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楚梨花要求李默邨給她一個說法。
她說範劍根本就無罪,更談不上“畏罪自殺”。
李默邨心裡很火,真想立刻下令將楚梨花抓起來,但是,他忍着,並塞給她一千元慰問金(用白色信封裝好),又塞給她一張紙條,溫和地說:“嫂子,範處長是一個好人,他忠誠老實,才華出衆,爲人坦蕩,工作上兢兢業業,有口皆碑。自從他加入特工總部之後,爲特工總部作出了很大的貢獻,推動了特工總部的發展。但是,範處長和殷素顏的事,也早已經傳遍了整個特工總部。失去了範處長,特工總部損失巨大,我們全體同仁十分悲痛,我本人更是傷心欲絕,徹夜難眠,我失去了一個好助手啊!哦,對了,這個,是殷素顏家的地址,她昨天捲款逃跑,去萬國銀行取走了範處長的存款,十條大黃魚。這個,銀行那邊是有記錄的。我覺得嫂子有空還是去查查這個殷素顏的下落,當然,我們也不會放過殷素顏。嫂子節哀,我們告辭了!改天,小弟再來看您!”
楚梨花頓時傻眼了。
她呆若木雞地望着李默邨。
因爲李默邨說的太詳細了,而且,銀行有記錄。
李默邨把握時機,帶領各處處長和部分科長隨即離去。
他此舉既體現了他對下屬的體恤,避免各處處長寒心,又防止楚梨花胡鬧起來,影響不好,也趁機把罪責推到了殷素顏身上,畢竟範劍是從復興社特務處上海站“投誠”過來的,如果他當衆說範劍的不是,會寒了其他處長的心。因爲其他處長也是從延安方面、重慶方面“投誠”過來的。
待楚梨花反應過來,李默邨一行已經遠去。
離開範家不遠,衆人紛紛上車。
李翰小步快跑,來到李默邨車前,低聲說:“主任,您任命我爲反諜處長,我得爲您爲特工總部作點貢獻。所以,我和玉虹去看看楚梨花待會去殷素顏家裡調查的情況。”
李默邨點了點頭,向李翰翹起了拇指。此時此刻,他也不便說什麼,其實,李翰所說及其所爲,正是他心裡所想。現在,李翰主動提出來,恰好是正中李默邨的下懷。
李翰隨即跑向林玉虹的轎車,上車之後,又把跟蹤楚梨花的計劃告訴了林玉虹。
林玉虹稱讚說:“李處長,您不愧是資深特工,啥事都能想得到。主任在心裡肯定又會給您記上一功的。行,我捨命陪君子。”她說罷,便駕車先往殷素顏家裡附近潛伏,陪同李翰監視楚梨花的動靜。
有林玉虹作陪,李默邨也放心,所以,他也沒再派其他人去監視楚梨花的舉動。如果沒有林玉虹作陪,李默邨肯定得派出行動處的特務去監視楚梨花。
他現在都恨死這個楚梨花了。
她當衆不給他面子啊!
……
楚梨花在家裡待了一會,反應過來,吩咐保姆帶好小孩,便按照李默邨提供的地址,駕車直奔殷素顏家裡。
當楚梨花駕車來到永嘉裡的弄堂口,停車下車,拿着範劍的相片,向這個弄堂裡的街坊鄰里打聽殷素顏家裡是不是經常出現這個男人時,很多人都說是。
那些人又反問楚梨花:“這個男人是你什麼人呀?”
楚梨花說是她表哥,是她小姨媽讓她過來了解情況。
她說她表哥年紀也不小了,有了女朋友,也得帶回家裡給她小姨媽看看吧。如此,那些街坊鄰里也相信楚梨花和範劍是“表兄妹”關係。接着,那些鄰居說殷素顏昨天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回來過,門鎖着吶!
楚梨花確認了範劍與殷素顏的關係,便含笑而去,走到另一弄堂,淚水嘩嘩而下,伸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哭出聲來:原來自己的男人早已劈腿。
隨後,她鑽進她的轎車裡,在後排座仰躺着,眯了兩個小時,又下車到殷素顏家裡,發現房門仍然鎖着,便又回到她的車上。這一整天,她也是不吃不喝的。
她傷心透了,也沒感覺到餓。
到了晚上,她買了些撬鎖工具,又回到她的轎車上,睡到深夜十一點的時候,她悄然下車,來到殷素顏家,撬開殷家門鎖,進入裡面,反手關上房門,按亮電燈,逐一搜查殷素顏與範劍有關的東西。
這一天下來,李翰仰躺在轎車的後排座裡呼呼大睡。
林玉虹盯着楚梨花,盯得眼睛都花了。
而且,她肚子也餓的咕咕叫。傍晚時分,林玉虹扛不住餓了,便提議出去吃點東西再回來盯梢。
李翰說:“這個任務是我建議的,得給李主任一個交代。這樣吧,咱們分開來吃飯,你先去吃晚飯,我盯着。你晚飯回來,我再去吃飯,你盯着。楚梨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晚上一定會撬開殷素顏的門鎖的。”
林玉虹無奈地說:“那行吧,你別亂走啊,我很快就回來,我打包給你。”她只好下車,先去吃飯,並告訴李翰,她到附近的馬爾賽咖啡館吃牛排,有什麼應急的事情,可以打電話到馬爾賽咖啡館找她。
李翰笑了笑說好。
她走後不遠,李翰也下車出來,到附近公用電話亭,給盛材藥鋪打電話,讓劉文林想辦法派人到馬爾賽咖啡館絆住林玉虹,至少也要將林玉虹拖到晚上八點之後,才能放林玉虹走開。他說只要劉文林辦好此事,他就會給劉文林重酬,給劉文林一個意外的大驚喜。
雖然李翰說的是暗語,沒明說什麼,但是,劉文林心裡明白,李翰有重要情報給他,而且,這個重要情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然後,李翰駕車直奔崇蘭米鋪,從其密室裡拿了一套少佐的軍裝和佩刀、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喬扮成日軍少佐的樣子,並接上朱蘭和朱崇,然後駕車進入日租界。
李翰駕車來到了重光堂附近,讓朱蘭和朱崇下車,並吩咐他們兄妹倆,十分鐘後,找到公用電話亭,不時的輪流給重光堂打電話,此後,間隔兩分鐘打一次電話。每次響鈴五下,便掛上電話。
他叮囑好,便把電話號碼告訴了朱氏兄妹。
李翰爲什麼要來這裡呢?
因爲他算準了,昨夜,青幫弟子在季鳳怡的帶領下,喬裝成巡捕,到法租界各大飯店查房,以酒井久香的精明,必定會被識破。事情確實如此,昨夜,酒井久香陪同高宗和梅平外出吃飯回來,在一樓大堂服務檯喬扮成服務員的日軍特務便向酒井久香報告了假巡捕來查房事宜。
酒井久香一聽,燦爛地笑了。
她當即吩咐她的副官高橋苗子,即刻打電話,馬上召集高宗、梅平、山田亦男、今井太郎、小島美智子到她的套房裡議事。然後,她泡了一杯八女茶,美美地品味着。
待人到齊後,她說復興社特務處的人肯定盯上了高宗皮包裡剛弄好的汪日合作協議記錄和補充條款,所以,咱們得將計就計設伏。她也猜測到對手會使用什麼計策,包括引蛇出洞、調虎離山、短暫停電、電梯維修等等。
於是,她對山田亦男、今井太郎、小島美智子、高橋苗子作了周密安排。小島美智子不解地問:“爲什麼是復興社特務處的人?而不是延安方面的人呢?”
現在,一提到與李翰有關的情況,小島美智子的心情就會驟然複雜起來,她經常回味曾經與李翰相處的半年時間。雖然兩人是對手,是敵手,但是,她和他似乎更多的活在趣味裡,她和他的每個情節,都讓她回味無窮。
酒井久香呷了口茶,放下茶杯,含笑說:“現在知道高先生與影佐大佐密談的,自然是復興社特務處的人,只有他們纔會最關心此事的進展。汪先生的出走,對老蔣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至少,在有外敵的情況下,老蔣還是最看重表面的團結,並且這也是老蔣得到外援的重要原因。如果他們內部不團結的事情,一經公佈,那美英法這些歐美髮達國家會怎麼看待老蔣?還會給老蔣錢糧嗎?”
衆人凝神地聽着,高宗和梅平不時的翹起拇指,稱讚酒井久香聰明英明。酒井久香又呷了口茶,又放下茶杯,又含笑說:“至於延安方面呢?現在也肯定知道了消息,但是,汪先生的具體代表人是誰?他們肯定沒辦法瞭解得那麼具體。更重要的是,這是老蔣內部的事情,其他派系的人不好插手,也不便插手。而且,我還懷疑,此事可能與李翰有關。好了,大家行動吧,抓緊安排自己的人,站好自己的崗。”
衆人接令,紛紛起身,又朝酒井久香欠欠身,趕緊躬身退出她的小套房,去部署安排伏擊前來竊取情報之人。
酒井久香待高橋苗子出去並替她關好房門,便起身坐到牀沿,抓起牀頭櫃上的電話,給影佐打了一個電話。她將情況反饋給影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