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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父的嗓音渾厚,彷彿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卻帶着一抹冷漠。

王昭站在一旁視像照不到的地方,拼命朝顧萌萌擡起手,張着脣型緊張地說着什麼。

顧萌萌收到她的示意,從沙發上站起來鞠了一躬,沙啞而恭敬地道,“厲老。”

……

“呵,丫頭。”厲父在那端輕笑了一聲,像是閒話家常一般地說道,“上次見你跟個小野貓似的,今天怎麼就溫馴了這麼多?”

厲父甚至不用跟人大聲說話,就能讓人莫名地背上生起一種寒意。

顧萌萌沉默着沒有說話。

“坐吧,你的肚子還懷着我的孫子。”厲父隨意地說道,聲音裡自帶了一種睥睨天下的威嚴……

顧萌萌點了點頭,順從地坐到沙發上。

“靠着你肚子裡的種,我們厲家是不會虧待你的,有的是金山銀山給你挖。”厲父笑了一聲,聲音冷漠極了,“就算阿恆死了也沒關係,靠你的這個孩子,你後半輩子照樣活得尊貴。”

話落,顧萌萌聽到了酒杯碰撞的聲音。

那種聲音,讓她想起在丹麥那次,厲楚恆被他下令打得半死不活,而他依然能愜意地喝酒。

現在又說什麼就算阿恆死了也沒關係……

他真的是在說自己的兒子?!

……

顧萌萌臉上的恭敬地一下子維持了不下去,冷淡地道,“如果厲老想和我說的就是這個,我想我們沒有交談下去的必要。”

顧萌萌站起來便想走,還沒轉身,音響裡又傳來厲父低沉的笑聲,“小野貓果然還是小野貓啊,呵……”

“……”

是不是人經歷過一種無可超越的境界後,就變得格外冷漠,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可以拿在嘴裡談笑風生。

“談回正事,誰來告訴我阿恆這次爲什麼集中綁了這麼多人,還鬧到連中央都驚動了?”厲父那邊發出一聲擱下酒杯的輕巧聲音,他的語氣一貫冷靜,如談風月一般,聽不出半分怒氣。

……

顧萌萌垂下了眸,站在沙發邊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厲楚恆抓這麼多人就是爲了她,替她染上的h1ev23找到解毒劑……結果現在被突然之間曝光,連中央和軍方都干涉進來。

見她沉默,厲父繼續說道,“今天早上,有個不知死活的記者衝到我面前,問了我一個很好笑的問題,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嗎?”

顧萌萌沒有說話,仍然選擇沉默。

她並不瞭解厲父說話的章法……

厲父那邊她看不到影像,只能聽聲音辨聽是什麼情況,一個重重的身體撞地聲在音響裡響起來。

緊接着,有個聲音陌生的男人用英文顫抖地在說,“您第三個兒子在中國虐打囚禁數十人質,引致中央插手調查,對此,在國際一直強調自己是個中國人的您有何想法。”

顧萌萌在學導演的課程時也在學英文,雖然進步不大,但依稀還是能聽懂那男人所說的話……

這事這麼快就傳到國外的媒體了?

肯定有人在背後推動,到底誰在整件事上做了推手?

那男人的話音剛落,音響裡便傳來一聲極響的槍聲,“砰——”

“啊!”

音響裡,那男人慘叫一聲,又是肉體重重地摔在地板的響聲。

顧萌萌身子不由得一顫。

不用多想,那男人已經被厲父給斃了……

厲父的手段狠到了一種極致。

“小野貓,你現在能給我解釋一下,阿恆爲什麼要在中國給我抹黑嗎?”哪怕是剛剛有個人死在自己面前,厲父的語氣照樣是雲淡風輕的,只是透着一種冷意。

抹黑?

讓她解釋麼?

“你就只在乎自己有沒有被抹黑?”顧萌萌斂眉,語氣間不由得氣憤起來,“從我們談話到現在,你有沒有問過一句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他從爆炸中跑出來,直到剛剛纔度過危險期。”

而他……說了半天,就只是在乎厲楚恆爲什麼給他抹黑。

……

顧萌萌的氣憤只引來厲父的一聲不以爲意的輕笑。

“做我的兒子,要是這種關都過不了,那也只能怪他不如人。”

……

顧萌萌以爲自己聽錯了。

怎麼會有人對自己兒子的生命這麼冷漠……

“你到底是在說兒子,還是在說路邊的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顧萌萌問道。

“有區別嗎?弱肉強食,這是生存規則。”厲父嗓音蒼勁地道,“你聲音這麼沙啞,看來哭得很傷心啊……”

把自己的兒子擺上弱肉強食的生存規則。

他的冷漠超乎了顧萌萌的想象。

他根本不在乎厲楚恆是生是死……

“你會幫他嗎?”顧萌萌繼續問道,直入中心,她已經不想和厲父再談下去。

再說下去,她怕她自己會像上次在丹麥教堂一樣,大聲罵他人渣。

……

“小野貓,你在期待我插手幫忙嗎?我已經派了人過來,我不會讓我的兒子上法庭受審,我丟不起這個臉。”厲父笑了一聲,“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現在該給我解釋,阿恆囚禁虐待人質是因爲什麼?商戰?仇恨?”厲父聲音忽然驟冷,語氣陰鷙。

解釋原因……

顧萌萌聽他的聲音聽得有種莫名的壓力,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王昭。

王昭站在那兒已經嚇得冷汗連連,拼命朝她搖擺手,示意她別把事實說出來。

要是厲老知道整件事和顧萌萌、鈴木奈奈、厲總的三角關係有關……厲老會很生氣的。

“……”

顧萌萌沉默着。

厲父將她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蒼勁的聲音從音響裡響起,“小野貓,這件事和你有關?”

顧萌萌的眸光閃爍了下。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厲父冷笑一聲,“小野貓,我還挺喜歡你的,生下孩子後就自己離開,如何?我給了你最好的路。”

明明是像商量般的口吻,厲父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

“自己離開?”

“你這樣的女人不能留在阿恆身邊,自己離開,或者,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厲父的嗓音冷漠極了,言詞間動了怒。

“你要殺了我?”顧萌萌看向整片無影像的電影畫面。

“假如你不聽話的話。”厲父冷漠地說道,語氣沒有一絲感情,“我會派人將阿恆儘快接回來,讓他也向我好好解釋。”

所謂的解釋……

又是一頓毒打吧。

在丹麥,厲楚恆僅僅是因爲沒向他請安,就被打折了三根肋骨。

他剛剛關注的不是厲楚恆的身體情況,而是厲楚恆在中國給他抹了黑……

即便厲楚恆不用被法庭審判,回去厲父也不會放過他。

……

“不用你幫忙了。”顧萌萌忽然冷淡地說道。

“你說什麼?”厲父被她急轉而下的態度弄得稍稍愣住。

“我說不用你幫忙,中國這邊的事我可以解決,你別再掌控厲楚恆的人生,他不是你的工具,更不是讓你玩在鼓掌的。”顧萌萌鄭重其事地說道。

一旁的王昭被她毫不畏懼的態度弄得嚇呆,一張嘴張得老大,合不起來……

顧萌萌是不是瘋了?!

她在說什麼?她是在訓斥厲老嗎?!

……

厲父那邊沉默了半晌。

顧萌萌抿緊了脣,安靜地等待着,厲父冷漠至極地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

王昭在一旁拼命朝她搖手,然後做出鞠躬的樣子,滿臉焦急地示意她道歉。

這個顧小姐是不是被厲總的事刺激得腦子不清醒了?

她面對的可是歐州財團的龍頭,厲家家族的掌舵人,令人聞風喪膽、富可敵國的厲老。

尤其是……厲老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她想找死嗎?

“知道,一個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的父親。”顧萌萌沙啞的聲音同樣帶着冷意,“我不會離開他,他也不用你救,我們會自己解決。”

“就憑你?”厲父語氣很不屑,“但願我派來的人到達之前,你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

說完,音響裡便傳來一片靜默……

王昭腿軟地走到她面前,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顧小姐,你嚇死我了,你怎麼可以和厲老那樣說話?”

“……”

“你知不知道,就連厲總也只敢私下管厲老叫老頭子……你闖禍了你。”王昭嚇得一遍一遍拍着心口。

敢這麼和厲老說話的人……恐怕顧小姐是第一個。

“……”

顧萌萌無言地看着王昭,王昭的樣子像是碰到了牛頭鬼怪一樣。

“那顧小姐,現在怎麼辦?”王昭心情難以平復地問道。

“讓我想想。”

顧萌萌剛剛在厲父面前也是一時氣上心頭,口不擇言地說不用他幫忙,自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可真讓她去解決,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解決。

她只知道,厲楚恆應該也不希望厲父插手進來……她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我派人將厲總從軍方醫院接出來?”王昭說道,不讓厲老插手的話,就只剩下這一條途徑了。

“他現在還在受着重傷,中途有個差池怎麼辦。”顧萌萌皺了皺眉,她不想拿厲楚恆的生命做賭注。

“叩叩——”

門被敲了兩下。

“請進。”王昭出聲。

童媽走了進來,看向顧萌萌,“顧小姐,看管轉移一批人質的保鏢打電話到家裡,問該怎麼處置。”

別墅爆炸的現場,只剩下最後的一小批人。

另外的人質都已經被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