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道：“你還真是……不上心，這麼些日子沒見我，居然連我住哪裡都不曉得。“
“你師兄手下養的都是閒人麼？“
“還是你壓根沒想起過要打聽一下。”
“岐北這麼大，柳家的勢力又大，我不想在這裡太多活動。”
我漲紅臉語氣有些乾巴巴的道。
跟雲楚對視了幾秒，我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回想剛纔提到的茶樓，我想起那天路上經過的一大片香氣四溢的桂樹林。
我後知後覺的道：“你剛纔說，你住在茶樓？就是上次柳真真約見我的那個院子，四周很多桂樹林那個？”
“不好不好，”我搖頭道，“我雖然跟岐北柳家沒有太多的交集，只不過區區數面之緣。”
“但是我覺得在他們的視線之下見面，有些彆扭。”
“你是擔心會有旁人聽到對話的事？”雲楚微微一笑寬慰我道，“你不需要有這個顧慮，只需見面的時候挑一間冷僻的屋子，不要有下人候着即可。”
“若是再不放心，也可以直接在院子裡找個地方，反正那邊大得很。”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咬脣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道，“我方纔忘記問你一句話了，柳家的主事是誰？”
雲楚看着我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才見過麼？個子比你高，容貌比你美，脾氣比你好的岐北名醫啊。”
“洛雲楚，你……”我羞惱的拍了拍墊子道，“我自己可以這麼說，你不準。”
一聽柳家的主事是柳真真，我更不願意到那個茶園子見面了。
我心意堅決，不管怎麼說，隨便在岐北挑個茶樓都比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活動的好。
再說，我剛纔在雪月樓裡見到柳真真。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還歷歷在目。
怎麼想都是件彆扭的事情。
不過聽說了這一層，我也有些好奇，柳真真論年紀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怎麼就能當上岐北柳家的家主呢？“
我正想開口問，雲楚揉揉我的頭髮道：“真真的父親一年多前因爲意外去世了，所以她才接替了這個當家主事的職務。“
要管理這麼龐大的一個產業，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我對柳真真倒是改觀了幾分。
可是，我還沒問的問題，他又是那樣說上了前。真不曉得我該怎麼迴應纔好。
“你學過讀心術麼？“我沉默了幾秒鐘。小聲問雲楚。”怎麼老是會那樣，我沒說，你倒先把答案給我了。“
“這需要什麼讀心術，你臉上。你眼睛裡都寫着呢。“雲楚失笑道。
“是，就你能耐，什麼都看得出來，我蠢行了吧。“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有些日子沒見，別的沒進步，自知之明進步了。“他笑得沒心沒肺的。
“你的功課呢？師傅生病了，徒兒拉下課業了麼？“雲楚理了理我鬢邊垂落到嘴角的髮絲問。
“七天後跟你過個招就是了，等着看。“我對着他眨眼道。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呢。這個可不是閒話，很重要的。”我想起收到的情報，眼睛亮了亮目光灼灼的對着雲楚。
“焰國那邊，湖之國跟焰國之戰後，焰國的東平王白子堯已經起勢。”
我對着雲楚道：“白子堯那個人你應該熟悉的很。你好歹還在他府上住過一段時間呢，那個時候我也在。”
“以往他在軒轅靜雅掌權的時候，窩窩囊囊一直看着是苟且的樣子。“
“沒想到這次崛起勢如破竹。“
“他是看準了時機，一點都沒遲疑呢。“
“最新的情報是白子堯已經掌握了實權，現在正在安撫民心呢。”
我看着雲楚有些得意道，“你休養這麼些天，情報這一塊肯定落後了吧。”
“正好我可以跟你說道說道 ，你也難得可以聽我說這些的。“
“你怎麼沒一點驚訝的表情？”我說了一通，身邊人沒反應，面帶疑惑的看着雲楚問。
他低頭，下頜在我的額頭上輕輕磨蹭了下道：“小菱兒，秦桑認識吧？我六叔。“
我眼前浮現出那個紅衣俊美青年人的身影，還有初次見面誤認爲是個老爺爺的秦元。
我們幾個在焰南，可是一起吃飯一起喝酒，渡過了一段很難忘的日子呢。
對了，我生平第一次殺生就是那一次了。
雖然，殺的是——一隻大公雞！
回想那個時候的囧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沉寂了一會兒。
從第一次遇到雲楚，那個船頭上需得仰視的絕世少年到現在安安靜靜在我身邊的他，我的心跳突然有些快。
“認識啊，你怎麼現在提起他？”我知道雲楚說話向來不會無緣故的。
“他們還在焰國？過得好麼？”我低語道，“還是已經在開戰的時候轉移到他國了？”
“秦元的病什麼時候才能治好啊，有解毒的方子了麼。”
雲楚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了最緊要的一句。
“我六叔現在在白子堯手下做事。“
雲楚拍拍我的肩膀迴應道。
“什麼？”我側躺着突然擡起頭，不偏不倚的兩個人正對着撞了一下。
“哎，”雲楚笑着替我揉揉額頭道，“這很讓你吃驚麼？”
“是你？”我盯緊他幾秒，轉而失聲道，“莫非你故意要他去白子堯手下的。”
“哪有，”雲楚正色道，“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不過沒阻止罷了。”
“你連這個都知道，那我的情報還算什麼啊。”我再一次頹然的躺下來，腦袋還枕在他臂彎中。
想了想，我側過身子背對着他，哪怕是那樣，他身上好聞的氣息還是縈繞在我的鼻端。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艙中的溫度比之先前略微低了些。
我半仰起身子，擡手撥弄了一下離我最近的一個炭盆。
眼光一掃。竟看見角落裡的案几上有一朵玉蘭花。
我怔怔看得出神，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雲楚察覺到，扶着我手腕擡頭道：“小菱兒，怎麼了？”
我回頭，指着那朵玉蘭花道：“先前我居然忘了，底下人實在太失職，這花我可不是第一次見到呢，少主！”
雲楚嘴角的笑意帶了幾分無奈道：“我只出來一小會兒，路上也坐了車的。”
我用指關節敲了敲墊子，因爲厚實。敲上去也沒有聲響。我不說話就那麼看着雲楚。
“又怎麼了？“雲楚無奈的扶額笑問。
“這樣不行。真的不行，“我低垂了腦袋道，”我不放心，你簡直是胡來。“
我靜默着。轉身撥弄着炭火，低語道：“柳真真的確不行，她醫術雖然比我高明，但是她看不住你也不敢制止。“
“我想……“我遲疑了幾秒道，”什麼時候離開岐北？“
低頭看着雲楚，我不再猶豫：“但是我還有件事要做，又不能現在馬上走，我還在等一個結果。“
雲楚靠過來道：“很重要的事？“
我點點頭，語氣很肯定的道：“最多到年後。一定有個結果了。“
我眼神明亮的看着雲楚跟他解釋，他凝視我幾秒鐘後再一次笑了：“很巧，我也有件事要做，現在也不能馬上走，我也在等一個結果。“
我驚訝的看着他。他心情愉快的道：“不過我的結果應該會比你的早一些知道。“
隱約覺得外面像是比先前安靜了，因爲那遠處的絲竹聲，歡笑聲都減弱到幾乎聽不見。
“北島的雪月樓的客人都散了呢，我該回去了。“
我撐起身子問雲楚道：“怎麼上岸呢？”
……雲楚帶着我來到船尾，指着那頭繫着的粗大繩索道：“拉幾下，就靠岸了。”
我無語的看着他，果然從水裡扯出了一段長長的繩子來，另一頭繫着岸上的桂樹。
“你什麼時候固定在這裡的？“
“你在船尾看着湖水很想不開感覺快要跳下去的時候啊。“
“你看着我在船尾很想不開要跳湖的樣子，還顧得上去船頭固定繩子，你果然很在意我。“
“你不是會水麼？當初我就是從水裡把你撈上來的。“
“你撈魚啊？“
“也算是一條魚吧，就是還不能吃。“
……順着半坡沿着雪月樓的外牆邊不過一丈寬的水邊小道走回去。
上了岸我才發現，早有小船在我來時的臺階另一邊等着了。
桂樹下，雲楚突然拉住了我笑意恬然道：“就這麼走了？”
我回頭愣愣的看着他幾秒，接話道：“對啊，不過我有言在先，答應我，這七天內不準再出門，否則，否則……”
雲楚迅疾的一把拉過我，在桂樹底下印了一個吻在我額上，伏在我耳邊笑道：“答應你了，就七天後見。”
……馬車帶着我一路疾馳返回園子，車上的小廝很知趣的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手中還拿着從船上取來的那朵碩大的玉蘭花，我揭開車窗的簾子，東方天際已經隱約有些發白了。
我在清晨的風中，將玉蘭花放在鼻邊嗅了嗅，接着將花瓣摘下來，一片片拋在了路上。
……離宅子還有好一段距離呢，站在巷子口的翠兒提着個已經熄滅的燈籠焦急的奔過來了
我還沒下車，她已經攀在車窗上喊了：“姑娘，姑娘。”
我緩步下來，看見翠兒的表情一愣。
“你該不會等了大半晚了吧？“我問翠兒。
“奴婢擔心啊，怕姑娘出什麼岔子。“
“沒事，我好端端的。“我看着翠兒上下打量我，笑道。
“姑娘，“翠兒語帶急切的道，”您忘了啊，今日裡管事的要出發去西南邊陲了，您說好要他們帶的信還沒寫呢。“
“呀！“我還真把這件最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事不宜遲，趕緊拉着翠兒，我們一路跑回湖心閣。
“快，翠兒，磨墨。“我鋪開信紙，一邊提筆一邊道：”幸好管事的天亮纔出發呢，還來得及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