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下午六點整,女生宿舍的舍監辦公室裡。

“七點鎖門,九點開門,十點熄燈後再鎖上門,然後上樓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檢查、登記,一點鐘再進行第二次檢查,之後就等到早上六點半開門了。夜班的流程都記住了吧?前幾天也帶了你一晚了。”

“嗯。”苗韺點了點頭。

“還有這些記過表格啊之類的,也都知道怎麼填了吧?”

“嗯。”

“那我就下班咯?今晚就是你一個人值班了?”

“嗯,慢走。”苗韺幫對方打開了辦公室門。

“那行,我走了。”對方點了點頭,向外走去,“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可剛沒走出去幾步,就又回頭說道,“那辦公桌第一個抽屜裡有個手機,是從初三普通四班的一個學生那沒收的,記過表就壓在手機下面,我已經填好了。等會兒上晚修前,初三年級組應該會有人來取,你讓他籤個字,然後把手機和表格一起給他。”

苗韺扭頭看了眼對方所說的抽屜:“行。”

“那拜託了。”揮揮手,對方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舍監同事走後,苗韺回到辦公室,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也不知道是特意設計的,還是純屬巧合,這個舍監辦公室非但位於學生進出宿舍的必經之路上,有一面牆還是純玻璃做的且隔音極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路過的學生在幹什麼、說什麼。

苗韺就借住着這個地理優勢,坐在辦公桌前,表面上認認真真玩着手機,實際上卻豎着耳朵聽着路過學生們的八卦閒聊。

可就這麼一聽,沒過幾秒,她就聽到了關於自己的:“咦?我們啥時候換舍監了?”一個路過的學生悄聲問同伴道,只不過她這種壓低聲音說的話,根本沒法躲過苗韺的貓耳、

“好像是這周換的吧?聽說霸王龍回老家結婚去了。”另一個學生說。

“嗚哇,竟然有人願意娶霸王龍?那麼兇?吼起來整棟樓都能抖兩抖。”

“那只是在我們面前這樣。你不知道,之前有次週末,我在路上碰見她了,她靠在一個男的的胳膊上,還化了妝呢,說起話來嗲嗲的。”

“停停停,打住,打住,你再說下去,我會做噩夢的。”

她的同伴聳了聳肩,沒再說了。

“哎,也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咋樣,扣分嚴不嚴。”說話的人好似苗韺真注意不到似的,偷偷瞄了苗韺一眼,“欸對了,說到這個,你聽沒聽說,實驗二班的班主任朱老師辭職了?”毫無徵兆地轉移了話題。

“知道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全國都知道了吧,這事。尤其是偷手機的那事被曝出來後,他不辭職學校也會辭了他吧?”

“什麼偷手機的事?”

“你沒聽說過?竟然?”

“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老古董,老師說不讓,竟然就真的不讓我帶手機來學校。沒手機,當然沒法刷微博了啊。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說來聽聽?”

“欸是這樣的,就是那個朱老師有一次新買的手機被偷了,後來查出來是他們班的學生,成績超級好的那種,穩居年級前十。”

“我的天,真的假的?怎麼沒聽說過?”

“就是被他壓下來了啊,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託詞說沒有被偷,是自己落在教室講臺上的抽屜裡了。”

丟了的手機,在講臺抽屜裡發現。苗韺怎麼覺得,這個故事有點似曾相識,卻一時半會兒沒能想起是在哪兒聽到過。

“這區別待遇還真的是,要是我們偷了手機被抓,第二天就直接請家長勸退了。”

“可不是……”

“不是這樣的!”一個聲音突然插入兩人的對話,出現在了苗韺的耳邊。哦,不,應該說是,只有苗韺聽得見。她順着聲源望了去,發現貝海茵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辦公室的門縫裡飛了進來,停在了面前的書桌上。

“什麼不是這樣的?”苗韺放下手機,單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拍向麻雀的腦袋,卻被貝海茵躲開了。

“朱老師隱瞞了這事,不是他區別待遇,而是簡子笙和她父母求學校饒她一次,我那天碰巧看到了,就在年級辦公室裡。”貝海茵拍着翅膀,略顯激動地說,“簡子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父母都跪下了,還說什麼孩子讀書壓力大,偷手機不是什麼惡意,只是尋求刺激解解壓,這麼好的成績,大好的未來,不能因爲這種小事就毀了,學校如果不答應的話,他們就跪到答應爲止。”

“哦?這還真是個新奇的說法。”苗韺來了興趣。

“這事不止我看到了,班上還有個男生也看到了,而且當時在辦公室裡的年級主任、副主任、幹事也都知道,只不過最後年級把我們叫去下了封口令。”貝海茵又說。

“我還以爲你很討厭那個朱老師呢,竟然幫他說話?”苗韺想起了在各大公衆號和微博上看到的那些新聞,“他不是針對你嗎?”

“也……沒有。”貝海茵垂下了腦袋。

“你猶豫了。”苗韺換了只撐下巴的手。

“他是沒像喜歡那些尖子生一樣喜歡我,但也……沒到針對我的地步。”貝海茵還是避着苗韺的目光。

“但你不喜歡他。”苗韺又幽幽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我是不喜歡啊,因爲他比起我以前那個班的班主任,太把成績當一切了,說起話來動不動就讓我們向班上的尖子生學習,動不動就說成績不好就一無是處,甚至活着都是浪費資源。每次單獨談話的時候,也總是拿我的偏科和寫作文發散式思維說事,讓人很不爽。但他並沒說是針對我一個人什麼的,他對所有學生都是這樣。”

“哦——”苗韺把尾音拉得長長的。

“家長羣、家委會那些也是,我爸媽不參加,他也沒說什麼,反倒還每次都把羣公告又另外私下通知我一次,生怕我錯過了。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他不算是個壞老師。”擡起頭,對上了苗韺的目光,頓時心裡一慌,連忙又說,“我沒撒謊的理由,網上那些都是……謠言。”

“我沒說不信,畢竟是從你這個被害者口中說出的。”苗韺笑了。

“……那你幹嘛露出那種表情。”貝海茵委屈地偏開了腦袋。

“我只是覺得有些好笑而已。”

“好笑?”

“你看網上那些人義憤填膺爲你打抱不平,將朱仁罵的喲,結果,你卻說事實不是這樣。不好笑嗎?”

“……”貝海茵沒能接上話。

“對了,有件事,”苗韺卻見好就收了,“舍監每晚一點左右上去巡視,這個你們學生都知道?”

貝海茵愣愣地將麻雀腦袋左右擺了擺,然後說:“我不知道啊,我又不熬夜。但那些會通宵開夜車的學霸應該都知道吧?畢竟雖然大多數舍監對於他們窩在被子裡學習這事,都是心知肚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被抓到該扣分還是得扣的。你問這個幹啥?”

苗韺卻並沒有回答貝海茵的問題,而是措不及防地來了句:“感覺你好像挺有優越感的?”

“啥?”貝海茵這次是真的被問傻了。

“聽你剛剛說話的口氣,你對於自己不熬夜學習、父母不屑於加家長羣,很有優越感。”苗韺說。

“……”貝海茵被問得一時語塞,半張着尖尖的麻雀嘴,低下了頭。

這種狀態不知道維持了多久,苗韺也什麼都沒再說,就一直看着一動不動的貝海茵。

最後,是貝海茵自己猛地擡起頭,用長在腦袋兩邊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苗韺,說道:“有優越感不行嗎?人類這種生物,在羣體中存活的方式,不就是將自己特殊化嗎?只有建立了自己的獨特性與優越性,才能在羣體的波濤中完好無損地活下去,自我催眠着,自己的纔是最好的,哪怕平凡和無能也可以成爲一種特殊、一種優越。要不是這樣,天天站在客觀角度和其他人比較,估計早就一個個的全都自掛東南枝了吧?”

苗韺這次是真的被貝海茵給逗笑了,只聽她噗嗤一聲,坐直身子伸起了懶腰,一邊伸,一邊說:“我沒說不行啊。倒是你,屁大點,亂七八糟的理論倒是挺多的。”

“……”

“行了,不和你瞎聊了,”說着,苗韺對着貝海茵揮了揮手,做出了副趕客的態度,“雖然外面的人類應該聽不清,監控也被糊了,但看着我一個人在這兒和只麻雀講話,也怪詭異。”

“……”你講了這麼多,現在才說詭異?還有,那監控的事,就不能翻頁嗎?一肚子的吐槽,貝海茵卻半個都沒能說出口。但她也沒有真按照苗韺說的拍屁股走人,而是屁股一坐,賴在辦公桌上不動了。

苗韺看了一眼,也就隨她去了。把她當做只逼真麻雀擺設,自顧自地打開了之前那舍監同事提到的抽屜,拿出了那個沒收來的手機,尋找着殘留指紋,猜測起了密碼來。

“這不是你的手機吧?你要幹什麼?”本打算安靜做麻雀的貝海茵,看到這一幕,又忍不住開口了。

但苗韺並沒理她,而是徹底沉浸在了試密碼的樂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