寶善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沒按捺住問：”管事姐姐，她們追究起火的緣由，真的連這些事情都會問麼？“
”我提醒你們是有備無患，讓你們有個準備。“
青芷看着寶善，溫和地道：”若是她問到了，你們也懂該怎麼回答的，有時候，話少比話多安全，你們可明白？“
”實在不曉得怎麼回答最恰當的時候，乾脆就推說不知道。“
”管事姐姐，咱們都懂的。“
”懂的。“
青芷神色平靜，淡定道：”很好，已經交待清楚，你們早些休息吧。“
室內只剩一盞燭火，背對着側躺的兩個人發出了輕輕的鼻息聲。
青芷嘆了口氣，推開門走出去，夜半的這一場變故讓此刻的她已經沒有絲毫的睡意了。
花圃失火之後，整個小院內的房子都燒到了，唯獨東面的倉庫稍稍好些。
小院可以重新修繕，只是這把火終究給花圃帶來了損失，何況接着上回國庫的事情還沒明晰，這一次的火落在旁人眼中，分外詭譎。
青芷心事重重的在院中走了幾圈，聽到不遠處的主樓似乎人聲熱鬧。
她朝着喧鬧的方向詫異地看了一眼，還是忍住了去那邊一探究竟的念頭，今日在花圃見到的墨言，跟以往很不一樣！
沒多久，青芷顧自返回屋中，輕輕地合上了門。
......室內的燭火這一次是徹底熄滅了，雨後的院子裡，空氣十分清新，迴廊上藏匿在高處暗影裡的那個人，懶懶的伸了伸腰。
他看着終於徹底冷清安靜下來的室內，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嘟囔道：“這宮裡，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
雨後的空氣夾帶着涼風讓他不禁打了個冷戰，幾個起落後身形如飛鳥一般掠過，翻出了牆外。
屋內，其中一張牀鋪上躺着的人，忽然警醒的睜開了眼睛，緊接着，翻了個身面朝牆壁，再次閉上眼佯裝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