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鏢局的兩位姑娘面面相覷之後望着我沉默不語。
我低下頭，腦中飛快地回憶着昨晚上遇到疤臉男，中間談話的細枝末節。
想要找出一絲涉及到官府的隊伍走向的線索。
”你爲何要問這個？“鏢局的姑娘問。
我蹙眉問道：”西蘭此次徵兵，是女帝身邊的大將軍在親自過問的，還是另有其人？！“
鏢局的姑娘表情詫異的看着我：”小林你是第一次到西蘭，居然還知道大將軍？！”
我垂下眼簾想了想，擡起頭笑道：“是聽說過不少西蘭國中的事情。”
“我們有親人在西蘭國都，這麼些年，雖然沒能到那裡看過，然而西蘭的消息我還是有留心的。”
非這樣說，不足以解釋我先前的話。
“再說了，女帝的愛好，你們是西蘭的子民，當然更清楚。”
“她大半的時間在外遊歷，聽說也到過湖國，身邊那一位，我猜測也許會是大將軍。”
兩位姑娘對視之後表情誠懇地道：“小林，你有一點說對了，大將軍於西蘭的子民而言，的確並不陌生。”
“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姑娘的語氣頓了頓。
我微微一怔，看着跟我說話的那位姑娘道：“離得遠，也許有些消息傳不到湖國。”
“願聞其詳。”
“西蘭這地方跟別的國家都不同，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正因爲這樣，軍隊中的高層。女子佔到的數量相對男子而言是壓倒性的優勢。”
“女子爲主的軍隊，大將軍自然不同於別國那樣，所以小到軍中的廚子，哪怕是配送補給運糧送馬料的雜役，都有機會能見到大將軍本人。”
“女帝在國都。還喜好微服私訪，可能今日出現在城東的酒樓喝酒，過些時日又會在城南的湖上泛舟。”
“這是她平易近人的一面。”
我心中一動，知道接下來的話纔是我需要關注的重點了。
”的確，但是西蘭的軍隊跟早些年不能比了，這兩年暗中在慢慢的擴大規模。所以現在的人數絕非往日能比的。“
”大將軍一個人再有能耐，也管不住那麼大一支軍隊，這兩年女帝先後提拔上去的軍官還不在少數。“
”即便是這樣，就算分散放一部分權下去，要管起這支隊伍。仍然不容易。“
聽到這裡，另一位鏢局的姑娘插了句話道：“可不是麼，如今又招進這麼多人，再擴大隊伍，那就更難了。”
掌握大局的能力，有時候因爲性別的差異，終究男女之間有些落差，女子更加着眼的是細節。這是我無論怎麼迴避心內都清楚的事實。
神思一轉，我冒出一個念頭，疑惑的望着那個跟我分析軍隊構成的姑娘道：”姐姐。你怎麼會知曉那些事的？“
軍中之事，多少涉及到隱秘。
”她家中姐妹有三人都在軍中，她大姐就是剛纔提到的近兩年被新近提拔的軍官之一。“
我怔了怔道：”是負責此次虞州徵兵的？“
不會吧！但是不這麼解釋，我又覺得奇怪，印象中並未見到她們說的公告，難道是內部有消息？！
姑娘搖頭道：”不是。離得遠呢，是離這裡幾百裡的一個地方。被派去主事了。“
”我從國都出發護鏢的時候，大姐比我走得早。“
我提了一下公告的事情。換她們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的，一改剛纔說到軍隊的嚴肅沉悶氣氛。
”那是真的貼出的公告，你怎麼還會質疑這一點，今早吃飯的時候，還有人出去看呢，客棧外頭的街角就貼着老大的一張告示。“
”對了，早上沒見到小林，大約他是沒看到。“
我只能回報以尷尬的笑容，我是沒看到啊......我那麼忙，一晚上又要易容又要躲追蹤尚且提心吊膽的呢。
早上好不容易得來機會能溜回來，結果季九跟門神似的杵在半路攔截我，一番對話下來，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愉快，我甚至連早飯都沒吃上一口。
匆忙出城，幸好我明智，選了她們的車。
此時此刻，我又一次動了要脫離這支隊伍的念頭，好歹自由自在的，可惜疤臉男那邊沒法直接讓我混進隊伍裡。
我需要他幫忙，還得夾着尾巴做人！
真鬱悶！我嘆了一口氣道：”還有幾天能到西蘭啊，走得這麼慢吞吞的。“
話音剛落，忽然一聲口哨，緊接着是鞭子抽動的聲響，馬兒歡叫一聲，馬車霎時以驚人的速度驟然前進。
幸好鏢局的姑娘伸手抓住了我，否則我肯定會一腦袋撞到車廂壁板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驚恐的道，”是它聽懂了我說話？！“
鏢局的姑娘狂笑，終於有一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隨後道：”我們鏢局的馬可不是隨便找來的。“
風從窗口灌進來，我頓時想到了一種可能，一手牢牢抓住窗框，腦袋探出去望！
入目是曠野，無邊無垠。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沒見到牛羊！
“這是已經到虞北了？！”我驚喜的歡呼了一聲。
“還用說啊，否則你以爲剛纔趕車的信號是做什麼？！”
鏢局的姑娘好笑的看着我，還低頭輕輕地撫了撫手指，似乎在回味剛纔的感覺，但我沒看見而已。
廢話，看見了也裝沒看見，要不以我現在的身份，我多尷尬啊。
但是她剛纔提到了信號？！
我反應過來是那一聲忽然響起的口哨聲吧！
“不錯，那是提醒我們的，馬上要放開速度了。”
她們兩個人均是面有得色：“鏢局的馬是西蘭北邊最好的馬場，當家的精心挑選出來。”
“一般的山賊想打個劫車的主意。也根本追不上我們的速度。”
“這幾匹馬，平素都被壓抑慣了，鮮少能撒開蹄子跑個歡，今兒也沾了光，算是難得的機會呢。”
馳騁在草原上。直叫人心曠神怡，我甚至連剛纔鏢局某位姑娘捏我臉的事情都忽略了。
反正在西蘭的地盤上，男女很多時刻都是顛倒過來的。
再說她捏的是我，是我啊！不是季九，還真算不上佔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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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以無比歡脫的速度奔馳在虞北大草原上，沒過多久。我就高興不起來了。
最初的新鮮勁兒過去後，一路狂奔帶來的副作用就是我臉色越來越白了。
畢竟不是生在草原上的，也比不上鏢局的姑娘們強悍，好在後車有個病秧子。
不待我倒下，他一定先倒呢。
沒等我要求。李姐已經下令讓隊伍放慢速度了！
時快時慢趕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能見到人煙的村落。
其實這一帶的馬場，嚴格說起來最初也不算是村落。
起先是因爲虞州城內的不少人在草原上飼馬，隨後因爲馬場的增加，加入這個行當的養馬人數越來越多，以草原中間連成一線的虞山相隔發展起來。
山腳下馬場相連，蓋起房舍，慢慢形成了類似村落的規模。只不過每家每戶的相隔距離都要遠一些。
這種類似村落的地方散佈在整個虞北，有很多處。
我們到的，是相對離虞山遠卻離虞州近的一處地方。
馬車一停穩。我還沒來得及下去，就聽到後面車邊傳來的聲音。
下車的時候，季九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靠在車邊，李姐正動作小心的替他遞水。
照顧了他半刻，季九喝過水休息之後狀態慢慢恢復了一些。
李姐卸下負擔暫時將兒女情擱置一邊，作爲隊伍的領頭者。到這個時刻她才從車廂內取出了我一直很想看看的地圖。
地圖！
眼神一瞄到那張地圖，簡直如有神助！
我頭也不暈了。腦袋也不昏了，也不因爲剛纔的車顛犯惡心了。我整個人都提起了精神！
是的！我興沖沖的湊過去腦袋挨近李姐，想看上面的路線圖。
李姐難得的挪開身子瞪了我一眼，眼神略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嫌棄！
她先是責怪我不該那麼倔，因爲幾句話就犟脾氣的不肯跟他們同車，還怪我不關心我那位一心爲了我好的”大哥“。
我垂頭聽着一言不發，心想有大姐你在，能有我什麼事兒呢！
讓你們獨處不是更好麼？！
你確定要責備我，不是感激我，還是責備底下蘊含着深深的感激呢，這......我存疑啊。
李姐她也是個爽快脾氣的，幾句話過後就煙消雲散了。
我再一次湊過去看地圖，這回，她生怕我看不懂還給我指點上面難解的標識。
”小林，你來看看，圖上的這條路，標着紅線的，就是去北面官道最近的一條小路，須得穿過虞山這一處山坳。“
她手指劃過地圖點給我看。
李姐憂心忡忡的望了一眼靠在車邊的季九道：”哎，早知道讓他們速度慢些呢。”
“開始的時候我也問了他的，是他自個兒說沒事。”
李姐嘆氣道：“果然男子多柔弱......”
我後背一凜！
“現在你大哥的情況不好，再說我們也想在草原休息一晚。”
“那就繞一點路，今夜在山腳下村落休息，明早再接着趕路。“
李姐一口氣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待會兒跟馬場主去說，請求她讓我們住一晚，順帶附近走走看看。“
我連連點頭，狗腿的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