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輕輕被推開,一襲純白色的身影從外面悄悄閃進來。
正在窗前來回踱步焦急等待的蕭若忙回過頭去,看見胡驪面上帶着一絲難色,輕輕道:“我方纔使人去大營探聽,徐將軍連夜點兵,收編了姑娘說的刀盾兵……”
蕭若總算鬆了一口氣……還好是收編。
“多謝了。”蕭若感激地對她說了一句。
胡驪面上一紅,抿嘴微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外面還在搜尋姑娘……你今晚就呆在此處罷。”
蕭若點點頭,忙道:“你睡吧……”指指矮桌邊的坐墊道:“我就在這兒將就一夜。”
胡驪硬要將臥榻讓給她,最後還是拗不過蕭若,只得睡下。
蕭若不敢睡着,手中一直握着弓箭,坐在桌邊盯着桌上的燈臺,眼見火焰微微跳躍着,不知發出輕微的畢啵聲……目光越過火焰上方,投到榻上胡驪平靜安詳的睡顏上,睫毛顯得格外長,在白瓷一般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目光甫一觸及,立馬轉開了。
她的那句“兄長有意將我許配給徐將軍。”迴響在耳邊。
強壓下心裡的不快之意,她想到了什麼,蹙起眉——
胡軫爲什麼要在這個關頭將自己的妹妹嫁給徐榮?
徐榮要來函谷關換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卻沒有告訴自己……
而且來的時候,胡軫對她未免太殷勤了一些……
一邊一口一個徐夫人,一邊把自己的妹妹嫁過來,這個人!蕭若咬了咬牙,忽然意識到又想偏了,忙拐回來,忽然沒來由地想到了當初和呂布一起到樑縣的時候,爲了威懾呂布胡軫沒有派一個人出來迎接的事。
似乎有哪裡不大對勁……至於到底是哪裡,蕭若一時間也沒想出來,只是怔怔地望着火花發呆。
想着想着有些困了,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坐在桌邊打起盹來……
這個問題就這麼模模糊糊地盤繞在她腦袋裡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已經換上胡驪準備的盔甲躲在胡軫的軍隊中遙遙看着從城樓上下來的徐榮和胡軫之時,腦袋裡才豁然開朗——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呂布和徐榮都是非涼州將領,一向手西涼將領的排擠,前者在董卓的寵愛重用下胡軫尚且敢威懾他,然而對同樣是涼州將領的徐榮,胡軫又是嫁妹妹又是攀交情,實在是太殷勤了……
感覺像是有什麼陰謀。
不過——
也可能是他們關係比較好。
還有可能是現在西涼勢微,胡軫見風使舵攀關係。
蕭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又往後縮了縮,希望是她想多了,她站的地方隔徐榮很遠,只能看到一個身披青色戰袍和堅甲的身影……餘光掃過,目光定在了他身後那人身上。
臉看不清楚,但是就神態舉止來看,肯定是羊一。
居然這個時候還能跟在徐榮身後,蕭若忽然對他刮目相看。
徐榮和胡軫又走過幾步,登上了這邊的高臺。
胡軫振臂一呼,不知道說了什麼,身邊的人紛紛舉起兵器應和叫好……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蕭若稍微安心了些——這麼多人擋着,應該能安全混出去了。
忽然想到劉鈺他們,有些不放心,心裡這個念頭剛掠過,忽然聽到胡軫大笑了一聲,對徐榮道:“軫既率兵回援長安,函谷關就交給文良了……只是軫胞妹胡驪也在函谷關,不便帶她同行,胞妹崇敬文良已久,軫不如趁機做個順水人情,將胞妹嫁與文良爲妾?”說完,還沒等徐榮說話,便朝身邊的親兵吩咐:“帶雲兮過來。”
聽到這句話,蕭若怔住了,下意識看向徐榮。
徐榮沒有答話,低下頭把玩着手中的長劍。
……
不一會兒,一道纖細潔白的身影出現在了階梯上,一步一步,緩緩沿着階梯登上去。
依舊是一身的白衣,純淨不染片塵,城樓上微風拂過,白衣輕飛,寬大的衣衫掩不住她嫋嫋婷婷的身姿。
軍紀森嚴,臺下的士兵雖然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耳邊的驚歎和吸氣聲也是不絕於耳,蕭若也一動不動地盯着胡驪,忽然想到什麼,移過目光,又看了一眼徐榮。
她忽然有點弄不明白自己到底來幹什麼的。
想當然地以爲他肯定遭難了才帶兵過來……結果一失足成千古風流人物,兵被他收了,自己還在被追殺中,那位還有娶小妾的閒暇。
……
徐榮擡起頭來,看向走到面前的女子。
胡驪低着頭,臉頰帶着微微的紅暈,盈盈一拜:“小女子見過將軍。”清澈見底的眼眸悄悄擡起來,小鹿一樣驚惶的目光在於徐榮顯得有些陰沉的目光交匯時,立馬移開,臉更紅了。
“文良……”沒有在徐榮臉上看到他期許的驚豔神色,胡軫有些納悶,忙道:“文良意下如何?”
徐榮朝胡驪走了兩步。
她深深低着頭,看見他的馬靴出現在視線裡,心口突突地跳起來……
胡軫也在等着徐榮說話。
跟在徐榮身後的羊一目光卻是一黯,表情微微有些不忿。
“你叫胡驪?”
徐榮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她忙答。
“人在哪兒?”他忽然問了一句。
胡驪一臉不解地擡起頭來,而徐榮的臉已經沉了下去,也不管胡軫還在側,“咔嚓”一聲,雪亮的劍刃已經出鞘,隨即搭上了胡驪雪白的頸項。
“文良!你這是作甚?!”胡軫面色驚怒,也要去拔兵器。
……
放在他們說的話都很小聲,下面都聽不見,蕭若只看見徐榮忽然就拔出劍來比在了胡驪的脖子上,大吃一驚——
他莫非是知道胡驪私藏自己的事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馬上逃……然而目光一轉,看到胡驪的身影,腳卻像灌了鉛一樣邁不開。
現在逃的話,以徐榮的脾氣,胡驪死定了。
人家好心救她,她這樣一走了之實在說不過去……
場地寂靜,四周的士兵沒有任何人敢議論。
胡軫的手也只是放在刀鞘上,遲遲沒有拔出來,擔心惹惱了徐榮胡驪會立馬性命不保。
面前的女子瑟瑟發着抖,面色慘白,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眼裡寫滿了驚詫和不知所措:“將軍……說的是……徐夫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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