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聽說這樣的一位英雄戰友飲彈自盡了,他真的很難過,極度的難過。
他知道羅峻城搶槍飲彈自盡是因爲不想當叛徒,但是,又怕扛不住小鬼子的三十六套殘忍的刑具。
所以,羅峻城選擇了飲彈自盡。
羅峻城,真是一條真漢子!
……
山田櫻子又勸慰說:“世上少了一個真英雄,但是,多了一股浩然正氣,多了一種精神力量,酒井久香剛纔氣得血壓飆升。因爲徐又遠提供的潛伏名單,特高課也只有抓住了羅峻城,其他潛伏人員一個也沒找到,一個也沒抓住。據說上次火車站那一戰後,她也是氣得血壓飆升。因爲她纔打死你們九個人,而你們打死他們三十九個人,傷了他們二十三人,還有毀壞了他們很多車輛。我剛纔去給酒井久香量血壓,給她開藥方,聽她身旁的人說,酒井久香將安排徐又遠出任警察局副局長兼治安大隊長。這一招,挺狠的。你和你們的人,要小心又小心,一旦被這個叛徒查到,你們全完了。”
李翰難過地點了點頭,又伸手抹抹淚水,心裡卻仍然陣陣發痛。
山田櫻子又說:“你要小心啊!領事館那份工作,讓你很危險。要不,你不幹了,我給我爸爸打電話,請他幫忙,再給你找一份很低調又很高薪的工作,當然,最要重的是確保你的安全。還有,以後徐又遠可能會到你家裡來坐坐,也有可能到領事館去找你,因爲有個叫中村梨子的老是建議把徐又遠安排到領事館去,天天與你相處,天天查你。好在有個叫井口桃子的阻攔,她說不讓領事館工作了?總領事今井太郎不發火嗎?這件事才被壓下來。但是,你的危險隨時都存在。據說徐又遠認識你,見過你。”
李翰搖了搖頭,堅毅地說:“我不走,在領事館工作,有身份,有地位,層次高,這是對我最好的掩護。而且,我熟悉英文、德文、法文、日文,這份工作挺適合我的,今井太郎遲早會重用我的。櫻子,謝謝你,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天氣又冷,還下着雨,彆着涼。”
山田櫻子嗔罵說:“你呀,太小氣,也不請我進去坐坐,我也很好奇,你家怎麼那麼大?比我家都大,這不正常,我進去瞧瞧,怎麼樣?”
李翰望着忽然變成了一臉孩子氣的山田櫻子,被她這會的天真爛漫所感染。
但是,他想笑又笑不出來,畢竟英雄的戰友羅峻城剛犧牲,自己還得去報訊。
於是,他只得無奈地說:“算了,改天吧,你今晚在這裡呆太久了。不知道四周有沒有敵特在監視你,或者說在監視我。”
山田櫻子嘟嚨着小嘴,罵了一句:“小器鬼!以後我不再來找你了。哼!”
她轉身而去,拉開車門,鑽進她的轎車裡,司機阪本原木駕車就走。
李翰頓時感覺無比的孤單,心靈的孤單。
他東張西望一會,確認安全,便打開後門,然後轉身上車,駕車而入,又停車下車,關好後門。
接着,他翻牆而出,來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玲瓏旗袍店打電話。
他沉重地向譚玲玲通報了羅峻城搶槍飲彈自盡以及徐又遠將出任僞警局副局長兼治安大隊長的消息,並讓譚玲玲馬上向尚望彙報。
稍後,他翻牆回家,面對殘酷的現實,面對慘烈的形勢,思考如何深度潛伏和確保譚玲玲、朱莉文、高世光、韓國茂安全的問題。
還有,如何才能把約翰和傑克送出金陵,護送約翰和傑克去上海?
凌晨三點左右,他坐在沙發上睡着了。
……
現實很殘酷,但是,李翰還得去上班,得保住這份工作,得深度潛伏下去。
幾度春風,幾場春雨,金陵開始染上嫩綠和嫩粉,如夢如幻的粉白顏色悄然綻放。
李翰開始駕車上班了,車牌更換了,行駛證也有了,也是時候駕車上班了,方便有行動有任務的時候,駕車出擊,速度較快。他今天西裝革履,皮鞋鋥亮,梳着大背頭,一副大老闆的樣子,一個懷兜裡塞滿了小鬼子使用的軍票,另一個懷兜裡塞滿了法幣。
他駕駛的是福特牌豪華轎車,自信滿滿的來到領事館上班。
小鬼子特務已經不再搜身,所以,李翰也別了一把勃朗寧手槍,攜帶幾隻彈匣和幾排小飛刀而來。
他進入二樓的歐美研究室,發現史珍香已經回來了,井口桃子也在。
兩個女的都在低頭翻譯文件,辦公室裡還多了一個小夥子。
李翰面無表情的,不與任何人打招呼。
他進來泡了杯咖啡,呷了口,然後走出走廊。
他取出一支菸,叼在嘴裡,掏出打火機點菸,又往樓下觀望。
他發現那兩個微微駝背的老男人在打掃衛生,在清理垃圾桶。李翰心想:這兩兄弟就是我的榜樣。他們能天天喬裝成駝背的樣子,深度潛伏在小鬼子的領事館工作,在領事館幹着又髒又累的活,並贏得了總領事今井太郎的信任,真了不起!
史珍香瞟李翰的身影一眼,佯裝起身走到玻璃間隔的茶水室,倒了一杯白開水。
然後,她又故作驚叫了一聲:“哎喲,咖啡裡有隻蒼蠅。喂,山田君,要不要替你把咖啡倒掉。”
李翰叼着香菸進來,含笑說:“不用,我喜歡喝蒼蠅浸泡過的咖啡。”
哈哈哈哈!室內的井口桃子和新來的小夥子大笑起來。
李翰拿起那杯咖啡,也沒發現有蒼蠅,便知道史珍香有話和他說。
於是,他端着這杯咖啡走出來。
史珍香尾隨而出,低聲說:“那天,你們的情況如何?”
李翰東瞅西瞧,沒發現有人盯梢,便也低聲說:“沒把人送出去,還有一人被捕並叛變了,且供出我們的許多秘密。過幾天,那叛徒傷好些,可能會到這裡來查我。你有機會聯繫你的頭目,看看能否幫忙,配合我們,刺殺那叛徒。”
史珍香點了點頭,又大聲說:“山田君,你太可怕了,連蒼蠅也敢吃。”便端着水杯,轉身迴歸辦公室。
井口桃子和那新來的小夥子聽說“山田太吉”吃蒼蠅,趕緊跑出辦公室來看看。
李翰呷了一口咖啡,又一副嚼蒼蠅津津有味的樣子。
其他辦公室的人也跑出來,看看“山田太吉”這個吃蒼蠅的怪人,又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山田太吉是一個精神病!”
“是啊!聽說他前段時間和一個街頭女郎在清風酒館嘿嘿。還染上了病。”
“噁心死了,咱們的辦公室怎麼會挨着歐美研究室?大家小心點,常通風,勤洗手,千萬別被那個精神病傳染疾病了。更不要在二樓上廁所了。”
“聽說山田太吉是一個富二代,花了不少錢才弄到領事館工作的。人得長挺帥的。如果能嫁給他,這輩子衣食無憂。”
“山田太吉這人長得倒是好看,就是一個精神病。你和一個精神病在一起生活,能活得下去嗎?”
“怕什麼?有錢就行!”
“嗯,小花癡說的也對,對牛彈琴不算什麼能耐,對牛談情才叫真本事。”
“哈哈哈哈……”
“哎喲,他會不會殺人呀?”
“大家快回去辦公吧,小心這個人,把門關好。”
剎那間,其他幾個辦公室的人在走廊裡又溜得乾乾淨淨。
李翰心裡暗暗感謝史珍香這一招“毒計”,往後,他上過的廁所,恐怕其他人也不敢上了。
真好!最好這裡的所有人,見到他都避讓幾丈遠,省得他被人盯梢。
幾個辦公室的人議論紛紛,沒多久,便傳遍了整棟樓裡的人。在東亞研究室甄別新進人員的阪本次郎聽了暗暗高興,“山田太吉”和站街女郎的“醜事”就是他放風出去的。沒想到現在效果這麼好,哈哈!山田太吉,你有大蘿蔔又怎麼樣?現在看哪個漂亮姑娘敢靠近你?嘿嘿!
井口桃子走近李翰,低聲說:“山田君,把你的醜事放風出去的,肯定是阪本次郎,我下班後收拾他,替你報仇。”
李翰搖了搖頭說:“何必呢?他說的情況屬實,我最近幾天,下面確實有點癢,估計是染病了。”
“啊?”井口桃子驚叫一聲,步步後退。
她剛剛對“山田太吉”有點好感,驟然間又害怕了,又開始討厭“山田太吉”了。
李翰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現在是帥氣多金,還真怕被領事館的小姑娘看上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自己是來深度潛伏的,是來打鬼子的,不是來談戀愛的。
沒有小姑娘來親近自己,那是好事。
而且,復興社特務處金陵站這邊,已經有兩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譚玲玲和朱莉文深愛着他,這就夠了。
於是,李翰朝井口桃子一笑,便轉身去垃圾桶扔菸頭,又倒些咖啡進去,淋在菸頭上,防止發生火災。
隨後,他含笑地走回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小辦公桌上,翻譯文件。
這一天,他安靜多了。
再也無人前來打擾他,生怕被他的“病”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