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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楚恆冷冷地睨了一眼燒得已經面目全非的會所,拉着顧萌萌的手大步離開……

坐上跑車,厲楚恆一把關上門,一手撐着臉,視線落在前方,沒有開車離開的意思。

他的目光深不可測,顧萌萌得不到什麼訊息。

他身上的浴袍剛剛因爲撲倒而沾了許多灰塵,顧萌萌把手裡的衣服袋子遞給他,“我剛剛是去買衣服的,不是去做傻事。”

“……”厲楚恆一臉被噎到的表情,“買衣服?!”

“你的衣服不是溼了麼?”顧萌萌把衣服袋子放到他的懷裡,“找個地方換下衣服吧。”

總不能穿件浴袍到處亂晃……

“那你爲什麼不和我說?!”厲楚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他讓整個c市的戶外電視都臨時插播了尋人啓事……

“我有和你說,但你沖涼的水聲太大了你沒聽到。”顧萌萌聲音有些弱,“而且,我有留紙條,你沒看到嗎?”

她知道他會擔心,她不是個任意妄爲的女生。

……

紙條?!

見鬼了!當時沒看到她人,他整個心都吊起來了,還管什麼紙條……

“砰——”

厲楚恆狠狠地揍了一拳車門,一身的陰霾,黑眸在眼眶裡不安地轉着,手摩擦過自己的脣,脣色刷出一層白……

“這私人會所是你的嗎?”顧萌萌問道,轉眸望了一眼大火的方向,周圍的溫度都在升高,消防隊員在艱難地滅着火。

“不是!”厲楚恆想也不想地否認,轉眸看向她,眸子深幽,“爲什麼覺得這會所是我的?”

……

這還用說嗎?

“我剛看你很緊張的樣子,那麼大的火還要往裡衝。”顧萌萌聲音很柔,卻帶着沙啞,目光直直地注視着他,“裡面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

對厲楚恆來說有什麼重要到他連命都不顧往大火裡衝?

重要。

當然重要。

“沒什麼。”厲楚恆回答,伸手拉住顧萌萌的手。

“那你要帶我去的地方是?”顧萌萌不解地問道,他的樣子應該是來這裡的,爲什麼要否認,到底有什麼不能說?

看到大火的時候,他激動成那樣,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他究竟有多少事情瞞着她?

爲什麼她感覺到他身上揹負着那麼多的秘密?卻一個都不肯透露給她。

這種感覺真的不好。

……

帶她去的地方?!

已經燒了……

要帶她去見的人……也被老頭子接走了。

老頭子總能用最極端的方式來逼迫他接受現實……

厲楚恆沉默了片刻道,“帶你去歌劇院。”

“歌劇院?”顧萌萌蹙了蹙眉,厲楚恆已經鬆開她的手,開始開車往前,離開大火燃燒的會所……

歌劇院?

是他們唯一去過的那次歌劇院麼?

那次的記憶似乎也不怎麼好,他帶着那個豔星藍悠在她面前顯擺……

果然,厲楚恆帶她去了以前去的歌劇院,包場,連歌劇都是那一出,詼諧的西方歌劇,整場只有他們兩個人。

上一次,她滿耳朵聽得都是藍悠類似叫~牀的呻~吟。

厲楚恆果然是帶她來刺激她的麼?

他不是在走他們的回憶,他是在走他跟其她女人的回憶吧?!

“坐好。”厲楚恆按住她想往旁邊縮的身體,一手環着她的肩將她擁到身旁。

外國人用純正的英文演繹着一幕一幕戲,這一回,顧萌萌的英文水平已經足以讓她聽懂……

顧萌萌不懂厲楚恆在賣什麼關子,只是坐在這裡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歌劇她沒有細聽,眼前一直浮現出剛剛大火的一幕,厲楚恆命都不顧地往大火裡衝,差點就跑進去了……

究竟有什麼值得他這樣不顧一切?

他還說什麼就算死,我也要你最後快樂……

該不會歌劇院就是他認爲她會快樂的地方吧?她記得藍悠呻~吟聲的印象比這出歌劇深……

“我離開一下。”

厲楚恆忽然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顧萌萌總是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卻在指尖劃過的一瞬又迅速垂落下來……

她無法抗拒和厲楚恆在一起的誘惑,可她已經沒有勇氣,這是最悲哀的。

顧萌萌注視着他的背影離去,眼神逐漸放空。

歌劇演到哪了,她也完全不知道。

她和厲楚恆這樣算什麼呢,她提不出勇氣和他在一起,要讓他在擔憂中想盡了辦法去哄她開心……

看他這樣做,顧萌萌真得心疼,可她要怎麼做呢?

再鼓起勇氣再愛一次嗎?

她還有那個資格嗎?

突然,一陣薩克斯風的曲聲在劇院裡響起來,透過音效響徹在整個空蕩的劇院。

顧萌萌驚呆地坐直了身體。

幕布被緩緩拉開,柔和的燈光打在舞臺中央的人身上,頎長挺拔的身形,厲楚恆穿着她買的衣服,捧着薩克斯在吹奏。

還是那一首《綠島》。

他爲她學吹薩克斯風,那一天他和在場的人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情~婦。

記憶如海浪般涌上來。

顧萌萌呆呆地望着舞臺上的厲楚恆,他吹奏很投入,姿態優雅,左手按在鍵上,指尖靈巧,微垂着眼,面容完美到無法言語。

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安靜的只剩下薩克斯樂……

深沉而憂傷的音樂觸及心房,震動着她。

顧萌萌從座位上站起來,繞到座位的走廊裡往下面一步一步走去。

薩克斯樂在飄揚。

厲楚恆在燈光下顯得寧靜很多,沒有那麼暴戾,貴族的氣質一覽無遺。

一曲完畢,厲楚恆將薩克斯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拿下麥克風望向觀衆席,觀衆席很暗,厲楚恆一眼往她原來坐的地方望去,沒有見到,臉上的神色迅速僵了下來。

厲楚恆臉上有着震驚,做了個摔話筒的姿勢,還沒摔下來工作人員就配合地把燈光打到了正在走廊上走向他的顧萌萌。

顧萌萌停在原地,任由明亮的燈光打在自己身上。

厲楚恆似乎鬆了口氣,重新將話筒拿到脣邊,望着顧萌萌道,“顧萌萌!”

厲楚恆的聲音透過劇院的音響傳出來格到的沉着有力,若低鼓一般……

顧萌萌靜靜地望着他。

厲楚恆抿了抿脣,猶疑了片刻纔對着麥克風道,“如果我吹薩克斯吹到明天天亮,你能不能忘記我給你帶過的傷害?!”

……

顧萌萌怔住。

“後天天亮?!”

“……”

“大後天?”

“……”

“四天?”

“……”

“一個月?!”

……

吹薩克斯吹一個月麼?他在說什麼笑話……

“顧萌萌!我要你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厲楚恆望着她的身影低沉地說道,神情認真而專注,目光深邃若一灣潭水,薄脣翕張,“那些傷害你要忘記!楚世修你要忘記!你不能忘記,不管是跳湖還是吹薩克斯,哪怕是朝自己開槍,我逼也會逼到你忘記這一切!”

我逼也會逼到你忘記這一切!

霸道、蠻橫……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他想做就去做,他一向就是這麼霸道……

可爲什麼,她卻感動了。

磁性的聲音環繞着空空蕩蕩的劇院,每一個字都敲擊在她的心上。

……

顧萌萌靜靜地望着他,眼淚無法控制地淌落下來。

厲楚恆沒有再說多一句,接過薩克斯又吹奏起來。

顧萌萌默默地走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來,這一天,厲楚恆吹了很多曲子,一首接着一首,不知疲倦似的。

顧萌萌讓他別再吹奏了,厲楚恆不肯聽。

看着他的手指在薩克斯上沉穩地按動着,完全不知道累一樣吹奏一曲又一曲……

顧萌萌的眼淚再沒有停止過,安靜地聆聽着,安靜地觀看着,他在舞臺上,她在第一排的座位……

燈光落在厲楚恆的身上,顧萌萌的心隱隱地疼着……

這個男人……爲她做盡了一切。

很晚,直到厲楚恆再也吹奏不動爲止,厲楚恆才放下了薩克斯,顧萌萌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厲楚恆走到她面前,眉頭微蹙,“我不是讓你來哭的。”

他是帶她來傷害過她的地方,用更強烈的記憶忘記前面發生的一切。

結果,她哭成了這副德行。

“……”

顧萌萌看着他,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話,因爲吹奏的時間太久,厲楚恆說話的聲音明顯帶了抖意……

“走,回家。”

厲楚恆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離開,外面已經是半夜了,厲楚恆開車離開歌劇院,路過淺水灣的時候刻意繞了過去。

最後跑車停在33天紀念酒店外。

厲楚恆習慣性地擁着她往酒店裡走去,一路上,顧萌萌都沒有說話,只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注視他。

“顧萌萌……”

“你別說話了,休息一下。”顧萌萌打斷了他的話,他吹奏了這麼長時間就別再消耗肺活量了,連聲音都是抖的,她心疼……

“你心疼我?!”厲楚恆低下頭逼近她的臉,將她推到電梯壁上站好,一手擡起她的下頜,滿臉的淚痕、泛紅的眼睛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

“做這些事不累嗎?”顧萌萌擡眸看着他的臉問道。

“只要你能忘記。”

“人不是這樣就能失憶的。”

“那我不管!”厲楚恆在她的脣上啄了一口,“做得不夠,就做到夠爲止。”

顧萌萌的眼眶溼潤,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從電梯裡走出來,厲楚恆牽着她的手往總統套房的方向走去,說道,“後天是你電影的首映會,你要不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