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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見你你就活不下去了?!”厲楚恆的語氣透着一股濃濃的不悅,目光有些陰鷙,“顧萌萌,沒有我,你一樣可以活下去!”

沒有他,她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

怎麼可能呢……

顧萌萌雙手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暖自己的胃,眼眶紅得不像話。

“你還會不會尋死?!”厲楚恆語氣強硬地問道,“會不會?!”

顧萌萌擡了擡眸,毫無色彩的一雙眸子,聲音沙啞,“我……我不知道。”

以後的路怎麼走,她不懂……

她要活在這種愧疚感中多久,她不懂,她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負了一身的債,急於償還……

好好生活下去……對她現在來說太難了。

她撐不下去,也逞強不下去……

“走!”厲楚恆搶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到一旁,拉起她帶着血污的手就走。

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覆,他的手指修長,有着炙熱的溫度,灼燒着她的手……

顧萌萌擡頭看向他的臉,英俊完美的眉眼,眉角有着一條傷疤,破壞了他的棱角……這一張臉,她已經不敢去觸碰,沒有臉再去接近……

原來,她對誰是虧欠的,虧欠了那麼多。

厲楚恆將她拉進一間診室,顧萌萌坐在那兒任由醫生替她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厲楚恆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直緊迫地盯着她。

“哈嘍……”

玩世不恭的聲音傳來。

顧萌萌沒有轉頭也知道是厲楚恆的二哥——厲爵斯。

只有他的聲音纔會充滿流裡流氣。

“怎麼了兔子?受傷了?”厲爵斯的臉突然冒到她面前,一張混血的臉特大號地放大着,幾乎貼到她的臉上。

太過突然,顧萌萌被驚得身子往後縮了縮,愕然地看着厲爵斯。

“你要死啊?!”厲楚恆厭煩的吼聲立刻響起來,“滾開!”

……

這火氣……

他這哪像是要跟兔子分開分手的樣子,他這樣女人會死心纔怪!

厲爵斯的眼色沉了沉。

“老三的脾氣真不好!兔子,我借他用一下。”厲爵斯朝顧萌萌擠眉弄眼着,聳了聳肩,說着朝厲楚恆走過去,“走吧。”

“別來煩我!”厲楚恆冷冷地睨他一眼。

“你不會希望我在這跟你說話吧?”厲爵斯的語氣很懶散,往顧萌萌的方向瞥了一眼。

厲楚恆咬了咬牙,瞪着厲爵斯站了起來,兄弟兩個一前一後走出去,厲楚恆把門帶上。

有什麼事……不能當着她的面說?

顧萌萌望着那扇被關上的門,眼底有着苦澀,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聽他們說些什麼……

……

一出診室,厲爵斯就激動地嚷了開來,英文和中文並着一起亂用,“why?!你還要和兔子糾纏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父親對你太寬容了,都沒針對你?你想求證父親的心狠手辣不要挑這個時候!”

“說夠了沒有?!”厲楚恆冷冷地看着他。

“沒有!”厲爵斯急起來一大堆的英文往外冒,“父親當年怎麼對我你也清楚,你是不是也要走我那條路才滿意?!”

父親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嘴上一套、背後一套,父親不會饒過他們。

厲爵斯嘰哩呱啦地說着,厲楚恆垂在身側的手握攏成拳,越握越緊,臉緊繃着,眼裡迸射出寒冽的光。

“三弟,你跟我回歐州!你不能再和兔子糾纏在一起,這對你們都不好!”厲爵斯激動急切地說道。

老三算是一個果斷的男人,可和兔子分手這一件簡單的事,他一次一次又辦糟,明明把人家甩了,還要偷偷回去看着她,關注着她……

明明要走了,還要回來給她治傷……

“無所謂!了不起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死!”厲楚恆忽然說道,語氣決絕。

“……”厲爵斯傻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厲楚恆沒再說話,眼神凌厲地盯着他。

如果顧萌萌活不下去,他和兒子又爲什麼一定要活下去?

“在這個世上不管發生什麼事,活着纔是最重要的!”見厲楚恆不說話,厲爵斯氣得剁腳,“一起死,一起死的不是愛情,是懦弱!”

“……”

“我當年不想死嗎?我拿槍對準自己,差點就開了,可我還是活下來,她不想我死!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讓我有半點事!”厲爵斯反應激烈極了。

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讓他有半點事……

厲楚恆的眸光微微浮動。

顧萌萌看到他踩上天台邊緣的時候,還是妥協了,她不怕死,可她怕他死……

厲楚恆轉身走去診室,厲爵斯立刻搭住他的肩,“三弟,你能不能別再執迷了?!走到這一步你還要回頭?你們都可以活下去,爲什麼還要抱着一起去死?!”

厲楚恆冷着臉一把掃開他的手,目光凌厲地看着他,“我不用你來教我怎麼做!”

……

顧萌萌額頭上的傷口很小,醫生稍稍處理一下,貼上一塊創可貼便好了。

顧萌萌走到門口,一拉開門就聽到厲爵斯在氣急敗壞地朝厲楚恆喊,“我是你二哥!我是爲你好,不是要害你!”

門突然被顧萌萌拉開。

厲楚恆和厲爵斯同時轉過頭來看向他,厲楚恆的臉色冷峻,目光深沉,看不出有什麼。

厲爵斯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整個人顯得很火大,雙手插在腰間,見到顧萌萌時才勉強勾出一抹笑容,朝她招了招,“hi,兔子。”

“……”顧萌萌靜默地看了一眼厲楚恆,他們在吵架,從他們的臉上她得不到任何的故事梗概……

厲楚恆忽然大步朝她走去,不由分說地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

“三弟!”厲爵斯喊道。

厲楚恆充耳未聞,拉着顧萌萌就走,背影漠然。

厲爵斯氣得擡腳踹強,圖一時的甜蜜,用生命來做代價,這個老三是不是腦子有病!

……

厲楚恆攥得她的手很緊,步伐有些急匆匆的。

顧萌萌只能被動地跟着他走,沒有出聲。

繞過醫院大門時,赫叔筆直地站在那兒,見到顧萌萌走過來赫叔立刻90度鞠躬彎腰,“小姐。”

厲楚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停下步來。

“樑暖暖呢?”顧萌萌問道,赫叔不是在照顧樑暖暖麼?

“她已經走了。”赫叔恭敬地答道。

“走了?!”

樑暖暖剛剛流產就走了?!

掙脫開厲楚恆的手,顧萌萌轉身就往回跑,跑回樑暖暖的病房裡,裡邊本來被摔得狼籍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好,牀~上沒了樑暖暖的影子。

樑暖暖真的走了?!

“我去倒垃圾回來,樑小姐就不見了。”赫叔從外面走進來,拿出一張紙條遞給顧萌萌,“這是樑小姐留下的。”

顧萌萌接過一看,是塞在牀尾的病人資料單,上面樑暖暖的每個字都穿透紙背——

顧萌萌,該死的人是你!我不會放過你!

樑暖暖寫這些字的時候一定恨不得殺了她……顧萌萌閉了眼,脣抿得緊緊的。

驀地,手裡的紙被厲楚恆一把奪過,厲楚恆瞬間將紙撕成碎片丟到地上,目光冷如寒潭,透着殺人的光。

顧萌萌有些恐懼他眼裡這樣的光,聲音低啞地道,“你別去碰樑暖暖。”

她現在已經不懂誰是誰非,不懂很多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卻如樑暖暖所說,她已經認爲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不想再去傷害任何一個人……

她已經揹負不起任何的罪過。

“姓樑的要是來殺你?!”厲楚恆瞪着她,這女人是怎樣,別人把話寫成那樣,還讓他別碰?!

她就不怕樑暖暖來報復她?!這種事樑暖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

殺她?

那不是正好麼?

她的生命就不用結束在自殺上了……一報還一報,不是麼?

看着地上一地的碎紙屑,顧萌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別碰她,她剛流產,不會有力氣對付我的。”

“……”這蠢女人,還要給別人喘息療傷的時間?!然後再等着別人來殺她?!

“你也別再去找楚世修了。”

顧萌萌又說道,楚世修想離開便讓他離開,面對着她,楚世修更加不好受,她也無法再面對楚世修……

一個因爲太過愛她卻把她爸爸害死的男人。

這筆賬,永遠都算不清楚。

楚家敗了。

楚世修下落不明,楚世修的孩子沒了……

她爸爸也死了……顧、楚兩家的恩怨就這樣最極端最可悲的方式了結了……

“……”

厲楚恆站在原地,性感的薄脣緊緊抿住,沒有說話。

要是顧萌萌知道他已經把楚世修殺了……肯定又認爲是自己造成的。

他不明白,什麼事都不是她做的,她卻把一切的罪孽感都攬到自己肩上扛着,她以爲她的肩膀扛得住麼?

……

顧萌萌低下眸走出去,厲楚恆走在她的身旁,在醫院空曠的走廊裡,腳步聲有些空靈。

“你回去吧。”走出醫院大樓,顧萌萌才聲音極小地說道,彷彿話都堵在了嗓子裡。

“回去?!”

厲楚恆的眼裡掠過一抹驚愕,自從分手後,這女人一直追着他的腳步,一直想挽回,現在卻會對他說回去……

她已經不會再爭取了,是麼?

“你不是很忙麼?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顧萌萌淡淡地說道,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空洞。

“……”

厲楚恆的沉默讓顧萌萌也再找不到什麼話說,走到這一步,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她對他的歉疚超過了一切。

顧萌萌深深地看了一眼厲楚恆,努力記住他的五官,努力將他的臉烙印在自己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