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青三個字在路德腦海裡迴響着，讓路德手機屏幕上的字變成了模糊的一個個小點。
“他是一個聰明的人，是一個非常自信的人，也是一個玩弄人心的王八蛋。”
這是夾竹桃和路德說的原話，沒有激烈的言辭，但是每個字都咬牙切齒。
路德想過很多種再次和烏合之衆成員接觸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過會在月環商業這樣的場所，和烏合之衆核心成員之一的萬年青，面對面交談。
太明目張膽了，他既然會出現在這裡，肯定是知道希羅娜存在的，即使這樣他還是現身了。
這是夾竹桃所說的，屬於萬年青的自信？
“看來我的名字不足以讓你擡起頭和我說話啊，你似乎一點不驚訝我會出現在這裡。”萬年青自嘲了一句。
路德緩緩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把身邊的精靈都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萬年青。
“正相反，我非常驚訝，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萬年青微微一笑：“這話聽起來很違心啊。”
“我覺得我陳述的是事實。”路德挪了挪椅子，把身子貼近桌子，問，“那麼萬年青，你這麼冒險出現在我面前，不會只是想來和我聊天吧？”
“恰恰相反，我這麼冒險，就是想和你單獨聊聊。你可能不知道，我對你到底有多麼的好奇，從你到密阿雷第一天，我就一直想要找到一個機會。卡露乃的別墅附近風險太高，當我意識到你可能一直和卡露乃呆在一起後，只能想了個辦法，拆散你們這波人。”
這傢伙，果然是烏合之衆乾的。
“謠言是你放的？”
萬年青點的檸檬水被服務員送了過來，他對服務員道了聲謝，又喝了一口檸檬水，笑着回答：“謠言？我只是把以前他們在網絡上討論的東西發掘出來，再加工了一次而已。我這樣一條信息能在網絡的大海里掀起滔天巨浪，難道造謠的不是那羣喜歡挖掘別人隱私的狂熱粉絲？”
“你利用了他們。”
“談不上利用，他們把腦補，臆測自家偶像的日常作爲愛好，我的出現讓他們有了新的樂子，而我達成了目的，讓你們一羣人分爲兩波，充其量…算是各取所需吧。”
萬年青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路德，似乎想從路德臉上看到些什麼。
然而他有些失望，路德顯得很平靜，彷彿是一潭死水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
“奇藍是夾竹桃殺得吧？”
路德的沉默讓萬年青不得不繼續推動對話進行。
“也許是我殺的也不一定。”
“那就是夾竹桃殺的了，她對於烏合之衆的恨意可是滿載的，甚至，我覺得她爲了殺我願意用命換命。”萬年青完全忽略了路德的話。
“她說她把最好的青春都弄丟了。”
“在我看來，能得到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那種感覺真的很美妙。”萬年青有着一絲得意，“我建議你也嘗試一下，卡露乃未必對你沒有一絲感覺，那個叫麻衣的小女孩也不錯。”
路德沒有搭話，反而把話題引向了別處：“夾竹桃殺奇藍前，奇藍和夾竹桃做了個交易。”
萬年青捏起杯口的檸檬吮了一口：“讓我想想，她想知道的是，我到底躲在哪裡對吧。”
“不過夾竹桃沒有拿到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奇藍死了。”
萬年青一愣，哈哈大笑：“不用試探我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烏合之衆在密阿雷市的所有活動都停止了，人員也都撤出了密阿雷。”
“看來你們不信任奇藍。”路德對於萬年青的這句話有一絲驚訝。
“他搞不清楚什麼是僞裝，什麼是扮演，早在幾年前我就說了應該直接帶着你離開神奧，沿着你父母曾經的足跡走一遍，這樣可以引誘你父母的精靈出現。”萬年青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他不同意，他入戲了，他真的認爲自己是你的長輩，在庇護你。”
“一個入戲的人太危險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萬年青說，“我們既然取名烏合之衆就有自知之明，聯盟的影響力過於龐大，任何和他正面對抗的都只有死路一條。”
“烏合之衆全面退出密阿雷市，可你卻出現在了我面前？這聽起來有點好笑。”
路德戲謔地看着萬年青。
“除了聊聊之外，其實我還想和你做筆交易。”
萬年青文雅的臉上始終掛着恬淡的笑意，看起來讓人如沐春風，非常有親切感。
這種致命的迷惑性是夾竹桃沒和路德提及的，如果不是路德知道萬年青的事蹟，他一定會認爲這是一個相當陽光的男人。
“交易？”
“我想要你的夢妖魔。”萬年青輕聲說道，“她是我們目前爲止最完美的實驗成果，連黑洞都能使用的夢妖魔，其意義非同尋常。”
路德譏笑出聲：“你在做夢，還是你在想桃子？你爲什麼會覺得這可能？”
做夢可以理解，桃子是什麼意思？
看見路德沒有解釋的意思，萬年青把這個詞理解成了一種羞辱，他並不在意。
“萬事萬物都有價碼，價碼合適了，自然會水到渠成。”
“你知道嗎，夾竹桃說奇藍臨死前也是這麼和他說的。”
萬年青鄙夷地搖搖頭：“一個被逼到絕路的人能提出的價碼其實都有侷限，交易雙方位置的不對等註定了他無法佔據主導地位。他會死，也是他太愚蠢了。”
路德突然想起了一句電影裡的名臺詞。
“看來你能給出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
萬年青突然站了起來，踱步到玻璃前。
透過玻璃，那是月環購物中心的B棟，兩棟大樓被一座二十米長的玻璃天橋連接起來。
路德所在的A棟主打精靈相關的產品，而B棟，則是主打人類相關的產品。
“月環購物中心午間的巔峰人流四千人左右，每兩層就會有一條直通對面的玻璃天橋。剛纔我閒着沒事站在天橋邊看了一下，每分鐘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會行走在上面。”
路德有些茫然，不知道萬年青爲什麼突然說這些。
“月環購物中心的建築結構非常穩固，玻璃橋在外力襲擊下也不會輕易折裂。”萬年青扭頭，對着路德微微一笑，“當然，這世上很多事都說不準。”
“天知道會不會突然就有一隻發狂的暴飛龍，帶着幾個雷電球一頭撞在天橋上，‘砰’的一聲，爆炸了呢？”
萬年青臉上的笑容讓路德不寒而慄，他都覺得自己此刻能保持鎮定不可思議。
和剝下面具的奇藍只有短暫的相處和交鋒，這讓路德對於烏合之衆的理解始終非常模糊。
路德知道烏合之衆是一羣危險分子，但是從沒有想過他們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這麼喪心病狂的話。
每層的天橋實際上是重疊在一條線上的，最頂層的天橋坍塌，下面一層的後果可想而知。
“我剛纔不小心聽到，那個可愛的小麻衣去了對面挑選好看的衣服，希羅娜則在這邊給羅絲雷朵體驗SPA。”
“我對這裡的SPA有些經驗，服務的確一般般，所以希羅娜很可能會很不滿意，於是通過天橋去對面。”
“當然，也有可能希羅娜對SPA很滿意，決定體驗到結束，等不到希羅娜的麻衣選擇從天橋對面過來。”
萬年青坐到位置上，把一個簡易的通訊器放在桌面上。
“不要緊，你可以花點時間思考一下，不過需要記住，女生的心思總是很難猜，如果她們突然出現在天橋上，我就只能和你在這裡一起欣賞爆炸的風景了。”
路德看了看四周歡聲笑語，毫不知情的路人，不遠處的天橋入口人來人往。
沒有人意識到他們的命被一個從未謀面的人放上了賭桌，而那個人氣定神閒地喝着檸檬水。
“我突然想起來，密阿雷市區內禁止大型精靈飛到高空吧。”
“嗯，如果違反規定，會被沒收精靈。不過無所謂，反正那隻暴飛龍已經快瘋掉了，發揮一下餘熱也是極好的。”
很奇怪，這樣的話應該會讓路德感到憤怒，但是此刻路德竟然無動於衷，他看向萬年青的眼神也是無比淡定。
自己的情感開關壞掉了？
路德已經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了，他想了想，問：“你就不怕爆炸後我直接出手對付你？這裡可是鬧市區，如果我高呼一聲你是犯人，你根本無處可逃。”
“哪怕希羅娜在這裡，她也會讓我離開密阿雷，不會輕易動手。”萬年青很是自信，“如果你願意把無辜的路人捲進來，大可以一試。畢竟，這是壞人的特權。”
萬年青託着下巴，饒有興趣的看着路德的臉。
他很喜歡這樣的場景，這種無論如何選擇都會失去自己最重要，最珍愛事物的瞬間，人在那一剎那的掙扎，迷茫，痛苦。
他在夾竹桃眼神裡看過一次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萬年青等了好一會，路德的眼神沒有變化，這種反應像是放棄了思考？這讓他有點失望。
萬年青的微型耳機響了下，隨即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有人告訴我，麻衣買了衣服後，正在向天橋靠近。”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