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歆上到六樓，見自家房門開着，便親切地叫了一聲：“姐，我回來了。”
沙發上，張雨桐看着進門的妹妹，沒有應答。
“姐你怎麼了？”張雨歆換了鞋子進屋，隨手把門關上，“是那個混子惹你生氣了吧？”
“你坐姐邊上來。”張雨桐拍了拍沙發。
張雨歆的心一沉，但還是走過去在姐姐身邊坐下來，“怎麼了，這麼嚴肅？”
“姐問你一個問題。”
“問問題你就問啊，別這樣。”張雨歆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
“還記得爸媽走了多少年了嗎？”張雨桐突然問道。
“七年啊，那一年我十歲。姐……”張雨歆不知姐姐要說什麼。
“是啊，咱姐妹相依爲命也七年了。你今年都十七歲了。七年……我讀完高中讀完大專，有了工作。你讀完小學讀完初中現在讀高中。”
“姐，你想說什麼就說，別這神情。”張雨歆心臟怦怦跳動。這是暴風雨的前奏啊。
“我剛纔接到一個電話，一個號碼數字都不顯示的電話，說你……”張雨桐憂鬱地看着妹妹。
“說我什麼了？”張雨歆有種崩潰的感覺。
“說你欠了十五萬的貸款。”
“怎麼十五萬？昨天不才十萬？啊。”張雨歆瞬間閉嘴，同時雙手捂住嘴巴。
張雨桐眼睛睜到不能再大，呆呆地看着張雨歆。
“姐，姐……”張雨歆離開沙發站起身。
“這麼說……那個電話是真的？”
“姐我錯了，我錯了。”張雨歆在張雨桐腳底下跪下來，眼裡的淚水嘩嘩流淌。
張雨桐仰頭，渾身不禁顫抖，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終於控制住了情緒，這才低下頭來，摸了摸妹妹的短髮，“你起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姐是警察，會知道怎麼做的。”
“我……”
“我讓你起來，知道嗎？”張雨桐聲調上揚，“一個人，尤其像我們，一定要堅強！不要輕易下跪！跪着能說事嗎？”
張雨歆慢慢站起身，低着頭不敢看姐姐。
“說吧。”
“我……是因爲一部手機。”
“一部手機？我不是給你配了一部老年機嗎？再說了，一部手機要十五萬嗎？”張雨桐錯愕。
“是他們騙我，詐我，一次次逼我！姐，真是他們逼我，逼我！”張雨歆忽然激動萬分。
“你別激動，你只要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是什麼樣的一部手機？”
張雨歆瞟了一眼姐姐，知道再也隱瞞不了，便從挎包裡翻出她心愛的iPhone5.
張雨桐接過iPhone5，很難相信自己的眼睛，“iPhone5？歆，你從哪來的這麼高檔的手機？哪來的？”
“嗚嗚嗚，嗚嗚嗚，”張雨歆哭出聲來，“姐，對不起，對不起。”
“你說啊！”張雨桐大喝一聲，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姐？”張雨歆驚恐地擡頭。
張雨桐再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擺了擺手，像是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告訴姐，你怎麼想到要一部這麼高檔的手機的？iPhone5，就是整個陽江縣，也找不到50個人用。”
“這怎麼可能？我們學校就有好幾個人在用！”
張雨桐搖搖頭，“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虛榮心？多少錢，這一部手機？”
“六千。”
“六千？”張雨桐顯然不瞭解iPhone5的價格，“六千怎麼變成了十五萬？”
“是……”
“你是不是我最疼愛的人……”張雨桐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起來。
“你等下。絕對是對方打來的。”張雨桐抓起手機，“哦，不是，這是有號碼的。喂。哦，雨歆的同學啊。雨歆還在家裡，現在有事，有什麼事你們去學校再聯繫。掛了哈。”
張雨桐把掛斷手機，“是萬詩怡。你說，六千怎麼變成十五萬？是哪時候開始貸的？你怎麼有這種渠道？”
“就是七月初的時候。”
“我打斷一下，”張雨桐控制不住地插話道，“七月初，那不就兩個月的事嗎？六千怎麼就變成了十五萬？”
“我也不知道哇，”張雨歆淚雨滂沱，“它是按周計的。具體哪一天我不記得了，我忽然被拉進了一個QQ羣。”
“誰把你拉進去的，還記得嗎？是一個什麼號碼？”
“這我就不記得了，我也沒有留意。那是一個放貸羣。”
“等等，歆，”出於警察的警覺性，張雨桐再次打斷話題，“你還在那個羣裡嗎？在的話，調出來給我看一下。”
“在呀，我這就調給你看。”張雨歆拿過iPhone5，立即操作起來，“咦，姐，這怎麼可能，早上羣都還在的？”
“你不用找了，他們準備聯繫我的時候就想好了這一步。他們是一個很有經驗也很有套路的組織。你接着說。”張雨桐立即感知到是什麼狀況了。
“那是一個放貸羣，我一進羣他們就主動聯繫我，問我最想擁有的是什麼，我說了我的想法，他們立馬就說可以圓我的夢想，因爲他們瞭解一個借貸機構，利息低，無抵押，放款快什麼的。然後這個說貸款買過手提電腦，那個說貸款買過手機，有一個還說也貸款買過iPhone5，還在羣裡發出了iPhone5手機的圖片。”
“你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在誘導你媽？”張雨桐道。
“姐，我現在當然知道，只是當時利慾薰心，完全被矇蔽了雙眼，立馬就心動了。很快就有人私加我QQ，讓我傳了身份證圖片，還讓我提供了姐你的電話號碼以及工作單位，接着讓我打了6800的欠條。”
“你不是借6000嗎？你打6800的欠條，這還叫低利息，你是豬油灌進了腦顱嗎？”張雨桐實在忍不住不咆哮了。
“利息真的低，800裡頭的600是手續費。6000一週的利息只要200元。”張雨歆很委屈的解釋道。
“怪不得你數學只考三四十分，這600的手續費它不是錢？這是變相，懂嗎，我的傻妹妹。”張雨桐無語至極，“然後就放款給你了？”
“還沒，他擔心我到期不還就讓我找一箇中間人做擔保。”
“羣裡頭你一個都不熟悉，誰願意爲你擔保？”
“一開始是沒有，姐，但現在我知道了，他們是欲擒故縱。羣裡的那些人全都是一夥的。我求了幾個之後纔有一個人發話，說願意做我的擔保人，不過要我給他再打一張6000的欠條。”
“你打了？”張雨桐反問道，但隨即又自言自語，“你肯定打了。這還用說，你肯定打了。你不打，哪會翻到十五萬，兩個月的時間？”
“我打了。”
……
陽江看守所。警察推開6號房間，“0609號，出來一下。”
曹正軒一無所動，仍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
“0609號！”警察提高分貝再次叫道。
曹正軒旁邊的一個嫌疑犯推了推他，“小兄弟，叫你呢。”
“啊？”曹正軒懵，“誰叫我？”
“管教。”那個人指了指門口。
“到！”曹正軒立即起身，大聲應答。
“你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