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閣主樓跟咱們不過一水之隔。”
我遠遠眺望着蓬萊閣的主樓，只覺那樓頂高高挑起振翅欲飛的檐角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誰想得到一時間心血來潮，還特地要個人過去。”
我語氣冷冷的道：“誰想得到呢？！“
擡眸瞧了青芷一眼，我輕聲道：“姐姐，這件事不怪你的。”
“小菱，這要如何是好，我看陛下的反應，怕是討不到好啊，我自個兒是躲過了這一劫，真怕你去了主樓，她要......”
我總算弄懂了整個過程，無奈地看着青芷，不忍心她再自責，打斷她道：“行了，姐姐，我全明白了。”
“不，小菱，你沒明白，”青芷語氣誠懇道，“我當這個管事不是一兩天了，陛下這種樣子，我真的真的是第一回見！”
“什麼樣子，”我忍不住笑道，“吃人的樣子，是不是？”
“陛下......”我對着青芷眨眼道，“陛下，她大約是醋罐子打翻了吧。”
“小菱！”聽我說話，青芷嚇了一跳，左右看看無人，趕緊壓低聲音拉住我道，“走，邊走邊說。”
“姐姐，你在門口等我，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的麼？”我跟青芷沿着小路走向花圃。
青芷的臉色始終都不太好看，我能察覺到她還在爲這個事情擔心，乾脆岔開話題。
“這還不夠大事啊？你這丫頭，怎麼就不擔心呢。”
青芷聞言繞了回去。好氣又好笑的看着我道。
“擔心有用麼？姐姐，他只是隨口一說的吧，你走的時候。陛下還在主樓，是不是？”
青芷停下了腳步，狐疑看着我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沒有否認，我就知道是！我用腳趾頭想都想得到。
蓬萊閣的主樓，國師大人的居所，女帝的半個家啊！
“未必就沒有轉機呢，“壓下心中轉過的念頭。我淡定道，”陛下既然還留在那邊，他們兩個人應該還會商議的。”
“眼下。既然陛下未開口，便是國師大人自己的主意，”我語氣的道：”國師大人病中，陛下體恤他。怎捨得他勞神呢。定會替他籌謀的。“
”小菱，我想來想去，就怕國師大人還是堅持，“青芷再一次拉住我道，”小菱，爲今之計，不如直接去求皇貴君！”
我盯着青芷，無語的望着她。這就是她想來想去之後替我想出的好主意？
青芷見我愣怔的樣子，還以爲我是被她的話打動了。在我手上拍了拍道，“雖說這也談不上是多好的辦法，但是皇貴君那邊不是一直都很有誠意想你去麟德殿麼？”
“跟他好好說說，未必就不肯。”
青芷思索過後道：“我知道陛下是不願意讓咱們的人去蓬萊閣主樓。”
“她的意思明擺着呢，不管是你還是我，這種時候，只要還沒直接告訴你，讓你去主樓......趕在之前，先去跟皇貴君說。“
”要是由他出面去跟陛下提，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思。“
青芷一口氣說完，眼神中含着期待望向我。
我搖頭道：”纔剛提了一句，這會兒不一定直接就會讓我去的，還是先等等，也好讓我想一下。“
”姐姐，你去主樓的時候，他總沒有直接跟你說明日就來吧？“我靠近她一些問。
”這......確實沒有。“
”小菱，你在擔心什麼？“青芷見我沉思，試探着問我道。
我再度搖頭：”姐姐，不是我擔心，去哪裡都可以的，但是這會兒，我不想跑去找皇貴君說這件事。“
”他想我去麟德殿是一回事，我主動跑去找他請求又不一樣的。“
青芷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怎麼決定的確在你呢。”
“小菱，咱們在花圃處得也不錯，我是不想你去了蓬萊閣主樓得罪了陛下，到時候，恐怕誰都幫不了你。”
“要國師大人出面替一個底下人求請，這很難吧。”
“誰說我指望他了，”我的語氣中難免夾帶了幾分不悅，“我指望的，從來只有我自己。”
實在按捺不住，我沉了口氣道：“青芷姐姐，你的心意我都懂，這會兒就別再爲這事操心了。”
“不瞞你說，我進宮之前就有準備的。”
......花圃小院內的樹下，我跟青芷正說着話，寶善從暖房那邊出來，眼風瞥見我們，迅速走到了身邊。
我打開手中提着的那個小包袱，除去帶出宮的衣裳，便是我在朱雀大街上替她們買的東西了。
“姐姐，這個耳環我一見到就覺得你戴着合適。”
我的情緒沒有受剛纔的事情困擾太久，想那麼多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步走一步看唄。
我從包中取出那對耳環，自個兒動手替青芷換上了。
她晃了晃腦袋，寶善在旁倒是先誇上了。
“也有你的份，”我眼神微妙的望了她一眼，將給她的那個香包遞了過去。
寶善吃了一驚，似乎沒想到我居然也會帶東西給她，她伸手接過了那個色彩豔麗的香包，表情竟然看起來很複雜，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狀。
“你怎麼了？是不是帶的東西不喜歡？”我詫異道。
“不，不是的，很喜歡，我極少有這麼顏色鮮豔的東西，很喜歡。”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後知後覺的留心到了，寶善來花圃好幾天，我確實沒有留心到她身上的穿戴，這番她的表現，將我的關注點吸引到了她的衣飾上。
宮中的年輕女孩子，雖然因爲分的地方不同，衣裳大多相似，但是每個姑娘都喜歡在類似的衣裳之外打扮出點自己的特色來。
比如耳環，比如頭上簪花，還比如，隨身帶的帕子，甚至連束腰上繡的花也是。
寶善的身上，實在是太素淨了，素淨到有些黯淡了。
青芷笑道：“她以後在花圃呆久了，會慢慢變過來，之前是習慣了這樣穿戴的。”
說話間，她跟寶善交換了一個只有她們倆人才看得懂的眼神，後者更是感激的望了青芷一眼。
我猜到中間一定有些故事，但是我這個人有個好處，看人家爲難，一般不會窮追猛問，免得人家尷尬，我於是也順水推舟道：“下回有機會，再替你們帶更好的東西來。”
“或者你們有機會出去，也別忘記我了。”
“知道，給你帶吃的就是。”遠處聲音傳來，谷蘭笑嘻嘻跨進院門道，“這麼熱鬧，一聽就曉得小菱回來。”
“蘭姐姐，早上走得早，不好意思。”
“青芷姐姐，東西送到修造處去了，”谷蘭對着青芷道，“管事到蓬萊閣主樓，國師大人那邊......”
“正好你們都在，”青芷眼珠子轉了轉，笑道，“也沒別的事情，就爲了宮宴，你們都曉得，放在蓬萊閣辦了。”
青芷頓了頓，接續道：“不過主事的還是麟德殿的皇貴君，明日我會讓小菱去一趟，正好問問宮宴籌備的事情。”
“就沒別的了？國師大人特地找姐姐去？”谷蘭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道，由不得我都望向她。
“還能有什麼，對了，陛下也在，說了沒幾句話就出來了。”青芷不經意道。
“青芷姐姐可曾見到國師大人的面？”谷蘭急忙追問道。
青芷搖了搖頭：“國師大人身體不適，在屏風後躺着說話的，我沒見到，只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哦，”谷蘭低下頭，微微出神，眼中若有所思。
我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下一秒，從包中取出給谷蘭的東西。
“蘭姐姐，她們兩個的禮物都給了，這是給你的。”谷蘭驚喜的叫了一聲，接過帕子展開反覆看了好幾遍，手指拂過上頭繡着的花草，“還是咱們這裡沒見過的花樣。”
“是啊，蘭姐姐，店裡的人說，這帕子是湖國的繡娘繡的。”
“小菱你有心了，多謝。”
“好了，禮物送到，看你們的反應，我買的還不錯，”我打了個哈欠道，“還欠着你們一樣東西，說了要做點心的，等下我就去。”
......花圃內，臨時充做廚房的小屋，我站在桌邊，一樣一樣檢視着青芷替我備下的材料。
我心中正估算着要做的量，青芷在我身後跟進來道：“小菱，怎麼想起今日要做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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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還說呢！”我轉頭對着她，帶了絲自嘲的笑容道，“姐姐，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明日要乾的活，我不是一早就得去麟德殿麼？”
“順帶拿一些過去，”我頓了頓道，“雖說關於去向的事，也不確定就是皇貴君的手底下，但是禮多人不怪，給他手下的管事帶些吃的，算是搞好關係，以防萬一嘛。”
我可不敢將今日賀衍之截住我的時候說的那一篇話講給青芷聽，怎麼想都覺得不好，順水推舟找了點聽上去挺順耳的理由。
在旁人眼裡，賀衍之可不會隨便就吃我一個花圃宮女送去的點心。
再說，他跟我說的話，完全不合情理，就不用拿來驚嚇青芷了！
禮物？也虧他開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