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依依小跑而來開門,李翰閃身而入。
他看到依依滿臉的淚水,知道她因爲冰雪的犧牲而難過,也知道張鐵現在下關碼頭,這間雜貨店只剩下依依一個人很孤獨,便勸慰說:“依依妹子,別傷心了。冰雪妹子犧牲了,你更要好好的活着,更要多殺小鬼子,讓冰雪妹子含笑九泉。人生就像一杯咖啡,既苦澀,又有一縷說不出的回味。需要時用它排解寂寞,喝了它又會失眠。但是,我們既然參加了抗戰隊伍,就要勇敢面對一切艱難困苦和孤獨。你想想看,我一人,獨處狼窩,我不苦嗎?我不孤獨嗎?滿大街都是關於我的通緝令,我不怕嗎?但是,怕有用嗎?”
依依瞬間心靈被觸動,身心俱震撼。她噙着淚水,點了點頭,哽咽地說:“嗯!我聽大哥的。大哥說什麼,我就幹什麼。來,大哥坐。我給大哥泡壺好茶。”她說完,掏出手帕,抹拭淚水,轉身去提水燒水。
李翰就坐在房門背的小方桌前,點燃一支菸,看到依依回來,又勸慰地說:“妹子,堅強起來。真正的美好,是一個人心態的陽光,在內心世界灑滿溫暖。前景美好,但是,道路曲折。你我都不可能出道即巔峰,我能當上特務營營長,也是受了很多苦。我走到今天,看見了多少戰友倒下來?但是,我沒倒,是因爲有戰友的呵護,也是因爲我的堅強,我就謹記一點,我現在還活着,就是替那些已經犧牲的無數的戰友報仇的。所以,我可以承受無數孤獨的黑夜。我也哭過,但是,每一個白天,我必須笑起來。頭頂三尺有神靈,我要讓我的戰友看到我用很好的精神狀態去迎接新的戰鬥。”
依依用手帕抹抹淚水,頻頻點頭,精神提振起來了。
她泡好茶,倒了一杯,移到了李翰面前。李翰端起那杯茶,呷了一口茶,讚道:“好茶!西湖龍井,就是好茶。你以前從怡紅院裡偷出來的吧?其實,你有空也可以喬裝回怡紅院走走看看,如果有苦大仇深的姐妹,也可以發展成爲我們的紅玫瑰特戰隊隊員。以後,隊伍進一步壯大,你就是第一分隊隊長了。”
“呵呵!真的?”依依終於甜笑出聲,又反問一句。
“嗯!”李翰用力地點了點頭。
依依蹦跳起來,拍着小手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翰站起身來,又說:“人生的一切苦難都是必然的經歷和沉澱,就像綴在夜幕上的星星,讓你的夜空更加晶瑩閃亮。所以,你要帶着慧眼去識人,要有耐心,要有長期觀察,一旦識人不準,你將反受其害。哦,對了,你可以喬裝去魅人院逛逛,那裡應該有一個叫黃迪的苦難姑娘,我也在清風酒館救過她。她原本是一個站街女郎,只爲討口飯吃,還是一個大學生,活着真不容易。當時,我還給了她三十塊現大洋。那會,我有緊急情況,我送到那時候很荒涼的秦淮河一帶的魅人院附近,希望她躲幾天,找機會去上海。不過,我估計她沒走。現在應該更可憐,而且,她長得非常漂亮,肯定會被逼着接待很多客人,所以,也肯定會染病。你試着考察她一下對小鬼子的仇恨。如果可以,你聯繫你們隊長,把黃迪接出來,給她治好病,教她重新做人,教她武功,教她槍法,你也好有一個伴。好了,我走了。”
他說完,拎包轉身,拉開了後門。
依依想送他,但是,不敢。
她輕輕的關上房門,又微開一點縫,望着李翰鑽進轎車裡,望着他駕車而去,這才完全關上房門。
她又背靠房門,落淚一會,似是和李翰生離死別一樣。
稍後,她用過晚餐,便喬裝出來,走到公用電話亭,給譚玲玲打了一個電話,就乘人力車來到秦淮河畔的魅人院。
這家魅人院,其實就是另一個怡紅院,只是更爲高檔一些,更高端一些,賣的肉更爲精緻些。
這裡打情罵俏之聲,遠遠傳來,原本也是十分悅耳。
但是,對於依依來說,卻甚是刺耳。
她回想起自己的那段不堪經歷,流下了酸楚的淚水。
但是,她抹抹淚水,毅然掏錢進去,並稱自己是這裡的常客,喜歡的姑娘叫黃迪。
這家賣肉的掌櫃陳智琴,並不相信依依的話,但是,依依把牙一咬,拿出三百元法幣塞到陳智琴的手中。陳智琴見錢眼開,什麼都相信了,她吩咐身邊的丫頭趕緊去叫黃迪過來,並親自找了一間上好的房間給依依。
黃迪到這裡來,雖然收入高了,生活好了,但是,一樣苦不堪言,因爲長得太漂亮了,每天晚上得侍候五六批客人,身體長期超負荷運作。她最近染病了,幾天已經沒上班。現在,陳智琴看到錢就是爺,又派打手威脅她上班。
黃迪淚流滿臉,真想一死了之,但是,沒想到走進這間房裡來,見到的卻是一個小白臉。依依關上房門,走到黃迪身旁,低聲說:“你待會時不時的大叫起來。我不會害你。我是來救你的。”黃迪一怔,側目而視依依。
依依又低聲說:“你還記得當初在清風酒館那條街當街邊女郎的情景嗎?無數小鬼子欺負你,卻不給你錢,僅僅給你一個麪包填填肚子。你那個時候,伺候一個小鬼子,就只能拿到一個麪包,你不恨小鬼子嗎?”
黃迪眼眶又紅,驟然淚流,神情甚是悽楚地點了點頭。
依依又低聲說:“你還記得那個很帥氣的日軍軍官嗎?他給了你三十塊現大洋,把你送到這附近,叮囑你儘快離開金陵?他說三十塊現大洋,足夠你生活半年了。”黃迪倏然間睜大淚眼,側身伸手,握住了依依的手,緊張地問:“那位大哥還好嗎?他是中國人!好心人!他當時有點情況,所以把我送到這一帶,是想讓我從這附近逃跑的,但是,我對生活沒信心,走進這裡來,結果,更苦!更慘!我現在染病了,我要找醫生,我要治病,我要重新做人。”依依急急伸手,捂住她的嘴,低聲說:“你現在搖牀,不時的大叫一聲,我找人來救你。我們待會就走。”
黃迪難過地說:“可我的全部家當還是宿舍裡,那是我用命換來的錢。”
依依勸導說:“放心吧,我們現在大把賺錢,不缺錢。我帶你去見大哥,給你治病,安排你做文秘工作,你不是大學生嗎?有知識,有文化,何必吃這門賤飯?”
黃迪怔怔地望着她,滿臉的羞愧。
依依起身,走到窗口,推開窗門,反手掏出手電筒,按亮手電筒,向窗口外閃了三下。
外面圍牆外,已經駕車來到準備接應依依的譚玲玲和朱莉文,看到手電筒三閃的信號,朱莉文便推門下車,翻牆而入。
譚玲玲掏出手槍,裝上消聲器,拉開保險,持槍警戒。
依依擼起衣衫,從纖腰取出繩索,甩到窗口下,又將自己手中握的這一頭繩子綁在板凳上,將板凳移到窗口下卡住。
黃迪這才相信依依是真的來救她的,便趕緊搖牀,不時的哦噢幾下。
室外,陳智琴偷聽到這種聲響,便含笑地離開了。朱莉文戴着手套,抓着繩子爬進來。
依依轉身,朝黃迪招招手,黃迪狠搖木牀幾下,把動靜弄大些,便走到窗口前。
依依扶她站在窗口上。
朱莉文一手抓着繩子,一手摟着黃迪的柳腰,低聲說:“伸手捂嘴,千萬別驚叫。這裡的保鏢可多了,如被抓到,我們必死無疑。”
黃迪嚇得急急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死死的捂着。
朱莉文摟着她,一手抓着繩子,便一躍而下。
然後,又拉着她的手,跑到圍牆下,蹲在牆壁下,讓黃迪踩着她的肩膀爬到圍牆上去。
圍牆外的譚玲玲也握槍蹲在牆下,讓黃迪踩着她的肩膀下來。
然後,譚玲玲牽着她,鑽進轎車裡。
依依抓着繩子,跳窗口而下,又和朱莉文一起小跑幾步,雙足一點,雙手搭在圍牆上,翻牆而出,先後鑽進轎車裡。
譚玲玲發動轎車,又側身說:“黃迪妹子,你的宿舍在哪裡?我們幫你把錢拿回來。”
黃迪連忙從後排坐,爬到副駕駛室去,並在前指路。
譚玲玲駕車按她所指引,來到了她的宿舍。
朱莉文和依依掏槍而出,各給自己的手槍安裝上消聲器,便走進黃迪的宿舍大院。
裡面的保鏢喝問什麼人?還掏槍而出,按了保險。
他們使用的都是國產仿造的“盒子炮”。
依依和朱莉文揚槍而起,扣動扳機,嗤嗤嗤!砰砰砰!
幾名凶神惡煞的保鏢仰天而倒,血濺而亡。
譚玲玲推開車門,繞到車頭,又爲黃迪拉開車門,一手握槍,一手牽着黃迪走進了宿舍大院。
黃迪看到幾具淌着血的屍體,急急伸手捂嘴。
依依低聲說:“妹子,別怕!這些打手,助紂爲孽,死有餘辜。走吧,拿你的家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