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y的中短篇故事集 活屍
滴答,滴答。
是洞頂上落下來的水聲,很久了,這聲音千篇一律,無止無休。
直到有一絲光亮……只有一絲光亮。
很久,沒有這樣的光了。
上下,搖晃,殊束,有人了,是有人嗎?
一、前因
秀娥照着溪水中的影子,梳理自己的一頭烏髮。
她想着她的心事,就笑了,她的倒影笑顏如花。
過幾天,她愛的男人會帶她賺從此浪跡天涯,她不必再留在死氣沉沉的君王爺府中,做這個卑微的丫頭了。
那個男人會用堅實的臂膀保護他,在他身邊她從來沒有害怕過。
她還記得初次見他,是在君王府的園子裡。
他穿着一身墨藍的袍子,靜靜的站着,身後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在專注的擦着手中的劍。
他們是來找王爺的,通報以後,她代表王爺請他們進去。
從丫鬟們的議論中,她知道他們是現今江湖上最有名的兩大殺手,素劍和血劍。
那時聰慧的她暗暗的惋惜,血劍看來狠毒,也就罷了,他卻是彷彿乾乾淨淨的人。
爲王爺辦事的江湖客,最後不會有一個活下來的。
當時誰知道呢?
她想,當時誰知道呢?日後他們會相知相愛,直到決定退出江湖,過神仙眷屬的日子。
不過……幸福真的可以長久嗎?她忽然不確定起來,直覺告訴她,總有什麼不對勁。
的確,的災難盤旋着撲來了。
好像,有一片黑影,在陽光下籠罩了一切。
素劍聽到血劍叫他,就走過去。“什麼事,兄弟?”
血劍翻了翻白眼道:“你真的打算不幹了?做完今天這最後一筆生意,退出江湖?”素劍點點頭,說:“你知道,我一向不適合做殺手。”
血劍大聲說:“是的!你根本就不適合做殺手,尤其是你那個致命的弱點,總有一天害死你。”素劍笑一下,說:“放心,沒有人能夠在我出手之前利用我的那個弱點。”
然後他走了,血劍在他身後,悲哀的看着他。
“有生就有死,我不該太傷心。”血劍對自己說。
君王爺很喜歡這個殺手,因爲他讓他感覺不到一點殺氣。
“我是素劍,二十八歲。”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殺手時,他唯一說的一句話。
所以王爺從此記住了他的人,他的劍。
沉穩,安靜,剛強。
他覺得這是一個水墨畫一樣的年輕人。
王爺把他當作自己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他不久於人世,素劍是地下護衛的最佳人選。
今晚他將被派去刺殺天沉,武林中的第一俠士。
“你有把握嗎?如果血劍不跟你一起。”王爺看到素劍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有。”難怪他這麼自信,他有江湖上最快的劍。
“你是天沉?”素劍淡淡的問。
大鬍子的豪邁劍客昂首道:“不錯,你是誰?”素劍輕握劍柄,文靜的說:“我是素劍,二十八歲。我來殺你。”
天沉大笑道:“江湖上沒有人敢對我說這樣的話。”
素劍說:“可是我已經說了。”一道寒光閃過,他已出手。
天沉說“我活了三十八歲,終於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神化。”
素劍平靜的說:“相信神化,還是好的。”天沉說:“你有世界上最快的劍,沒有人能夠戰勝你。”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那可不一定,我只要憑着這個東西,一樣可以戰勝他。”
來者是君王爺手下的第一大將君豹。素劍皺眉道:“你來做什麼?”君豹看着他詭笑道:“給你看一樣東西。”接着把手中的包袱提高。
那是一個還在滴着血的包袱,素劍下意識退一步,說:“我憑什麼看?”君豹沒回答,只是換了一隻手託那包袱,另一隻手騰出來,解開那布。
撲通,撲通,撲通。
素劍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當他完全看清楚包袱裡的東西時,血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手腳冰涼。“秀娥。”喉嚨裡吼了最後的一聲出來,眼前漆黑。
天沉難以置信的看着君豹把秀娥的頭扔在地上。
“一天之內,我看到兩個不可思議。”他說。
君豹說:“沒想到吧?他的確有江湖上最快的劍,但是也有江湖上最軟的心。只要一傷心,他就會暈過去。”
“所以你利用了他這一點,那個女孩,是他的心上人吧。”天沉咳嗽,胸口如泉般噴出的血沒那麼多了,他說:“唉,想必他這個弱點不會輕易讓別人知道,而你既然知道了,一定是有朋友出賣了他,可憐,可嘆!”
君豹說:“你還是可憐可憐自己吧。”
他還要說什麼,但是天沉已經不會再聽到了。君豹向他的屍體踢一腳說:“死了?誰叫你自己不小心,聽到王爺的秘密呢!”
地宮裡,素劍醒來。
雙手雙腳被鐵鏈牢牢鎖住,他想不到掙脫。
他心裡只有一個人,只有兩個字:“秀娥”。
君豹和王爺走過來。
“天沉死了?”王爺問。
“回王爺的話,天沉的確死了。”王爺說:“我也不想殺他,誰叫他無意中聽到地宮的秘密呢,我不希望到陰世以後,還要被人打擾。”
君豹說:“王爺!君豹一定追隨王爺,沒有人能夠打擾王爺!”君王爺笑着拍他肩,說:“我知道,有你和素劍守護我,我就放心了。”
看到素劍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睜着,王爺說:“素劍,你不要怪我,秀娥只是一個丫頭,她不配你,她是註定要爲了你我而犧牲的。”君豹單膝跪在素劍面前,從懷中拿出一個盒子,說:“王爺選中了你,是你的運氣。”
素劍什麼也沒有說。
盒子中是鴿子蛋大小的一顆光彩奪目的珍珠。君豹道:“這是‘定顏珠‘,是傳說中才有的寶物,今日看見,是你的運氣了。”言罷拿起那珠子塞進素劍口中,接着將他口鼻牢牢捂住。素劍無法呼吸,胸口像有千金大石壓着一般。
也好,我本來就一心求死。他想,索性不再掙扎。
地宮裡幽暗的燈光下,金銀珠寶彷彿已經開始散發腐敗的氣味。君王爺在這一切裡孤獨的立着,悲哀的看素劍做生命結束的抽搐。
六百年後
二、探墓
“齊博士!您能談談這回地下宮殿的發掘嗎?”“地宮裡具體的情景是怎樣?”記者們七嘴八舌的提問,齊博士一律不以回答,考古小組的成員們也是個個一臉嚴肅。
在荷實彈的武警保護下他們終於來到地宮門口。
“終於又能進去了!”穆亞興奮的說,其他人也開始活躍起來。
希望,寫在每個人心裡。
今天就可以地下宮殿的心臟,中心墓室了,那裡面會不會也保存着非常完整的屍體?私底下,齊教授經常跟大家說:“古代保存屍體的技術是很先進的,很多方法都是現代人難以想到的,所以,發現完整的屍體絕對可能。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看到栩栩如生的古代人呢!”
“就像睡着了一樣。”穆亞想,他在考古小組是最年輕的一個,從來注意着不讓自己愛幻想的毛病顯現出來。但是現在畢竟是第一次接近這樣完美的地下宮殿呀!
而且他的知覺告訴他,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麼異乎尋常的事情。
地宮,漆黑的通道並排走三四個人毫無問題。
也許是人多,一點沒有冒險的刺激。穆亞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但他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腦袋瓜子。如果是隻有幽暗的通道,一個人打着手電筒,靜靜的探詢……多好,偏偏如此熱鬧的拿着畫好的地圖,一大幫人走在寬暢的路。
來到地下宮殿的心臟部分,中心墓室了。
“我們馬上就可以看到這個宮殿的主人了。”齊教授幽默的說:“主人,你好嗎?”幾個人把手電照過去。
穆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相信其他人亦然,因爲沒有人把手電筒的光束從面前的水晶棺前移開。
那是一個……只能用迷幻來形容的東西。
透過晶瑩透剔的棺木,他們看到裡面躺着一個穿墨藍色袍子的年輕人。
他是那麼的安靜平和,以至於穆亞差點相信,他還有呼吸。
他想所有人都是,被這個年輕人的寧靜嚇着了的。
過了好久考古小組裡的二把手,馮瑛女士才說:“教授,這真是……了不起的發現呀!”其他人隨聲附和,穆亞也裝出高興的樣子,但是他知道還是有什麼不對勁發生了。
大家都被嚇着了。
齊教授說:“這個年輕人一定是這個地宮的主人——君王爺的隨身侍從。根據墓室的結構,他和另外一口空棺中的人都是守護君王爺的。”
穆亞說:“可那口棺材怎麼是空的?”
馮瑛女士惋惜的說:“一定是在我們之前,古代的盜墓人乾的。”
怎麼可能,穆亞心想,金銀珠寶看起來根本沒動過,只盜走一具屍體?
果然齊教授說:“我覺得咱們是幾百年來,第一批來這裡的人。”
剩下的人都聚集在君王爺的棺木前,那是一口的紅松棺木。
每個人心裡都想,隨從都保存的如此之好,栩栩如生,主人說不定有更大的奇蹟出現。
穆亞也這麼想,但他忽然聽到嘎吱,嘎吱的響聲。
在他背後。
是哪位開始撬棺了?不可能,這次他們沒有帶齊藥水和工粳沒有準備的開棺一定會讓屍體迅速腐爛的!
告訴齊教授吧,他正在跟馮瑛女士和小董說話。
嗯,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穆亞想,小董,小吳,馮瑛,齊教授都在他的面前。
他們小組只有五個人。
那後面是誰呢?難道是好奇跟進來的警察嗎?他告訴自己一定是的,回頭。
他平生再也沒有什麼時刻,像現在一樣震驚,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
一隻的老虎在用腦袋拱水晶棺的蓋子。
然後好像碰到什麼機關,淖蓋竟砰的一下彈開了,蓋上的土霧一樣散過來。
穆亞覺得那老虎趁這個時候瞪了他一眼。“我的媽呀!”他終於叫出聲來,其他人都被驚動了。
老虎絲毫不搭理他們的驚叫,利齒挑起了棺木中年輕人的屍體,一甩到自己的背上,咆哮兩聲,跑開了。
穆亞和自己的同事們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老虎消失在墓道盡頭。
年輕人袍子上的那一抹幽藍,從此像烙印一樣的在他腦海裡。
穆亞覺得,那簡直像血跡。
三、重逢
素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只覺得好累,身子好沉,於是再沒有細想的昏去。
他的知覺也就這樣睡去了。
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君王爺的地宮裡。這是多久呢?他忍不住想,卻不想知道答案。
時間有什麼用?他只是一具屍體!
君王爺不但用定顏珠保護了他的屍體,也把他的靈魂牢牢定在了這地宮中。他無能爲力,只有漸漸習慣在茫然中過日子。不想出去,不想秀娥,什麼都不想。
直到有人來了。
好多衣着奇怪的人,不像是來盜墓的。
他們在看他,素劍拼命想動一下,或許他們,能把他從這個該死的墳墓裡救出去。
可他動不了,他們也沒有打開囚禁他和靈魂的棺材。
直到老虎把他背出了地宮。
老虎對這裡的地形相當熟悉,三繞兩繞從地宮盡頭的另一條出口衝到了一條荒涼的山坳裡,把他摔在地上。
素劍木然,像每具屍體一樣,地上的草和石頭都不能給他帶來一點感覺。
但還有新鮮空氣接觸到了他,他渾身一陣,過電流一般,居然把眼睛睜開了。
來不及喜悅,面前的老虎朝他一陣低吼,然後霹靂一般,發出極大的聲音。動物的咆哮漸漸變成一個人的聲音,那老虎站了起來,變成一個人。
原來是他!
“素劍,你還好嗎?咱們很久沒見了。”君豹笑着說,素劍難以置信的看着,這麼多年,他依舊肌肉發達,身體健美,以一具屍體的知覺,素劍知道他還有生命。
這不是說着玩的。素劍拼命的想讓喉嚨發出聲音,他喘息着,道:“你……怎麼……沒死?”
君豹微微一笑,說:“我就知道你關心這個,你乖乖的辦完我叫你做的事情,你就也可以跟我一樣了。”
不過他是仇人,素劍說:“你……你殺了秀娥,不可……原諒。”
君豹說:“你知不知道你在棺材裡呆了多少年?現在的世界,不是我們的世界了!你要想繼續存在下去,就得聽我的!今天要不是我救你,你就變成那幫的研究對象了,難道你原意被解剖嗎?好了,乖一點,你的秀娥說不定早就轉世投胎了,日後你說不定還可以見到他。”
他說罷,拿出一個水杯,擡起素劍的頭強行喂下去。
素劍只覺得喉嚨之間暖暖的,漸漸有了力氣,可以一把退開他。“這是什麼?”他問。君豹笑道:“靈丹妙藥,喝了這個你就可以自由行動了。”素劍呆呆站起來,覺得自己除了皮膚毫無感覺和沒有呼吸之外,與活着時候並無兩樣。君豹摟住他肩道:“此後這世界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世界了!”素劍很想罵他,此時一陣風吹來,草隨風動,他不由得悲傷的想,此後再不能感覺到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了。
醫學院的實驗樓裡。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咱們學校鬧鬼了。”雙胞胎姐妹異口同聲的說。紫瑤撇嘴道:“我不信這一套,好了,我要去自習了。”避開了那兩個“長舌婦”,她獨自走過長長的走廊,遠處309的門咣噹一聲。
什麼人沒關好門!她急匆匆的走過。
無意中向裡看了一眼,那桌子邊上好像有一道藍色一晃而過。紫瑤想也沒想就過去了。
這是一種特殊的桌子,她忽然想起來,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好朋友小井跟她說:“你瞧瞧,這桌子的表面就是蓋子,猜猜看裡面能裝什麼?”還能有什麼,屍體嘛,她當時很聰明的就猜到了。
現在這個桌子裡,一定還有什麼東西。
是不是打開瞧瞧?還是走吧,她對自己說,剛要走又停住叫:“不行,不打開我會一輩子惦記的!”
她翻開那桌子。
天吶!紫瑤嚇得張大了嘴巴。
她從來沒見過一具屍體像他那樣的,要不是沒有呼吸,他就像睡着了一樣。
不過他竟然穿着的逝代的衣服,太奇怪了。
可是更讓紫瑤吃驚的還在後頭,那具屍體睜開眼皮了。
他看着她。
素劍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是誰,她很像以前的天魔女,但卻不是,穿的很奇怪,一臉誇張。他不能動,不能阻止那女孩大聲叫,只能哀求的看着。
紫瑤發現他在看着自己,靜靜的。
她不叫了,他好像很怕的樣子。
“你……你是誰?”他眨巴一下眼睛。“你不能動嗎?”他又眨巴一下眼睛。
紫瑤試探着摸了摸他的脈搏。
沒有,冰涼。
可他的確在動,她害怕,覺得心砰砰直跳……什麼影子在她眼前晃,想看沒看清楚,心卻踏實一點。他不是壞人,她確定了。
“你確定,就眨一下眼睛。不確定,就左右看好了。”素劍愣了。
好久,第一次有人跟他說話,他忽然感到熱熱的,死了之後頭一次有這種感覺。一股暖流衝上他的身體,他猛地一下拽住她的手。
“啊!”這下子紫瑤幾乎嚇死。
“出了什麼事?”門一下子開了,一個高個子男生衝進來,看到這情景也愣了:“他是誰?”素劍看着自己的手,那手蠟一樣的顏色,面前的紫瑤戰戰兢兢。
他放開,抱歉的說:“很涼吧?我不適意的。”
那男生即使是傻子也看出除了不尋常的事:“我去喊人。”
“不可以。”素劍縱身跳起來擋住門,他的身手依舊快如閃電,紫瑤幾乎沒看到他是怎麼過去的。素劍說:“我是素劍,二十八歲。我……不能被其他人看見了,你們能不能,把我藏起來。”
紫瑤說:“藏你?爲什麼,你是,你是……”素劍說:“不錯,我是一具屍體了,但我還是活的。”
四、盜劍
一整天上課恍恍忽忽的,紫瑤晚上去找等在教學樓前的孟君毅。
他就是實驗樓裡的男生,現在和她有要緊的事情要辦。
“我們這樣幫他好嗎?他畢竟是個……怪物呀!萬一他殺了我們……”
“不要說了。”紫瑤說,“我總是感覺到以前見到過他,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壞人。幫幫我,如果有危險,不用你說,我一定先跑。”
君毅想一想,覺得這女孩挺可愛。
“我們去把他擡出來嗎?”上午那個人只是簡短的要求他們的幫助,馬上就倒下了,他們怎麼叫,他都不再動,唯有眼神是活的。
思來想後紫瑤覺定把他還藏在那個桌子裡,晚上再想辦法。
她對君毅說:“是!我們把他搬到我家去!”
可素劍已經不在那裡。
他們撞着膽子經過裝滿屍體的池子到處察看,都瞧不見他。“我們走吧,就當上午看到的是一個幻覺。”
君毅建議道,還能如何呢,紫瑤同意了。
“真是對不起。”她有點愧疚,“要你跟我瞎折騰。”君毅說:“沒什麼。”他們分開各自回家,他依舊在心裡琢磨:能跟她有同樣的幻覺,也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呢。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黑影在默默的盯着他。
這也是一種幸運,如果他注意到,那眼神一定會嚇死他的。
素劍沒料到過了這麼多年,世界如此不同了。
莫名其妙的工具這麼多,但是人退化了。
確實是退化了,剛纔他一陣風一般進門的時候,看門人竟然沒看到他的身影。他乾淨利落的翻上三樓,撬開窗。
君豹讓他來的地方就是這裡,他想象不出來一把寶劍有什麼重要,能讓君豹不惜冒險把他從墳墓裡馱出來偷劍。是錢嗎?活了這麼久,應該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輕手輕腳的掠過文物展廳,那劍就在中心的展位上。
這大廳里君豹講的現代化防盜措施是如此齊全,看來真是除非快速如他,否則真的是絕難得手,他按照君豹講好的方法拿了那劍出來,背在背上,原路出去。
警報器還是響了,他看着很多人忙來忙去,他們不會找到他的。
幾分鐘後,他已經在幾條街之外了。
離君豹的靈丹妙藥失效還有一段時候,索性看看面目全非的世界吧,他慢慢的賺品味君豹說的話。
這時他看見了君豹。
他站在街角,死死盯着一個人。
是上午幫助他的那個男生,後來跟紫瑤交換名字的時候素劍聽到,叫孟君毅的。
君豹爲什麼盯着他,跟他有什麼關係?素劍藏身黑暗中,曾幾何時他跟蹤的技術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
但君豹沒有跟着君毅,他跟着的是紫瑤。
那個第一個跟他說話,膽大妄爲的姑娘。素劍看到她輕快的賺那背影讓他想起一個人。真是世事難料,到了這種情況,他不想搞清什麼……還是有一種擔心爬上他心頭。果然,過地下通道的時候君豹衝上去,死命捂住她的嘴,一對鋒利的犬齒咬下……
素劍想也沒想,衝上去踹開他,把紫瑤摟在懷裡。
“你要幹什麼?”他質問君豹,對方吃一驚,反而笑了。
“給你做靈丹妙藥呀!”君豹說:“事到如今還是讓你知道的好,你吃下才能活動的靈丹妙藥就是她!只有處女的鮮血才能讓活屍生存下去。你不想一動不動的被解剖吧。”素劍說:“你少威脅我。”
君豹笑了:“!”他衝紫瑤說:“你面前是兩具會活動的屍體,抱着你的那具一個小時之前還喝過一個可憐少女的血,現在就在冠冕堂皇的質問他的朋友,你說,可不可笑?”紫瑤啊的一聲掙脫開來,撿起自己落在地上的東西,瞅着素劍。
一眼,兩眼,好。
她撒腿就跑,很快無影無蹤。素劍本想追她,但身體開始發沉,很快倒在地上,君豹在一旁冷笑。“你裝好心吧,我告訴你,不吸滿七七四十九個女孩的鮮血,你就不能像我這樣隨意變化,自由活動。而且就算吸滿了那麼多女孩的血,你還要在每個月圓之夜殺死一個少女,否則你依舊沒有法力。想活下去還是假好心,你自己決定!我可要去尋找獵物了。”他頓了一下又問:“你還沒有得手嗎?”素劍不理,用眼睛探詢周圍的地面。
那裡只有一把紫色的陽傘,沒有他救紫瑤時掉下的寶劍。
紫瑤氣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家,爸爸媽媽出國了,屋裡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她嘆一口氣,想把雨傘放下,忽然發現觸手冰涼。剛纔沒有發現,那不是雨傘,她拿錯了。
是一柄滿是鐵鏽的寶劍,難道是那兩個怪物的東西?還是不去想了。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它們還在動!
鐵青的臉和腐敗的黴味包圍了她,無處可逃……
紫瑤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幸虧是夢。
可夢會變成真的嗎?
“你們看見小井了嗎?”紫瑤得到的回答怪怪的。
每個人都說:“你別找了。”她不明白。
只有去問那兩個“長舌婦”——那一對雙胞胎姐妹小靈和小異了。她們兩個長得一摸一樣,都是長頭髮,紫裙子的裝扮,剛好走過來。
“你們好,小井呢?”小靈不自然的笑,臉繃得緊緊的,說:“月圓之夜,死了。”小異說:“是啊是啊,死了,死了!”
紫瑤說:“你們兩個開什麼玩笑?”冷不防後面有個男生說:“她們兩個沒說錯,小井的確死了。”
“君毅,是你!”
孟君毅說:“嗯,你的朋友小井成了月圓之夜變態殺手的受害人。”紫瑤問:“這是怎麼回事?”
“總是有少女在月圓之夜被殺,已經是第六個了。”紫瑤聽了心猛地一沉,說不出話來。還是君毅體貼的說:“你不用怕,以後我送你回家。”那對雙胞胎姐妹也聽到,相對一笑,小靈說:“你送她,很好,很好。”
晚上在實驗樓門口,君毅果然等着紫瑤。
紫瑤笑道:“晚了點,讓你等,真不好意思。”君毅說:“我自願的。”說話間一個人從實驗樓走出來,經過他倆時彷彿笑了一笑,紫瑤看到他在路燈下的臉,打了個寒戰。
那是個臉色發棕的中年男人。
“他是誰?老師嗎?”君毅說。
紫瑤說:“可能是校工吧,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君毅說:“你認識,那就好了,我總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點奇怪。”
“你覺不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紫瑤說,“從剛纔開始我就感覺不對勁。”君毅點頭稱是:“要不我們分開賺這幾天我總感覺有人跟蹤我,這次大概也是衝我來的。”
紫瑤說:“那樣我們就更不該分開了。”君毅笑笑說:“我不怕。”可紫瑤哆嗦起來:“君毅!我想起剛纔那個男人是誰了。”
“是誰啊?”
“屍體!我們上午實驗課解剖的屍體!”
五、活屍
“怎麼會?”君毅的聲音也有些哆嗦,紫瑤深吸一口氣說:“你看!”他們後面,棕黑色的男人慢慢地走出來。
“他的腿是直的!”紫瑤驚呼,“咱們快住”那屍體忽然舉起一隻胳臂,開口說:“你這個……小丫頭,馬上把寶劍還給我!”
天吶,君毅抓起紫瑤轉身就跑,路上行人不多,急匆匆間他們撞倒了一個老太太。紫瑤扶起她練練道歉,老人道:“沒關係,只要你把寶劍還給我就行!”近前一看,那老人雞皮鶴髮,眼裡滴出血。
紫瑤好久沒這麼跑過了!
她和君毅沒頭沒腦的穿過街道,遇到一個人就上前問,可居然每個人都是鐵青着臉,作爲學醫的學生她見過無數屍體,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可怕。“住”她扯住君毅,“去我家,我把那把劍還給他們。”
君毅說:“那把劍?它們要的劍在你那裡嗎?”紫瑤點頭,說:“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昨晚錯拿了鬧物的寶劍!還給他就是。”君毅點頭,繼而張大了嘴巴。
他看見遠處塵煙淡淡,一抹墨藍色的影子迅速的靠過來。
素劍貼在紫瑤的面前,急促的說:“不能把寶劍給他!”
紫瑤的家不大,現在沙發上坐了兩個客人。君毅故意離素劍差了半米。
紫瑤遞給君毅一杯水,對素劍道:“今天看見的事情,都是你搞出來的吧?”
素劍說:“不是我。”紫瑤說:“是你的朋友?”
“那不是我的朋友!”素劍說,“雖然他把我從墳墓中背了出來。”紫瑤說:“那你給我講講你們怎麼回事吧!”
素劍答應了。
“那女的就住在這裡?”君豹問,周圍一羣屍體發出有腐敗味道的低鳴。“好,好的很!”他說:“你們回去吧!照我說的做。”君豹一步一步悠然走進那棟樓。
“就是這樣,”素劍說,“昨晚,我被君豹關在櫃子裡的時候聽到,那柄寶劍叫定屍劍,是活屍的剋星,只有它能夠消滅君豹的法力。所以他要我偷出那把劍來。”
紫瑤說:“那又如何?你不是也一樣嗎?”
素劍說:“是的,其實這是你們人類的事!如果你們不願意阻止每到月圓就有一個女孩被君豹殺死的事實,你們就把寶劍還給他!”紫瑤上下看看他,遲疑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素劍說:“沒錯,我是喝了一個女孩的血才跑出來的。君豹昨天帶回一個女孩,殺死她的時候,血濺到櫃子上,滴進我嘴裡。”
紫瑤黯然道:“那一定是小井,你喝了她的血!”素劍說:“或許吧。”這時有人了。
“你可以把寶劍還給我了吧?”
君毅聽了騰一下跳起來:“是你們說的那另一個活屍嗎?”紫瑤說:“應該是吧,我不能把寶劍給他!”她舉起那劍,說:“他如果來,就把他殺了好了。小井……不能白死!”
素劍嘆口氣說:“好吧,如果你不怕死的話。”
門被推開了。
素劍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君豹笑道:“原來你比我早一步!這位,可以把寶劍還給我嗎?”紫瑤道:“你殺了小井,我不會放過你。”
君豹一愣:“你是……我見過你!你總是替人出頭嗎?”紫瑤說:“那又如何?”他兩人相互瞪着,誰也不說話,紫瑤一手握住劍柄,好像隨時都會拔劍相向似的。
君毅插進去說:“你出去!你不能傷害她!”
君豹大笑,瞪住他道:“你算老……”半截打住了。
“你還是很怕他呀!”素劍說。
君豹狠狠道:“不用你來管!”轉向紫瑤道:“明晚以前,把寶劍還給我。”然後抓住素劍的脖領子拖走了。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還聽得素劍安然道:“你還能做什麼?”紫瑤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 君毅來扶她,見她出了神。“爲什麼……”他聽到紫瑤喃喃的說,“我們總是處在兩個世界呢?”
君毅不明所以,要問時,她卻沉沉睡去。
夢裡她一身紅裝,面前是一個水墨畫一樣的年輕人。
“你要去哪裡?”她問。
“我是一個殺手,永遠不要問我去哪裡。”他答。
“那你,還會不會回來?我們會不會再見面?”殺手彈彈墨藍色衣服上的塵土,說:“我們是處在兩個世界的人。”
天旋地轉,再看時自己已經是新嫁娘,轎外鑼鼓吹吹打打,轎里人卻是淚眼婆娑。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做老婆!她後悔自己的輕言氣話。流淚間花轎落地,轎簾揭開,一陣風掠過——她看到了自己的新郎。
“君毅!”紫瑤驚叫,一夢醒來。
素劍打出孃胎以來,從沒這麼難受過。
“你又對我做了什麼?”他問君豹,“我是不是要腐爛掉了?”
君豹嘲笑說:“只要定顏珠在你體內,你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你現在只不過是沒有喝到處女的血而已。”他說:“如果三天以內再喝不到你需要的血,你就會死掉。”
素劍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不再說話。君豹看了他良久,問:“你是無論如何不會再聽我的了是嗎?”素劍說:“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君豹說:“想幹什麼?想活着唄!不老不死,永遠的就這樣活着!擁有法力,藐視人類的生命。你不覺得嗎?咱們是高於生命的物質。”
素劍很想,身子不能動,便諷刺的說:“高於生命?倒不如說咱們沒有生命吧!”君豹走近,給了素劍一個耳光,沒有任何徵兆。
“明天不是我的死期,就是所有人的死期了。”他狠狠道。
六、決裂
凌晨的時候,好像有什麼在呼喚,紫瑤打開窗。樓下有很多人,慢慢的聚集來,彷彿等待着什麼。“君毅!”她叫醒睡在沙發上的他,不安地問:“你看看,那是什麼?”“屍體!都是屍體!你看看他們走路的樣子!”君毅哆嗦着說,握着紫瑤的那隻手冰冷冰冷。紫瑤不敢相信的盯着那些屍體,它們好像排了隊,接着減少了。
“它們……上來了!”她很快想到那是怎麼回事。
“鼕鼕……冬”的撞門聲。
然後門開了。
那是一箇中年婦女的屍體,臉色發青,雙眼突出,嘴半張,雙手直直的向前伸,一步一步走着。“不要過來!”紫瑤大叫,君毅已經完全呆住。
紫瑤想起了定屍劍。
那劍很沉,她不知怎的就抄起來了,拔劍出鞘才發現,全是鐵鏽。
管不了許多了,紫瑤沒頭沒腦的砍下去,不知砍到哪裡,那屍體無聲的倒下,馬上又有一具發綠的男屍走過來。“不要!不!”紫瑤迷迷糊糊,無章法的亂砍,一具又一粳力氣在一點一點消失,直到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用僵硬的胳臂撞開了那把劍。
紫瑤感到那露出白骨的手揪住了自己的頭髮,她驚慌失措,向後倒下去。
後面是桌子,她摸到剪子,一下子剪斷了自己留了很久的長髮!
“君毅!”被紫瑤的聲音一下子叫醒,君毅一下子撈起地上的寶劍,砍掉了那老人屍體的腦袋。
“我們趕快跑吧!它們太多了。”
紫瑤哭道:“怎麼跑?沒有出路呀!”她看一眼走過來的屍體,驚呼道:“小井!”君毅說:“她已經不是小井了!她死了!”一劍砍去。
紫瑤傷心欲絕,大叫:“爲什麼會這樣!”君毅把她擋在身後道:“沒時間傷心了!”向下一個女屍砍去。
寶劍無聲的劃過那女屍的身子,她卻安然無恙。
君毅急了,再砍兩下,那女屍褪下蛇一樣的皮,露出烏黑的長髮,笑顏如花,卻是個活靈活現的少女。“你砍不到我的!”她笑道。
紫瑤探出頭來,戰戰兢兢問:“你……你薯嗎?”
“或許是吧,我是個死無全屍的厲鬼,你們鬥不過我的,還是把寶劍交給我,讓我帶回去給我的主人交差的好。”
君毅對那女鬼道:“給你寶劍,你就放過我們嗎?”女鬼不笑了,遲疑一會說:“不,我不會傷害你,但是我的主人說,要我要了她的命。”紫瑤問:“爲什麼?”女鬼看她一眼,忽然驚叫道:“你是天夫人?”
後面的屍體層出不窮,那女鬼手一揮,它們竟不動了。
女鬼說:“你是天夫人,情況不同了,當初我被君豹所殺,是你舍了命來救我,雖然我死無全屍,你卻也爲我而死了,我若殺了你,天地不容。罷了,罷了,你把寶劍給我,我不傷你。”君毅剛想遞過劍去,紫瑤伸手攔住。
“我不能把劍給你,這樣只會有更多的女孩遭殃的。”女鬼剛要說什麼,背後的屍體忽然讓出一條道來,一個青年揹着一個另一個青年走出來,擋在紫瑤和君毅身前。
那是穆亞揹着素劍。
值夜班的穆亞以爲自己眼花,那具被老虎揹走的屍體竟然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他剛開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後來驚喜的一下子跳起來,就要打電話找別人。
“不要……”他又嚇了一跳,因爲分明聽到了聲音。
可週圍沒有別人。
“不要……”他愣了,去看那屍體的眼睛,它竟然,睜着眼睛。
“幫我一個忙,揹我去一個地方!”他傻了,嚇得半死,四肢冰涼,可眼光總離不開那屍體的眼睛,有一種力量讓他說不出話,也不能拒絕它。鬼使神差的,他背起它走了。
根據它的指示,到一棟樓前。屍體,全是站立的屍體,個個表情恐懼。穆亞想遠遠的走開,冷不防揹着的“人”發出一聲長嘯,那些東西聽到了,僵硬的讓出一條路來,天,在這些活屍的眼光中走進去?他不敢,頭皮漸漸發麻的沒有知覺了,才發現早沒了退路。
只有上去了。
紫瑤看見素劍,不自覺的驚呼:“你來了?救我。”素劍很想勉強的笑,但臉上還是一具屍體的默然。“他不會動的,他是一具古屍。”穆亞放下素劍,討好的說。
“這裡沒有什麼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他還沒說完,便看見了女鬼,她的頭正從肩膀上慢慢滾落下來。“啊!”穆亞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素劍在緩緩的呼喚。
“秀娥,秀娥,你不認識我了嗎?”女鬼彎下腰,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頭,那上面的一張嘴在說:“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我就是因爲你才被殺了的!”素劍說:“秀娥,是我對不起你,可你不該爲君豹辦事啊,他是你的仇人!”
秀娥說:“你知道我爲什麼跟着他?他許諾讓我還能遇見你啊!”素劍彷彿全身一顫,可接着還是死去的僵硬,他撐盡全力想向她靠去,結果還是徒勞。
“你不該這麼傻的,我們兩個……已經是全無希望了,你大可以重新做人,好好的做人!”
秀娥說:“做人很好嗎?我倒覺得做人很困擾呢!”素劍嘆道:“你不想做人,我陪着你就是!”秀娥說:“可我要不想讓你陪呢?”
素劍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秀娥把自己的頭重新安好,說:“你知不知道,從你一出墳墓起,我就一直躲在暗處默默看着你。你是吃了定顏丹死的,君豹告訴我,吃了定顏丹的屍體有一個特殊的方法可以活動起來,那就是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第一次,我剛想和你相見,你看見的是她。”她指一下紫瑤,“我當時就想,我不會再見你的了,你的心裡,終究是愛她多一些。”
素劍悽然道:“我跟天天,永遠是兩個世界的人!”秀娥說:“有的事情,是我死了以後才知道的。當初她詩主,你是殺手,你自覺配不上而離開她。後來改朝換代,她逃出皇宮流浪江湖,你又不想拖累她而不理她。直到她賭氣嫁給君王爺,你們更是不可能在一起。但是,素劍,她知道我是你喜歡的人,竟然爲了保護我而不惜喪命在君豹的劍下,她愛你實際上勝過了我!我常常想,老天讓你保留所有的記憶,讓你從暗無天日的墳墓出來,不是爲了你我之間的感情,而是爲着你和她根本沒有了斷的緣分呀!”
素劍決然的不去瞧紫瑤,說:“秀娥,只要你說一聲,我永遠陪着你!”秀娥卻笑,影子慢慢的發淡,她說:“我是女人,沒有一個女人會真正原意和別人分享自己心愛男人的感情的,素劍,你心裡的她多過了我,我不欺騙自己,你也不要欺騙自己了吧!我們的緣分真正已經斷了!我心願已了,不會再停留在這世上。我要重新投胎去做人了!你好自爲之!”
秀娥的身影徹底消失,素劍向身後的兩人說道:“不要怕,這些活屍都怕我,它們不敢過來的。”紫瑤瞅一眼門口,果然那些直挺挺的活屍都退出去了,才放一點心。
“你哭了。”她說。
素劍聽到她的話,身體忽然一振,頭扭過來道:“沒有,我是死人,怎麼會哭。”紫瑤說:“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在哭。”
素劍道:“我倒真的想哭!以前我一動情,就會哭,極度難過的時候還會暈過去。”紫瑤說:“那麼你現在一定很不好受了。”素劍說:“也許做一具屍體感覺會少很多吧。”
他們忽然不說話了,君豹走進來。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讓那個笨蛋居然不送你去實驗室,還把你背過來。”君豹朗聲道:“不過你現在是不能動,不是嗎?恭喜,你又可以看到你心愛的女人被我殺了,而且定屍劍也一定會被我毀掉的!”
素劍把眼閉上道:“你夠了,君豹!王爺都已經轉世投胎了,你還要幹什麼?”君豹猛一下躥到君毅面前,一揮手,君毅只覺到天昏地暗,昏厥過去。
君豹說:“我還是不想刺激王爺,王爺已經投胎不記得前世了,我這件事,是爲我自己而做的。”素劍不想說話,卻覺得脣齒之間一熱,有什麼東西滴進來。
睜眼一看,竟是紫瑤用剪子劃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滴進他嘴裡。
“是男子漢,就來保護我啊!”她烏黑的睫毛垂着,點漆一樣的眸子不看他。
鮮血,如泉。
素劍哭了,這回真的有淚流出來,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裡一瞬間崩裂了,他來不及自己決定什麼,而是本能的拿起地上的定屍劍,一下子捅進君豹身體裡。
他的動作快如塵煙。
在徹底化爲飛灰之前,素劍看到君豹的臉上似乎有驚喜的笑容,曇花一現。
他倒底爲自己做了什麼?很多年以後他一直在想,也許君豹也想求一個解脫,只是生命太讓人貪婪,有的事情永遠不能自己做到罷了。
七、尾聲
關於那棟小樓裡出現大量屍體的奇聞一度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但是猜疑和調查之下,沒有人能最後發現真相,就連推理的故事都那麼不盡如人意。這次事件和某古墓中老虎拖走屍體的事情一樣,成了誰也解不開的迷。
穆亞想了很多辦法,找出當時自己背過的那具活屍,但毫無收穫。他也曾向人們講了自己的遭遇,但那番故事被看作奇談,聽他講述的人都對他的受刺激充滿同情。
他有時候真覺得自己瘋掉了,曾幾何時,他想到要結束自己的生命,讓自己以靈魂的形式探詢究竟。但是一個心理醫生阻止了他。
他告訴他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活着要超然,要大度,因爲每個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沒理由因爲別的人,別的事而虐待它。這個叫孟君毅的大夫後來還成了他的好朋友,陪伴穆亞度過不少茫然中的日子。
有一次君毅拿了一篇故事給穆亞看,那是一個不出名的人寫的一個平常的故事,平常的穆亞不記得大多數的情節了,不過故事的結果很奇特,那是說一個死去幾百年的活屍因爲找到了真愛,身體中的定顏珠融化了。他停滯的生命重新啓動,從此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
君毅很尊重這篇故事,穆亞不止一次的看到他讀這些文字,並且說那個活過來的屍體最後和心愛的姑娘一起,開始了環遊世界的旅行。
穆亞對這種煽情並且不現實的東西一點不感興趣,不過很羨慕君毅時不時收到的一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名信片。有一次他說起,君毅過幾天便拿了一張從某個歐洲小國寄來的給他。
上面的收信人寫的赫然是他的名字,內容只有一句話。
“血劍,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望保重。”
穆亞不明所以,君毅也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