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叢野有些不解。
雪殘沉默了下,似乎是在思考。
它晃悠着鞭身想了好久好久,直到蕭叢野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突然,鞭梢簌地一下刺入蕭瑟的手腕,一刺即回,蕭瑟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鞭梢上一點紅,晶瑩剔透,映着碧綠的鞭身甚是好看,雪殘有些得意的搖頭晃腦。
蕭叢野忍了忍,才拍拍蕭瑟的腦袋,道:“它認你爲主了。”
蕭瑟有些小興奮,蕭叢野看了看她,拽過雪殘伸手輕輕抹上去。
等到遞到蕭瑟手中時,成了一個碧玉手鐲。
算不上什麼極品,但看上去成色還不錯,少了金光燦燦的兩個大字,其間多了一絲血紅,比起原來的那種幽深透綠,淺淡了不少,沒有那麼打眼。
玉鐲戴在女孩子的手上,最是平常不過。
蕭瑟舒了一口氣,將雪殘戴好,心裡着實有些雀躍。
“憑你現在的修爲,想要發揮它的威力,還差十萬八千里呢。對於你來說,也不過就是樣首飾而已。”
蕭瑟有些氣餒,雪殘輕輕在腕間摩擦着,忙不迭地安慰她。
她笑道:“師父,那我就刻苦修習吧,總不好辜負了這傢伙。”
蕭叢野冷冷看她一眼。
她趕緊狗腿的道:“更不能辜負師父對我的教導。”
今晚的星星挺明亮。
蕭瑟已經去睡了,雪殘變回原身喝了一碗肉湯,也美滋滋地跟着她去歇了。
蕭叢野看着星星,眼前閃過雪殘那暴發戶一般金光閃閃地名字,覺得實在是有些頭疼,這都什麼品位。
雖是施法將雪殘化爲玉鐲,可遇到高手還是免不了會暴露,自家小徒兒的那幾手三腳貓功夫哪裡能夠抵擋。
想了半晌,算了,到時候再說。
蕭叢野也去睡了。
吃飯睡覺纔是人生頭等大事。
可惜這世間人不都是這樣的做法,他們總是習慣把事情放在心裡時刻惦記,反覆思量。
對於這對師徒來說,他們不習慣,也不喜歡。
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的時候,蕭瑟伸伸懶腰,盯着身邊的雪殘看了一會,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個,你是男是女,或者說是公是母?”
雪殘顯然是大清早的被她這個話給驚到了,茫然的擡着鞭梢,不知道該作何迴應。
蕭瑟不好意思地說:“我畢竟是個女孩子嘛。”
好在雪殘只有意識沒有五官,不然只怕是要一口口水噴死她,擺了擺鞭梢,理都不想理她。
蕭瑟起牀,收拾停當,來到院裡,看師父正在房檐下打坐。
蕭叢野眼睛撐開一條縫,看了她一眼。小徒弟又賴牀,害他等得都快睡着了。
蕭瑟順着師父的目光一溜煙跑到廚房,今天的小米粥熬的噴香軟糯,烙餅酥脆,青蔥味繞在鼻尖,香極了。
一碟子涼拌的翠綠青筍,旁邊伴着幾顆殷紅的糖漬梅乾,賣相不錯,味道更是爽口。
雪殘很滿意。
蕭叢野盯着吃得不亦樂乎的雪殘,問道:“以前沒聽說神兵還要吃五穀雜糧的啊?你爲何如此貪這口腹之慾?”
雪殘擡了擡鞭梢,給了點反應,又繼續埋入粥中喝了起來。
蕭瑟也覺奇怪,不過這事不重要,還是顧着眼前的小米粥蔥花餅要緊。
雪殘吃飽喝足,霸佔了躺椅,鞭梢軟軟地垂在椅旁,隨着風輕輕擺動,愜意極了。
蕭叢野有點好奇,這傢伙還挺會享受。
正喝着粥的雪殘突然感到一陣冷意逼來,趕緊起身,呲溜一下竄下躺椅,乖乖地在旁立正站好。
吃飽喝足的蕭瑟看看師父。又看看旁邊努力立得筆直的雪殘,突然就有了修習的動力,從書房裡搬出一大摞書,搬了張小杌子放上面,細細地挑起來。
日子平淡如水。
雪殘整日裡拖着鞭梢,混吃等死,看得蕭叢野越發的鄙夷。
蕭瑟雖性子懶散,但修煉卻是進展的不錯。
蕭叢野對自家小徒兒的天賦還是極爲認可的。
一晃兩年多,蕭叢野見徒兒還算上道,加之不想天天見着雪殘那副每到飯點就魂不守舍的模樣,便打了聲招呼就下山去了。
蕭瑟已經習慣了,師父從自己五歲起,就隔三差五的跑出去玩。
起初最長也就三五天,臨走還會給做好吃食,後來發現她已經學會了做飯,就一跑三五月,發展到後來一年半載了。
蕭瑟突然想起,這一次師父好似走了快三年,時間挺長的,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吃飯了!”
雪殘一聽到梅涼辛的聲音,快樂地嘯叫一聲便往院內衝去 。
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鮮香麻辣直竄鼻尖。桌上還有一瓶插的十分精巧的鮮花,也不知道這廝怎麼想的,明明看膩了春景,卻還堅持每天精心擺弄這些。
梅涼辛敲敲雪殘的鞭梢:“先洗洗去。”雪殘委屈地去了,人家都好餓的。
蕭瑟嘴甜,邊吃邊贊:“梅涼辛,你在廚藝這塊進展實在是太快,再努努力就能與我師父一較高下了。”
梅涼辛面上紋絲不動,心下卻腹誹道:能不快嗎?天天吃你的做的飯,我怕自己會早點昇天。
他被蕭瑟撿回來已經快兩年了。
當時他們與使團分開兩路入京,本以爲所有的危險都已解除,疲乏至極的一隊人馬長期以來繃緊的弦,不自覺的便略有鬆懈。
一路上遇到的伏擊實是太多了,大大小小的血戰讓一行人體力到了極限,隊伍中不斷有人傷亡,神經也不免處於崩潰的邊緣。
回京的路有數條,翻越雲崖轉道京城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遠的,不是最易埋伏的也不是最難通過的,就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一條路。
想必對方的再多的人力也無法在每條回京的路上都做埋伏,更不可能將高手都埋伏在這。
而最不可能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好不容易辛苦攀爬至崖頂,他們遭遇了此行最強的一次伏擊戰。
對方足有三十多人,一身黑,只剩露在外面的眼睛,毫無情緒。
對方一出手,梅涼辛的心就直墜到底了,黑衣人皆是精銳,其中居然還有幾名低階修士。
而彼時己方人馬經過一路的廝殺只剩七人,除了他幾乎人人帶傷,這讓大家感到甚爲絕望。
黑衣人以逸待勞,梅涼辛一行人死傷慘重,只能勉力維持。
可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到這時,他就算再不想承認也知曉身邊必是出了叛變之人。
雲崖一面是光滑如壁深不見底的懸崖,一面是鳥跡絕蹤的峭壁,只有另兩面可勉力藉助繩索攀援。
此時梅涼辛一方只剩他和勤雲兩人還在苦苦支撐,對方卻還有十人可戰。
勤雲抓住一線機會以傷換傷,擊殺了纏鬥許久的黑衣人,瞅準時機躍過來小聲道:“七少,一會兒我扔出雷火丸時,請三少一定要抓住機會逃出去。”
他沒應聲,勤雲自六歲跟在他身邊近身伺候,兩人名爲主僕,實際與兄弟無異,他不忍自己逃命,而將勤雲推入死門。
只剩兩人,黑衣人也不再心急,停下進攻開始收緊包圍圈。
勤雲見他還在躊躇,眼睛都紅了,壓低聲音道:“難道七少想一起死在這,從此這世上再無梅府?”
那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狠戾。
梅涼辛看着一步步圍攏來的黑衣人,對方從擊殺開始出手便極爲狠厲,只攻不守,招招致人死地。
死士之所以令人聞之色變,除了戰力高以外,皆因培養十分不易,他實在沒想到對方會捨得一次出動如此多的死士,更遑論其中還有修士,那是連他都極少接觸的存在。
雖然只是幾名低階修士,但修士對於一般武者而言猶如碾壓式的存在。
在這樣的對手下僅憑自己兩人幾無任何生機。
形勢也容不得他再猶豫,苦笑着從懷裡取出一顆紅色丹丸丟入口中,他本以爲自己臨行前帶着這藥多少會有些多餘。
丹丸入口,丹田間立時便有一股燥熱之火直衝向四肢百骸,痛的他大叫出聲。
身體隨之升至半空,如利劍一般迅疾,旋即又如一片落葉般輕柔,手中的泠泉鳳羽隨之一抖,挽出一手絢麗劍花,正是梅氏絕學“泠泉三式”的第一式。
劍花至空中散開,逶迤如鳳羽,豔麗又充滿殺氣,幻化出數道金芒刺向黑衣人。
勤雲扔出兩顆雷火丸,雷火丸這名字雖然普通,但威力卻着實不小,在江湖上百金才得一顆。
黑衣人中的幾位修士被泠泉鳳羽豔光所懾,靈力瞬間被壓制幾近全無,渾身戰慄,手中刀劍都已難握住。
雷火丸正在此時爆開,一剎那,天地間唯見耀目的電光,他二人在雷火丸出手之際已費盡全力轉身,閉眼。
鳳羽帶來的金色殺芒全數沒入黑衣人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