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站在濟芸廬門口的時候,桃夭身上只着了見中裙,天動衣服上還有幾道掃把印子。沒有從被人掃地出門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天動不死心地問,“桃姑娘,我們這是被趕出來了?” 看着周圍一圈眼睛發直,垂涎三尺的男子們,桃夭沒好氣地哼了聲,繫上了鬆開的肩帶。看天動還站在那裡,桃夭惱了,用力戳了戳他的腦門,“快把你的衣服給我,你難道想讓我就這麼回去嗎!” 說一個字就戳一下,等桃夭的手指離開時,天動的額心已經留下了紅彤彤的指印,看上去就像佛祖身邊的小侍者似的。天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動作太大,一下子就露出裡面結實的蜜色胸口。桃夭確定,她聽到周圍出現了一干女子的嚥唾沫聲。 接過了天動的外衣,桃夭見他只穿着一身雪白裡衣,如果這麼一路回去,肯定會被人看個遍的。沒有辦法,將外衣批到了自己身上,桃夭走到天動背後,沒好氣地說,“彎腰。” 見她一會一個口令的,天動也沒有違抗,直接彎下腰來。一下子跳上天動寬厚的後背,桃夭抱着他的脖子,將寬大的外衣系在了天動身上,勉勉強強沒有露出裡面的衣服。掐着天動的耳朵,桃夭用力吹了口氣,接着惡狠狠地說,“抱緊了,要是將我摔下來,我和你沒完!” 條件反射似的托住了桃夭的雙腿,天動將她往自己身上提了提,緩緩向回走去。兩人奇裝異服的樣子一下子吸引了路人的眼光,不過任憑他們指指點點,當事人都沒放到心裡。桃夭枕在天動的肩頭,小腿不自覺晃啊晃,腳上的繡鞋也甩來甩去。 這時太陽已經接近正午,桃夭埋頭躲在天動背後,讓他爲自己擋住太陽。兩人的影子跟在身後,短短小小的一團,漸漸靠近,最終融成一個。 如同白蓮青葉,同根而生,相依相偎。 回到了房間裡,二人各自換好了衣服,這時就見樓裡的小廝跑了進來,弓着腰衝桃夭地說,“桃姑娘,你要不要去那小公子的房裡一起用飯?” “這都已經午時了,你們沒有給他送飯嗎?”桃夭問。 小廝連連擺手,生怕桃夭這麼誤會自己,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按照桃姑娘的吩咐,每日三餐都定時送上,只是那小公子從早上時就不肯吃飯,非說要見你們,別人問話也不回答,反反覆覆就那麼一句。” 試探地擡起頭,小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地道,“姑娘,那小公子,不會是這裡有問題啊?” “沒有的事,”天動這時正巧走進來,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了半錠銀子,放到了小廝的手裡,“以後我和姑娘不在,還勞煩小哥多多照顧他。你也明白,讀書人總有點呆子氣,你們多多包含就是了。” 平白髮了筆橫財,那小廝笑得見牙不見眼了,連忙朝天動道謝,歡歡喜喜地推門出去了。看桃夭抱着胳膊瞧自己,天動聳了聳肩,解釋道,“我師傅給了我不少私房錢,我還沒有花多少。” 輕笑一聲,桃夭走向門外,和天動擦肩
而過,“走了,大官人!” 進到饅頭的房間裡,果然見他一個人縮在牀邊,埋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丫子,桌上擺的飯菜一點都沒有動過的痕跡。聽到聲音擡頭,饅頭眼裡迸出驚喜的光彩,光着腳就跑下牀。看着兩人走近,饅頭委屈地捂着肚子,“我餓了。” 好不容易將新的飯菜端上桌,饅頭捧着碗埋頭苦吃,腮幫子上都沾滿了米粒。不斷往嘴裡塞着青菜,饅頭的兩邊臉都被塞得鼓鼓的,看上去就像個小倉鼠。 饅頭的身上有兩個極端,讀書時能夠過目不忘,學什麼東西都能很快學會,比普通人還有聰穎許多,但是另一方面,饅頭在人情世故上卻和人家五六歲的孩子一樣,哪裡冷了熱了,或者是餓了渴了,就會直白的說出來。但是他又非常認生,除了天動和桃夭,誰都不可以近他的身。 託着下巴,桃夭無奈地看向天動,“咱們拿這小傢伙怎麼辦,難道真要帶在身邊嗎?” 天動顯然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帶着他了,這些事情慢慢再教給他。” 第二日再到濟芸廬時,桃夭在左,天動在右,饅頭站在中間,新奇地東張西望。看他怯生生地四處打量着,桃夭用眼神示意天動,這樣真的好嗎,帶他去見紀酌,不會被抓過去試藥吧? 天動眨眨眼,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今天就不記得咱們了。 兩人剛剛踏入了鋪子裡,昨日接見兩人的小藥童正站在門口,立馬開始炸毛,嚷嚷着要趕他們出去。天動一把擋住他的動作,一邊歉意地解釋說昨天是個誤會,邊指了指身後的饅頭,說這纔是要來看病的人。 好說歹說,總算是打消了藥童的疑心,放幾人進了隔間裡。三人站定,突然聽到屏風後一陣騷動,接着就見紀酌一把推倒了屏風,飛快地衝到三人面前。目不轉睛地盯着饅頭,紀酌喃喃自語,不斷說着不像,不像,接着嘴裡的話又變成了像,太像了。沒等桃夭二人問上一句,三人又再一次被請了出來。 不過這次桃夭沒有多惱火,反而來了勁頭。這次紀酌反應如此敏感,說明他肯定是知道什麼,這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突破口。四下打探了一下,桃夭找到個書畫攤子,將小饅頭一把按坐在椅子上,接着衝那老書生道,“老闆,給我畫幅畫。” 坐了大半個時辰後,饅頭終於可以動彈,立刻將腦袋鑽到桌前,只看了一眼,嘴裡卻發出了咦的一聲。不光光是饅頭,連天動也是如此,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人是面前的饅頭。桃夭滿意地看了看畫卷,扔了幾個銅板給老書生。 畫作一式兩份,桃夭扔了一份給天動,讓他去老地方找酒老頭,然後問問紀酌和畫中人有何關係。帶着饅頭回了樓中,桃夭找來個龜奴,讓他帶着饅頭回房,自己則是去了春媽媽房間裡。現在還是白天,正是樓里人睡覺的時辰,雖然經過幾次命案後,樓裡的生意冷清了許多,但蚊子腿上的也是肉,樓裡如今是來者不拒,對待恩客更是有求必應。 春媽媽睡得正香,卻被桃夭拖了起來,一
下子推到了臉盆旁洗漱。冷水上了臉,之前的睏意也下去了不少,春媽媽睡眼惺忪地看着桃夭,說,“桃姑娘,這一大早有什麼事啊?” 桃夭也沒有多說話,直接將手裡的畫抖開,鋪展在桌子上。春媽媽看到畫中人,猛地被嚇了一愣,一雙眼珠子差點都要凸出來。只是越看下去,春媽媽的眉頭皺的越緊,似乎有些看不明白,偏偏又不敢問桃夭。 桃夭料到她會有這個反應,笑吟吟地問,“媽媽,你可覺得這人有些熟悉了?” 春媽媽連忙擺擺手,眼珠卻四下亂瞟,就是不去看桃夭。玉白的指尖點着畫作,桃夭漫不經心地開口,語氣裡卻透着濃濃的深意,“如果春媽媽上了些年紀認不出了,那我自然就去找其他老人家了,至於是不是咱們樓裡的,那可就說不準了!” 被桃夭一下子抓住痛腳,春媽媽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只得從實招來。只是等她話說完,桃夭臉上的笑意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十分認真,“媽媽,你真的確定,這個人是像清歌嗎?” 春媽媽肯定地點點頭,“很像,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幾乎和清歌娘子一模一樣,我不可能記錯。只是,只是這畫中的女子說起來只有七八分像,所以我才說她不是清歌。” 謝過了春媽媽,桃夭順便提醒了她一句,不要將今日的事情說給別人,春媽媽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口答應下來。回到房間裡,桃夭看着畫中笑彎了眼的人,心裡不知道是酸是苦。她其實看到紀酌那個反應時,大概就猜到了饅頭和清歌間有什麼關係,推算一下時間,正好和饅頭的年紀吻合。 只是猜測算不得數,桃夭便讓那老書生爲饅頭畫了幅畫,特意說明是要將他畫成女子。果然不出所料,饅頭確實就是清歌的兒子。但是揭開了這一個謎團,卻引來了更多更復雜的謎團。 她現在能夠確定的就是,青爺就是紀酌,否則他不會大費苦心地派人到驚鴻樓來,更不會看到饅頭如此失態。兩下一盤算,這幕後人應該就是和紀酌合作,一起謀害那些姑娘。 爲什麼饅頭會沒有從前的記憶,跟着張天師當弟子?紀酌和清歌又是什麼關係,緣故一觸及這裡就神情大變?還有,那幾個死去的花魁,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桃夭倚在窗口,漸漸想入了神,卻聽見樓梯上傳來噔噔噔的聲音,接着就是有人敲着自己的門,邊敲邊喊,“桃姑娘,樓下有人找!” 按照桃夭的話,天動前去尋找酒老頭。他先去了常勝賭場,沒有找到變又轉去了一旁的酒巷中,果然在一家鋪子裡見到了酒老頭。 聞到他一聲酒氣,整個人都醉熏熏的,天動只得先讓店家送了碗解酒湯來,給他灌了下去。沒過一會兒,酒老頭微微轉醒,見到是天動扶着自己,衝他齜牙一笑,噴出濃濃的酒氣,“小光頭,你不陪着我們姑娘,怎麼到老頭子這裡來了?” 扶着他趔趔趄趄到了後巷,見周圍沒有人注意,天動才掏出了畫,遞給了酒老頭,將桃夭的問題同他說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