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憑範劍的遺物和殷素顏小挎包裡的證件,到萬國銀行範劍的保險櫃,取走了範劍的十根金條。之後,狄杏走進公共電話亭,給同仁醫院的醫生辦公室打電話,讓羅立風接聽。她啞聲告訴羅立風,自己是殷素顏,剛從萬國銀行取走範劍的十條“小黃魚”,再見!
狄杏打完電話之後,從公共電話亭裡出來,感慨地說:“站座,我們還是虧了,範劍當初投靠李默邨的時候,領着李默邨殺了我們一個行動組的七名同事。現在,我們只殺了範劍一人,不夠抵命呀!”
尚望難過地說:“沒辦法,我們也做不到李默邨那麼卑鄙無恥,只能殺範劍一人,可不能殺他全家老少。走吧,我們再也回不去同仁醫院了。只能在同仁醫院附近弄個理髮店,以後想個辦法,找範劍的老婆楚梨花,挑撥離間,就說害死範劍的是特工總部行動處處長羅立風,讓他們狗咬狗,最終通過小李子的努力和我們的配合,整垮李默邨的特工總部,不讓李默邨和他的特工總部再出來坑人。也不再讓這個坑人的地方接受我們的叛徒。”
三人默默在街邊走了一會,狄杏又停下腳步,側身問:“老闆,這是不是錢老闆派小李子去當長工的初衷呀?”雖然在街邊上行走,但是,人來人往的,狄杏說話也很謹慎,很小心,因爲人羣中也可能有各方面的特務。
特務的臉上也不會刻寫着“特務”兩個字。
絕大部分特務,從表面看上去,也很普通,並無特別的氣質和特徵。
所以,作爲資深特工的狄杏在公共場合說話很謹慎很小心。
尚望側身看看,左右看看。
然後,他邊走邊低聲說:“我猜應該是這樣的,因爲計劃是老錢和戴老闆商量好的,所以,我一個副總經理,對具體目標不得而知。但是,我再大膽一點推測,老錢應該是推着小李子往日軍方面靠,看能不能最終把小李子推到汪那邊去潛伏。”他說到“日軍”兩個字時,壓低了聲音,又側身看看,轉身看看。然後,他繼續低聲說:“汪的事情,一直是校長和戴老闆的心病,可是,又阻止不了汪向日軍的投降,畢竟汪是咱們的二號人物,校長也不便公開和他撕破臉,汪成立的那個低調俱樂部,也讓戴老闆很頭疼。所以,如果最後阻止不了汪投降日軍的步伐,那麼,只能多派些人潛伏到這個賣國賊的身邊去,一是拿到情報,二是擇機宰了他及其低調俱樂部的成員。所以,我們特務處的暗殺任務特別重,汪的身邊人向日軍提供了不少我軍的情報,導致我軍的一些要塞被日軍提前破壞,我軍在前線的部署也被日軍提前獲悉而導致重大損失。好了,這是法租界,今晚,我們也不至於沒地方去,咱們到百老匯大廈住一晚吧,晚上,我約上海站的陳站長到仙樂斯歌舞廳坐坐,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狄杏和張盈點了點頭,各自回頭看看,側身看看,默默地陪着尚望走向百老匯大廈。
今天,他們既激動,又難過。
激動的是,終於除掉了範劍這個叛徒。
難過的是,當年他們的七名同事死在範劍和李默邨的槍下,範劍一人之死,不足以平他們心中之憤。
一人難抵七人命。
……
李默邨黑着臉,乘車回到特工總部,對於晚飯,毫無胃口,怎麼來處置李翰,成了他最大的心病。他回到辦公室,便讓吳肆寶打電話找人,召來預審處處長樑光、情報處副處長霍衝、行動處處長羅立風、行動處第三大隊長楊鋒這幾個心腹親信到小會議室來商量如何處理李翰。他們關好房門,又派呂晨在房門外警戒,不準任何人靠近李默邨的辦公室。
李默邨說:“範劍這件事肯定與……”
他原本想說李翰有關的。
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不住了。
他忽然想到李翰讓劉佰仁調查特工總部所有處長和科長的家庭情況、家庭住址、朋友圈。如此一來,特工總部必定會人心惶惶,而且,也會學這一招,都是叛徒出身,最終目的還是保命,既要保命,首先是殺了對手。更重要的是,他如此一說,等於特工總部所有處長和科長的家庭情況毫無秘密可言。也恰在此時,呂晨進來報告,稱影佐打來電話,請主任接聽。李默邨隨即起身,回到他的辦公室,接聽影佐的電話。影佐說他對這個李翰很好奇,想見見這個李翰。
李默邨無奈,放下電話,讓呂晨立即打電話給陳洋,讓陳洋送李翰到重光堂去。他說自己稍後到重光堂。呂晨急忙打電話找陳洋。這個時候,要找到陳洋,可不容易。
這個小白臉,可不是求上進的人,而是每天下午下班,就去吃喝玩樂的人,不過,經常去的是華懋飯店、浦江飯店、錦江飯店、百樂門、仙樂斯、紅玫瑰歌舞廳、馬爾賽咖啡館。
於是,呂晨逐個打電話,終於在馬爾賽咖啡館找到陳洋,並讓陳洋馬上去接李翰到重光堂面見影佐。
陳洋正陪着季鳳怡在馬爾賽咖啡館品藍山咖啡,吃牛排,到櫃檯接完電話回來,把事情告訴了季鳳怡,並含笑問:“親愛的,你是和我一起去?還是在此等我?”季鳳怡也含笑說:“別耍花樣就行。辦正經事,你去辦,我插手不好。”
陳洋說:“哪敢呀?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掌心。”他說罷,轉身而去。季鳳怡“呵呵”滿臉甜笑,含情地望着陳洋瀟灑而去。陳洋駕車直奔同仁醫院,來到了李翰的病房,反手關上房門,走到李翰的牀前,低聲說:“影佐要見你,李默邨在特工總部召開各處處長會議,暫時走不開,讓我先接你去重光堂。你怎麼樣?心情好些了嗎?能不能走?”
李翰含笑說:“接到這種命令,我能不走嗎?稍等下,我洗漱更衣。”他說罷,下牀抱一些衣服走進了洗手間。
陳洋含笑而罵:“小樣,裝的挺像的。”李翰用龍井茶漱漱口,西裝革履的出來,又披上黑皮大衣,抓過皮包,將睡衣睡褲放進皮包裡,又含笑說:“說到裝這件事,我是自愧不如,沒你裝的好。你的背景選的好,尤其是你的那把傘季鳳怡,特別能擋雨,也能遮擋猛烈的陽光。”
陳洋急忙移開話題說:“待會,你把皮包放在車上,後排座掀開,放在座位下。我們進入重光堂,必定要接受檢查,帶不了槍械。”李翰點了點頭說:“好,我明白。”
兩人邊走邊聊,邊走出大樓,來到停車場,鑽進了陳洋的轎車裡。陳洋駕車隨即離開法租界,前往日租界,來到重光堂。重光堂是一棟西式二層住宅,是土肥在上海的特務機關所在地,室內外特務密佈。
李翰心想,要從重光堂盜走影佐與汪的代表高宗、梅平簽署的協議記錄,談何容易?周費海雖然也來了這裡,但是,具體與影佐的代表起草協議的肯定是高宗與梅平,盜取協議記錄這件事,還是得從高宗與梅平兩人身上着手。周費海走了,高宗和梅平應該還沒走,這兩個人的行蹤,得交給陳洋小白臉來辦。
影佐的特務讓陳洋在會客室待一會,然後領着李翰來到一間密室。影佐在這間密室裡,單獨秘見李翰,讓李翰談談對時局的看法。李翰也不談別的,專談汪僞之事,包括汪將在什麼時候能成爲汪僞機構,具體定都金陵的時間,影佐又將會如何助力汪僞成立和平治安軍。
影佐一邊認真聆聽,一邊親自給李翰泡茶。
待李翰說完,他親自端茶遞到李翰面前說:“品品日本的好茶。”李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說:“這是日本有名的八女茶,產於九州島,入口入喉,甘、醇、香。這是因爲八女茶生長在濃霧瀰漫、氣候涼爽的八女地區,茶香而味濃,屬於高級名茶。其中,傳統的本玉露被認爲是綠茶中的極品。”
影佐點了點頭,翹指稱讚說:“了不起!你居然對我們大日本的茶這麼瞭解!你是不是到過日本留學?”李翰搖了搖頭說:“沒有!這是拜酒井久香大佐所賜,在金陵的時候,我和她鬥了那麼長時間,此前在領事館潛伏的時候,爲了討好她,我研究了日本的茶道和各種名茶。”
哈哈哈哈!
影佐被逗得大笑起來,又含笑說:“你剛纔講的汪先生之事,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什麼情報渠道?”李翰滿臉真誠地說:“情報渠道!”影佐駭然地問:“哪裡的情報渠道?”他收起了笑容。這個人,原本面相很善。其面相加上僞裝,看起來和藹可親,不像是小鬼子,也不像是一個大特務。
李翰淡定地說:“情報來源一說,就複雜了,汪先生身邊所有人都將被換掉或遭到清洗。汪先生肯定不願意,如此,他和日軍方面的合作也會泡湯。復興社特務處還會派得力干將到河內行刺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