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9 20:20:04 本章字數:11301
這雨一下,便是兩天三夜,那幾個外鄉人開始爲了幾個紅薯和掌櫃夫妻吵起來。夾答列曉
前面的店裡雖然有不少食材,可是昨天小店一塌,被埋的被埋,被大水衝的衝,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了餬口度日的,尤其是這小院子裡,加上容離一行人跟着那幾個外鄉人,便整整二十來人。
這麼些個人,老掌櫃家裡的那小半缸米,昨兒便見了底,昨晚上便是吃的麪湯兒,想是沒有能填飽肚子,又見這雨勢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所以幾個外鄉人吵吵鬧鬧的,老掌櫃夫妻受不過,便只得去把家裡存貯着的紅薯種子拿出來蒸了。
可是還半生不熟的,衆人才聞到些許的味道,幾個外鄉人就顧不得燙手,接了蓋子開始搶,別說是老掌櫃夫妻沒能撈到什麼,便是容離等人也只能遠遠看着。
而今日得知紅薯沒有多少,見雨又沒有停下的意思,那幾個外鄉人不知怎合計的,早上開始便是他們的人把守着紅薯,掌櫃的自然是不願意,可是掌櫃夫妻都年紀大了,兒女又沒有在家裡,眼下就那在店裡幫忙的小二在身邊,小二的身材怎比得起那幾個彪悍強壯的外鄉人,所以這一爭執起來,動了手,小二的受了傷。
小二的與掌櫃的在一起時間到底是久了,生了感情的,當即見他因此受了傷,老掌櫃的便跟那幾個外鄉人商議,一共三百二十五斤的紅薯,他們加上容離幾個人,才分了一百來斤,又有十斤麪粉,那幾個外鄉人直接搶了去。
等到中午開始做飯,幾個外鄉人就直接在掌櫃家的堂屋裡燒了堆柴火,將紅薯丟在裡面烤着吃,香噴噴的紅薯味兒一會兒便飄滿了整個小院子,可把月下饞的。
容離見此,中午他們吃蒸紅薯的時候,就讓央良將帶着的肉乾拿來七八兩出來。
已經兩日不見肉的十來個外鄉人聞到了那帶着微微辣香味的肉乾,都流出了口水,一個個的眼睛都像是餓狼一般發着綠光,朝着容離他們的小屋圍了過來。
掌櫃的見此,想着他們動手打人眼睛皮都不眨一下,因此不禁生出些害怕來,不敢在動肉乾,滿臉擔憂的朝着容離望去,“夫人,都說這肉乾你留着給孩子們吃就是,非要拿出來,這下······哎!”他看到凶神惡煞推門進來的兩個外鄉人,只得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縮着肩膀趕緊站到牆邊去,看也不敢在看那幾個人一眼。
容離一直帶着幃帽,吃飯的時候也未於大家一道,因此衆人都只當她的臉奇醜無比,無顏見人,所以才一直遮着掩着。這會兒那外鄉人竟然見她也坐在這裡,又看了看她身邊兩個虎視眈眈瞪着自己的小娃娃,咧嘴得意一笑,回頭朝着幾個同鄉笑了笑,“咱們這命是沒法吃什麼龍肉了,不過這菜肉倒是有現成的,白白嫩嫩的,水靈靈着。”
菜肉,早在幾十年前鬧災荒的時候,最多的就是這個菜肉了。而這所謂的菜肉,正是人肉,那個外鄉人目光看着慕容跟着月下分明就是在打他們倆的主意。
老掌櫃夫妻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嚇得一陣慘白,忍不住的朝着容離等人看去。兩個小孩子不明白這意思,一臉天真無邪也就罷了,可是容離帶着幃帽,瞧不出什麼臉色來,不過看她那淡然從容的樣子,像是沒有聽到那外鄉人的話似的。反倒是她身邊那個相貌好看的姑姑橫着眼朝着外鄉人瞪去,而那個馭夫則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的。
然即便如此又怎樣,人家十來個人,而這位容離,身邊除了一個馭夫能用,剩下的便是婦孺小孩,如此怎麼······
其他的外鄉人聽到同伴的提議,一時間都來了興趣,一個個的也不顧手中的紅薯了,都擠了進來,一個個的看着兩個白嫩嫩水靈靈的小孩,都饞的直流口水,似乎像是看到了已經烤熟的小乳豬一般。
屋中的沉寂,終於被月下軟軟糯糯的甜美聲音打破,她側着頭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瑛姑姑:“他們是不是想吃我們啊?”
瑛姑姑卻是冷冷的掃視了那些外鄉人一眼:“小姐多想了,這些人不過是嫌活得太久罷了。”
這時容離突然開了口,渾然不覺那些人是有多麼的可惡,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什麼人,分明是畜生罷了,趕出去罷!”她又突然轉頭,朝着央良笑着說道:“這樣的天兒,別說是死個把人了,就是數百人,也是正常的,牆頭砸死的也好,被積水淹死的都好,總之別讓他們死的太快就是了,讓他們好好的享受享受那臨死之前的銷魂味兒。”是不是自己太安靜了,才使得這幾個人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公然的想對着孩子流口水。
那番要殺人的話,卻是從這麼個能膩死人的溫柔聲音裡流淌出來,幾個外鄉人便都忽略了她的話,而只將着讓人骨頭都快酥了的聲音入了耳朵。先前那個開口提要吃菜肉的外鄉人隨之將目光落在容離的身上,猥瑣的哈哈笑起來:“兄弟們你們看這娘們兒,臉雖然不知道什麼樣的,可是這小身段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在聽聽這小聲音,嘖嘖····不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動作突然僵硬起來,剩下的話也都卡在了喉嚨裡頭,一雙怒目圓睜,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容離等人。直到身子僵硬的栽倒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衆位銅板一看,頓時都有些傻住了。而就在此刻,卻見容離埋怨的朝着瑛姑姑道:“姑姑您一下殺了他作甚,這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呢!這下人死了以後這幾天怎麼打發時間啊。”
瑛姑姑似乎也有些後悔,看了看剩下來的十一個,“還有呢。”
見他們頃刻間將人殺了,還像是沒有個什麼事情似的談笑風生着,那些個外鄉人怎能就沉得住氣,當即有兩個便先出誇過了他們同伴的屍體,朝着桌前的容離母子三人撲了過來。
月下見此,往容離懷裡撲過去,反倒是那慕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他的小爪子手套,說巧也不巧,這擡起頭來便正好掌住其中一個外鄉人的頭。
爪子手套上是尖刺指甲,又有劇毒的,所以這便是慕容的力道不大,可是卻還是傷了他的皮肉和眼睛,所以那人頓時疼得慘叫起來,抓着自己的頭跟眼睛在地上打起滾兒來。而另外一個,早叫央良閃過折斷了身上的重要關節處,此刻正像是沒了力氣的軟骨人似的,倒在地上,雖然疼,卻又因怕痛所以不敢動。
央良的動作並未停下來,他的身形像是閃電似的閃進這些人羣裡,招法沒有什麼絢麗可言,但是每一招都直擊對手身體的重要關節處,不會讓他們死,卻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站不起身來,動不得手。
不過片刻間的功夫,先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十幾個彪悍外鄉人,都橫七八豎的倒在了堂屋跟着小屋裡,到處瀰漫着痛苦的呻吟聲音。
老掌櫃夫妻跟着小二的,早就被這一系列的變化嚇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而且對容離幾人,也生出恐懼來,尤其是那個三歲的小男孩,小小年紀,本應該還穿着開襠褲吃奶的,可是這小公子竟然已經開始動手殺人了,這若是長大了,那可是了得。
小二的雖然看着打自己的人被人打了,心裡出了口氣,可是卻也害怕容離等人,顫抖着身子朝着掌櫃夫妻倆靠近過去。夾答列曉
容離見此,示意央良將人收起,便朝着那掌櫃夫妻溫和笑道:“掌櫃的不必擔心,我們在一起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我若真是有心傷人,也不會等到今日了。”
“正是,我們夫人向來是個菩薩心腸,若不是這些畜生吃了豹子膽兒打我們家小少爺跟着小姐的主意,我們夫人定然不會出手的。”瑛姑姑也在一旁說道,一面走過去拉起那掌櫃夫人坐下身來一起吃飯。
掌櫃的跟着小二心想也是,在這之前,這位夫人都一直很安靜的,便是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外鄉人強搶糧食,他們都選擇吞聲忍氣了,可是到了那些人想要吃她的孩子,她自然是不能容忍了。
大家坐下身來,央良已經把那些人疊在了堂屋裡的角落裡,最下面的那個人不止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加上身上的關節都脫骨了,所以最後一個同伴被央良扔上去的時候,他就給疼得昏死了過去。
央良洗手過來,大家一起吃了紅薯跟着肉乾,掌櫃夫人就去外鄉人們搶去的麪粉拿來,調了些麪湯給兩個孩子喝。
這一轉眼,便又過了一日,大雨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小院本來就是建造在土坡上的,眼看着這積水都蔓延到了院子裡的臺階下面,大家不禁都着急起來。而且聽說這前面的街面,兩邊的房屋垮的垮,淹的被淹,早沒了原來的模樣兒。
小鎮子本來就不大,而且前面那條街便集中了這小鎮子上所有的店鋪,這下被大水一淹沒,不止是日常用品沒了着落,便是糧食也淹在了裡頭。
便是老掌櫃的也後悔,此刻也忍不住的嘆道:“早知道這雨要下那麼多天,就先把糧食搬到家裡了纔是。”而眼下,早就被水沖走了。
容離心中也甚至是擔心,不止是爲現在的衣食住行擔心,還擔心這雨有沒有影響到娑羅那裡,畢竟現在他們這裡離汾城不過是半天的路程罷了,而汾城離娑羅也只是半天。所以她擔心這雨要是一直這麼下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夫人,若不然明日屬下去出打聽打聽。”央良心中也是擔心,所以便趁機說道。
“罷了,這麼大的雨,行走到底是不方便,而且路都給水淹了,何況就算是真的那邊也是大雨一直不停,你去了也無用。”容離心裡雖然也着急,不過重要的還是現在顧及到眼下,央良的身手雖然敏捷,可是這樣的大雨天,輕功實在是不實用,而且萬一哪裡走滑了一下,那豈不是要命?
央良還欲開口說什麼,瑛姑姑便打斷道:“你就聽夫人的吧。”一面看朝那個被慕容小爪子傷到的外鄉人,奄奄一息的,怕是要斷氣了,因此便道:“不若是有着這功夫,倒不如先把那畜生扔到水坑裡去。”畢竟這殺人是犯法的,要是明天這雨一下停了,他的屍體往哪裡塞去,這中毒的究竟雨那被直接壓死的不一樣,所以得提早放在水裡泡泡纔是。
看了擦黑的天色,央良笑道:“曉得了。”
卻聽慕容這時插嘴道:“央良叔叔,一會兒你回來,還得把他們重新翻一遍,要不然底下的被壓的太扁了。”
央良聞言,忍不住笑道:“是嘞,小少爺,一會兒屬下來就‘翻人’。”
又是一日,容離等人帶着肉乾,又有那些紅薯,倒也不至於餓肚子,只是才隔了一日,就有人盯着大雨上門來借糧。
都是鄉里相鄰的,老掌櫃的不能不借,所以便撿了幾個紅薯給那人拿來去了,不想這人才走,便又有個婦人來借,緊接着一個下午,都有人來借,本來三百多斤的紅薯,轉展間便只剩下幾個皺巴巴的放在牆角。
掌櫃夫人見此,只看着氣得跟老掌櫃的吵了一架。
容離也有些頭疼,只是那紅薯究竟不是自己的,她也做不得主,可是此刻見到那牆角僅剩下的幾個紅薯,不禁嘆着氣朝老掌櫃的問道:“這小鎮四周最適宜種紅薯了,哪個人家裡不藏種子的,再者這也太巧了吧,怎麼這鎮子上的人家都如你們家一般,把糧食放到店裡去麼?”只是這鎮子上就老掌櫃一家這樣的吃食店,除了他家,誰家會把糧食放在店裡去啊。
她這麼一說,才提醒了老掌櫃的,掌櫃夫人更是在一旁埋怨起來,一面哭哭啼啼的罵這些鄉鄰實在是不厚道,欺負他們兩個老人,一個個的上門來騙。
小二的是鄉下的,承蒙老掌櫃收留,他已經感激不盡了,所以先前也不敢攔着老掌櫃的送人紅薯,尤其老掌櫃最常說的就是做人要厚道,所以他也不敢開口。
可是此刻聽到容離的話,反應過來了,也忍不住的罵起來。
央良看着容離,也擔心起來:“夫人,這眼下如何是好?”
老掌櫃三人也朝着容離望去,就指望她能有什麼法子,那掌櫃夫人是氣急了,只像容離道:“夫人您屬下功夫好,不如將咱們的紅薯要回來吧。”
可是話音才落,便被老掌櫃的打斷,“胡鬧,這送出去的東西哪裡有要回來的。”所以掌櫃夫人也只好怏怏的閉上了嘴巴。
“這雨看着今兒下午小了些,興許明日就停了,大家也不必着急。”話說這雨也下了快五六天了,都不曾歇一下,今天下午終於小了許多,而且天也亮了許多。一面瞧見老掌櫃夫妻臉上的歡喜,想到這老掌櫃的實在,便提醒道:“這雨便是停了下來,這幾日的糧食估計也貴着,若是有人來借人借糧的,還是要三思些。”
“是了是了。”掌櫃夫人只管點着頭,一面恨恨的瞪着老掌櫃,念道:“這雨一停,咱們上找兒子去,你要是在說什麼這鎮子上你走了沒人開店什麼的,我就不跟你過了。”
原來這對夫妻姓沈,有個兒子去年中了探花,得了職便去任上,沒在回老家來。念及家中老父老母,打發幾波人來接過,可是這老掌櫃的總唸叨着自己走了,鎮子上了客店,若是有路過的人,到哪裡歇去,所以便留了下來。他那兒子倒是孝順,留了不少銀錢,不過大都給沈掌櫃的借了出去。
這樣難怪了,大家會一起來給他借糧食,分明就是吃準了這性子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容離想着兩個孩子整個下午都在沈掌櫃的身邊聽他講故事,因此便擔心他把他那所謂的‘行善積德’傳授給兩個孩子,於是這會兒便教育起他們倆來,“阿孃以後不希望你們成爲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但也莫像是沈掌櫃一般,免得到時候苦了自己。”
果然,只聽慕容說道:“可是沈掌櫃說,這叫做好事,行善積德,以後能到天上去。”
月下也點着頭,難得一次順着哥哥的話道:“是啊,我們要做好事積德,那樣阿孃會過得很幸福。”
容離見月下也被灌輸了沈掌櫃那一套‘行善積德’,不禁認真起來,“行善也很多種,這一種太慢了,到老死也不見得能積多少德呢!”一面嚴肅的看着兩個孩子,“而且你們要知道,沈掌櫃這樣做根本不算什麼行善積德,他這樣分明是助長了那些人的懶惰,使得他們不想去動腦子賺錢,也不想親手勞動,反正想着沈掌櫃的心善,兒子又有錢,到時候沒了在來借就是了。所以啊,他這樣不但沒有真正的幫到人,反而因爲他害了那些人。”
慕容似懂非懂的,不過月下卻已經明白了,“阿孃的意思月下明白了,跟柚子阿姨說的那個‘慈母多敗兒’的意思是一樣的。”
“嗯,月下真聰明。”容離連連點頭,一面高興的撫着月下的頭,繼續說道:“咱們家的牙行雖然是販賣人口的,不過我們家與別人家不同,咱們家買人來,然後阿孃花銀子教他們認字學規矩,最後還要讓他們學一項手藝才能離開牙行,這樣的話就算是以後他們自己有銀子贖了身,能靠着自己的手藝自食其力,不至於餓死。當然了,咱們家的牙行裡賣出去的人,都是要正經人家,像是其他亂七八糟或是名聲不好的人家,萬萬是不會賣的,所以就算是他們以後依然爲奴未婢,比起旁人家的奴婢來,他們也是過得好的。”
兩個孩子現在都聽得認真,尤其是慕容見月下都被阿孃誇獎了,因此便打起精神,立着耳朵認認真真的聽,就怕漏掉什麼,惹得阿孃不高興了。
同是睡在屋裡,用椅子拼成小牀的瑛姑姑也聽到了容離的話,這會兒見兩個孩子難得認真的安靜聽,便也道:“所以啊,夫人這纔是真正的行善積德,她這樣幫到了許多穿不暖吃不飽的人,他們識字學規矩,便是到大戶人家去做下人,也能受到尊重。”奴婢識字的,除了那些世家裡面的一等大丫頭和少爺主子們身邊的小廝之外,就極少了。所以容離這裡賣出去的丫頭跟着小廝,不用主人家調教就懂得各種規矩禮儀,又識得字,帶出去絕對的體面,所以早就成了香餑餑,只可惜容離的牙行建立得太晚了,所以裡面的人青紅不接,供不應求。尤其是現在許多人都有了自主意識,想要繼續留下來,靠着自己學的手藝在容離手下掙錢。
“最重要的是,咱們的牙行買一個人,就是救一個人,而且還能賣銀子,不止是賺了錢跟着名聲,還積了不少德呢!”容離生怕兩個孩子以後不願意繼續做這樁生意,因此便又將這積德二字加上。不過她這積德到時真的,畢竟這些人,是自己改造了他們悲慘的命運,讓他們不至於流離失所,或是被賣身到青樓楚館去被人糟蹋吧!
“原來有這麼好啊,那以後等回家了,咱們就多買點人吧!”慕容聽到瑛姑姑的話,兩眼都冒着星星了,也不知道到時候能賣多少銀子呢!亞目長老要是知道了,肯定以後就不做鏢師,也要來販賣人了。
聽到他的這話,容離不由得朝着外面逐漸小了些的雨看去:“也不知道這雨的局部面積可是廣闊,若是這四處都是這樣的大雨,那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流離失所了。”而且這個時候又不知道多少人家要賣兒女了。
瑛姑姑明白她的意思,只道:“鳳凰園裡的好些姑娘都及笄,也該出去了,到時候空了下來,也正好在買一批。”
容離點了點頭,知道嵐嬤嬤會處理好的,所以也沒有在多說,吹了燈便歇下了。
只是兩個孩子似乎比較興奮,一直嘀嘀咕咕的小聲說着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反正容離是在他們的話中睡過去的。
第二天雨果然停了下來,早上還出了太陽,可把大家高興得。至於那些外鄉人,幸虧央良的手腳快,昨晚都已經扔到了前面坍塌的小店裡,所以一早被發現屍體也不足爲奇,尤其這場大雨,好些房屋年久失修的人家都垮了不少,所以這被砸死的人也不在少說,因此便沒惹得誰大驚小怪的。
街上有人賣米,價格果然比尋常高出了三倍,這會兒便有人來借銀子了。
老掌櫃的早就給掌櫃夫人關在了屋子裡,所以就小二的守在門口,但凡是誰來借銀子都道掌櫃的不在家裡。有的等不了是走了,卻有幾戶極品人家,竟然讓孩子在沈掌櫃家的門口候着。
這雨才停下,容離他們也不敢馬上走,所以便將漿洗好的衣物跟着鋪蓋在院子裡曬,卻叫沈掌櫃家的兩個鄰居看見了,二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不大多會兒,便各自領着自己的家眷來了。
小二的招架不住,只好讓沈掌櫃的夫人來處理,掌櫃夫人看着門口的兩家子,不禁蹙起眉頭來:“張嫂子,趙嫂子你們這是作什麼啊?”
那個年紀看去稍微比沈夫人年輕的婦人,便是沈夫人口中的趙嫂子,一雙三角眼朝着沈夫人身後正在院子裡涼着被單的瑛姑姑和容離看去:“哼,沈嫂子也虧待得這麼多年來我們鄰里間對你們家的照顧了,可是我們借糧食沒有糧食,借銀子沒有銀子的。”說着,揚起手朝正擡起頭來的瑛姑姑指去:“這會兒既然是養着些外人。”
那張嫂子也黑着一張臉,似乎沈夫人是欠了他們多少恩德似的,見那姓趙的媳婦說完,便接道:“是啊,說來你們真是沒有良心的,也不想想自從你家大郎離開後,我們是多麼的照顧你們,要不是我們這些鄰居,你們兩孤寡老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死了呢!”
這個張嫂子不止是長着一張刻薄臉,還連着嘴巴里說出來的話也十分的刻薄。沈夫人一向就不喜歡她的,只是自己那老頭也被他們家騙了不少銀子。現在又聽她罵自己和老伴兒是孤寡,頓時氣得氣結,小二的見此只趕緊扶着她。瑛姑姑和容離也急忙過來幫她順着氣。
好一會兒,沈夫人在喘過氣來,蒼白着一張臉指着姓張的:“我··我兒子在外任着官呢,每年寄來的銀子都給你們這些沒良心的騙了去,這麼多銀子沒把你們這些沒良心的養出半分感激心來,反而咒我夫妻二人孤寡,真真不怕雷公發怒,報應到你們的身上去。”
容離也黑了臉,她本來覺得商家的某些媳婦兒就夠是缺德,夠是極品的,卻不想這沈夫人的鄰居們纔是真正的極品。人家兒子賺來的銀子都給他們借去花光了,現在反而咒家的兒子死了。而且看這架勢,一家子都領來了,莫不是想住進來吧?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們的家好好的。
那趙嫂子似乎也嫌姓張的把話說的太過了,因此拿着手肘碰了她一下,隨之陪着笑臉給沈夫人說道:“哎呀,她就是那張破嘴,你可別跟她一般見識。”說着,露出一臉爲難來,看着自己家的五六個孩子,“這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兒了,街上的米又貴得很,孩子們都是長身體,實在是不能讓他們餓着。”
不得不說,這位趙嫂子是挺會說話的,最起碼在她溫和的口氣下,沈夫人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只是已經冷冷的打量着他們一行人。
只聽那趙嫂子笑着看了跟小二一起扶着沈夫人的容離一眼,又說道:“我知道你們夫妻是好心人,連着客棧裡的路人都願意將他們安置在家裡,那麼我們家這幾個孩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她說着,垂下頭來也不管沈夫人的話,便朝着自己家五個孩子道:“你們在沈爺爺家裡要好好的聽話,不許打架知道不。”
見此,那姓張的也急忙朝着自己家的幾個孩子交代:“你們也不許打架。”又一把扯着大些的女兒吩咐道:“吃飯的時候,有肉就給弟弟多夾些。”
幾個孩子聽見是肉,也顧不得聽她接下來的話,一擁而上,朝着沈夫人家那薄弱的小門衝了去。
沈夫人給驚了一下,急忙招手示意小二的去擋住房門。
在屋子裡的陪着沈掌櫃的月下和慕容也被這聲音驚了出來。雖然穿着是尋常人家的衣裳,可是在與外面那些孩子比起來,他們那也算是錦衣華服,幾個眼尖的先看到,眼睛裡便都露出驚喜的光芒來,但見姓張的這個媳婦家的二兒子已經從牆上翻了進去,直接朝着慕容撲過去,嘴巴里得意的喊道:“這小子的衣服是我的了。”
這手腳快的,瑛姑姑有些哭笑不得的,也顧不及不了大門這邊了,急忙去保護慕容。
慕容先是一驚,隨之反應過來,這個比自己高出個人頭的男孩子竟然要搶他的衣服,不禁好笑起來:“這麼小的衣服,你穿得了麼?”
那邊,幾個小姑娘也指着月下,完全不將月下本人當一回事兒,已經開始在矮牆外面指着月下身上的衣服鞋子首飾,各自分配。
沈夫人已經快要被吵得昏了頭,小二的還奮力的抵着門,那個捷足先登翻牆到院子裡的男孩雖然已經被瑛姑姑制住了,不過看這些人都是不講道理的,她們又是在逃難,總不可能把他們一併殺了弄出大動靜來。
趙嫂子跟着姓張的也一起推門,推了一會兒,便讓年紀大的去爬牆。
院裡院外,一陣亂套。裡面的沈掌櫃也出來了,見此面對起髮妻的怒容,更是羞愧得很,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平時對他們的好,反而滋長了這些人的蠻橫。可憐他一把老骨頭,怎擋得住這些像是猴子一般的孩子。瑛姑姑又要保護月下和慕容,而且不能動手,所以也忙的不可開交。
然就在這時,那小門跟着小二終究是沒能敵過外面的趙嫂子等人,只聽砰的一聲,連帶着左側的牆都被推倒了。
也是,這麼幾天的大雨不停的打着,牆根又泡在雨裡,早就根基不穩了,所以才爬了三四個小孩在上面,又加上趙嫂子等人在外面推着,所以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幸得並沒有傷到人。只是那姓張的一個女兒手腳慢,所以摔了個跟頭。
本來是沒有什麼大事情的,又是她們自己家的孩子翻牆才使得牆跟着倒塌的,這會兒那姓張的反而一下大哭大叫起來,上前去抱着自己的女兒,“哎呀,摔死人了,摔死人了。”一面又朝着剛剛反應過來的沈掌櫃嚎道:“趕緊陪醫藥費,我們家翠娘被你家的牆倒塌來打傷了。”她說着說着,嚎的那個悲慘啊!好似死了一家子人似的。
她懷中所謂的翠娘,先前還好好的,在聽到她孃的話,又被她娘暗中掐了好幾把,終於反應了過來,也大哭大喊起來。
沈掌櫃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不至於糊塗到此,也沒有老眼昏花的,只是看到這姓張的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還是忍不住的詫異起來,心裡又想,他們家孩子最多,自己平時沒少接濟,現在反而騙起他來了。終究是有些氣不過,下巴的白鬍須也跟着顫抖起來:“張嫂子,你這是不厚道了,剛剛孩子還好好的,怎到你的懷裡就傷着了,我沈老兒雖然兒子沒有在身邊,可是你也不能這麼訛我。”
其他的孩子見張嫂子母女在這裡嚎着,也都圍了過來,這當頭瑛姑姑才騰出手來,把月下跟慕容抱進屋子裡去,可是兩個孩子覺得新鮮得很,都擠在窗戶旁往外面看來。瑛姑姑也不攔着,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這世間的人不是每一個都猶如府上的誠懇。
“要是真的傷着了,叫大夫來看就是了,要是沒有傷着,到時候看張嫂子你如何說。”沈夫人到底是有幾分機靈的,上前來便說道。
聽到她的話,張家母女果然是有些心虛了,不過那張嫂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這哪裡能唬到她,馬上就哭喊起來:“我們窮人家,哪裡能吃得起醫館子裡的藥,有銀子直接陪銀子就是。何況這幾天四處砸傷了不少人,大夫自己都被砸斷了腿,他哪裡有空給人看病。”
“大夫又不止一個,請另外的就是了,總不能沒一個都受傷了吧!”沈夫人這次不想就這麼給她白騙去。
張嫂子聽到她的這話,卻是冷哼一聲:“哼,你們家兒子是當官的,哪個不怕你們夫妻倆,你們說什麼哪個不敢附和,到時大夫來看了,若是傷着的,他也不敢說是傷着的。”她這分明就是賴定了沈夫人,說罷又哭喊起來,好不委屈。
沈夫人和沈掌櫃都氣得臉色發白,沈夫人更是氣得跳起來:“剛剛你罵我兩老是孤寡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我兒子是做官的呢?”一面轉朝沈掌櫃罵起來:“這些年我說你是被豬油蒙了心,這樣的人家在你的眼裡,看着竟然是老實的,難怪你一輩子的勞碌命,我這輩子可真真是毀在你的手裡了。”沈夫人越說越氣,又是委屈得緊,想着這幾年跟着老頭子在小鎮上,都沒能享享兒子的福,連孫子都沒能見一面,於是哭得便越發的傷心,比起張嫂子那虛僞的哭聲,確實很叫人揪心。
容離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賞給這婦人一腳,可是想到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用武力來解決的,而且現在月下跟着慕容看着,也正好讓他們多長見識,看看有些人到底是如何的不講理,臉皮是然後的厚,心是如何歹毒。因此便朝着屋中兩個孩子身後的瑛姑姑打了個眼色,示意她暫時不要開口。
那趙嫂子這個時候也不說話了,只是任由張嫂子胡鬧,而雖然這姓張的大喊大鬧,不過眼下因爲房屋倒塌死了不少人,大家都顧着哭自己家的人,所以就算是聽到她的嚎聲,也沒人來搭理。
張嫂子見沈夫人雖然哭,不過沈掌櫃並沒有說個什麼,因此便放下‘虛弱’的翠娘,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的,站起來便朝着他撲過去:“你賠錢,你陪我家翠娘!”
沈掌櫃兒子在外做官,他們夫妻倆最在意的就是名聲了,就怕給兒子抹了黑,所以沈掌櫃見張嫂子就這麼兇悍的撲來,生生的給嚇住了,辛苦反應的快,所以倒是躲開了。只是那張嫂子勢在必得,哪裡就這麼放了他,便在其後窮追不捨的。
沈夫人雖然氣恨自己家老頭,可是始終不忍心他被這個無理的婦人欺負,便擋了上去。不過她年紀到底是大了,被神生龍活虎的張嫂子一推,人便倒在地上。
容離雖然不想管,可是怕沈夫人反應不過來,錯過了這麼個好時機,因此只好急忙上去先將她扶住,看似扶住,卻是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起身來。
沈夫人正是好奇容離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就聽見容離擔憂的聲音道:“夫人,你沒事吧,腰有沒有傷到?”
聽到這話,沈夫人才猛然反應過來,一面揪着眉頭喊起來:“哎喲,我的腰。”一面自己伸手朝着腰探了去,才輕輕碰到,便又疼得喊起來:“哎喲喂,疼死我了,我的腰啊!”
沈掌櫃的不明就裡,頓時嚇得一臉慘白,急忙湊了過來。不想他的這舉動,反而使得現場更加的逼真。那張嫂子有些被嚇住,愣愣的站着,哪裡還有先前的囂張勁兒,便是她那個被砸傷了的翠娘,也因爲擔心忘記了自己的‘傷勢’,一骨碌的爬起身來,動作很是麻利,朝着她娘奔來過來,看着沈夫人也是滿臉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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