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燒酒,咋就停產了呢?”馬占山放下酒碗,疑惑地望着胖子。
胖子抓抓後腦勺,嘿嘿兩聲:“沒原料啊,打下來的糧食,一多半都交了任務糧,俺們也只好乾瞪眼。”
馬占山雖然也是農民出身,但是也當了好幾年書記,聽胖子這麼一說,哪還不明白這傢伙的鬼心思,於是也呵呵幾聲:“就知道你小子這頓飯不好吃,說吧,啥要求?”
雖然小把戲被拆穿,但是胖子臉上不紅不白:“要是方便的話,就從糧庫給俺們支援點高粱啥的,俺們的酒廠也好接着開工。”
“這麼好的白酒,要是按照散裝賣就可惜了,能不能裝瓶賣,咱們縣就縣裡有一個酒廠啊,我看這幾年銷量越來越大,你們的酒廠也可以往這方面發展嘛。”馬書記未置可否,反倒先談起酒廠的發展前途。
聽他這麼一說,胖子心裡反倒高興起來:哈哈,看不出來啊,還以爲老馬只抓糧食呢,原來也是農業工業兩把抓,希望兩手都要硬纔好。
想到這裡,胖子看着大夥碗裡的白酒已經見底,於是也不直接回答老馬的問話,站起身又抱過來一個大木桶:“來,換點帶色的。”
說完,先往大盆子裡面咕嘟咕嘟倒了半盆子。大夥一瞧,有點發愣:真變色了,白的改紅的了。
盆子裡面是葡萄酒,經過一年的後發酵,酒味比以前更加濃郁,就連顏色,也顯得更加厚重,晃動起來,竟然又琥珀色的光澤閃動。
給大夥每人倒了一碗,胖子這才說道:“俺們的酒廠,除了生產白酒,還加工果酒,這東西不能散着賣啊。”
馬占山點點頭,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俺去年在省城開勞模會,喝過一會葡萄酒,好像就是這個味,聽說比白酒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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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嘗過之後,都吵吵挺好喝,但是除了老馬之外,都是第一回喝這個,當然分辨不出優劣。大夥都是喝白酒的行家,但是對於葡萄酒就沒有發言權了。不過能弄出這東西來,在他們眼裡就已經挺神奇。
“明天你去糧庫拉高粱去吧。”馬占山當場拍板,然後端起酒碗,咕嘟咕嘟一口氣幹掉:“再來一碗,就這酒,俺也能像武松似的,連喝十八大碗。”
“這玩意不是汽水啊,後勁大着呢。”胖子撓撓後腦勺,臉上也少見地露出一絲苦笑,因爲那幾個公社幹部都跟老馬一個做派,全都一口氣喝個底朝天,唯一叫胖子比較安慰的是,那個司機還比較有職業道德,不管白的紅的,一滴都沒沾。
等到老馬領着手下上車的時候,腳底下都有點打晃,現在他們終於相信胖子說的,這玩意後勁還真足啊。
第二天一大早,胖子就領着一隊大馬車上路,整整十輛馬車,呱嗒呱嗒的馬蹄聲都是一個點,聽起來很有點雄壯的意思。
胖子最神氣,騎着大棗在前面領路,雄赳赳氣昂昂,等出了靠山屯,胖子回頭一看,哈哈大笑:“咋好像是下鄉搶糧食的鬼子大隊呢!”
到了公社,直奔糧庫。遠遠的就看到圓錐形的糧囤子,這個也屬於標誌性建築,一看到這玩意,就知道是糧庫了。
因爲正是賣糧的季節,所以大馬車、四輪子都排成長龍,足有好幾裡地。一年之中,這月份糧庫最紅火,瀝瀝拉拉,要持續倆多月。
糧庫坐落在公社的最北頭,但是馬車都快排到收購站了,要知道,收購站可是在最東頭啊。
人多車多自然就熱鬧,推着自行車賣麻花的,聲音吆喝得比胖子還響。用錢買可以,沒錢用糧食換也成。
穿行其中,胖子這一隊空車特別引人注目,因爲別的車上全摞着好幾層大麻袋,只有他們的車上時光板。
到了糧庫門口,只見對面有幾個小飯館,隔着玻璃往裡一瞧,裡面熱氣騰騰滿滿登登,生意十分火爆。這幾個小店,一年就開這幾個月。
胖子叫那些車老闆子在外面等着,自個先擠到門口,躲過進進出出的馬車,好不容易擠到一名門衛身邊:“俺是靠山屯拉糧食的,進去行不?”
“都排隊去,靠山屯多了啥,沒看都排着呢嗎?”那名門衛抓過來幾張出門證,檢查了一下馬車,然後才放行。
“俺不是賣糧食的。”胖子也稍微放開點嗓門,人喊馬嘶的,實在太吵。
“不賣糧食跑這來搗啥亂,信不信我叫保衛來。”門衛也太高嗓門。
“俺是來拉糧食的,昨天公社的馬書記交代的,你們主任應該知道。”胖子往前湊乎兩步,使勁嚷了一嗓子。
那人掏掏耳朵:“行,你嗓門比我大,幹我這活正合適。”說完就把胖子推進去。
胖子還是第一次來糧庫,哪也找不到,只見裡面的馬車還排着挺老長,有幾個檢質的,手裡拿着鐵籤子,在麻袋上不停戳着。
這種籤子是特製的,一尺多長,前面帶尖,後面是手指粗細的圓筒,裡面是空的,中間位置開着一個槽。把籤子插進麻袋之後,裡面的糧食就進到槽裡,抽出籤子,麻袋裡面的糧食也就帶出來幾十粒,然後就可以定等。
在糧庫,檢質員最牛,手裡的鐵籤子就是權力,只不過當時的社會風氣很正,基本上沒有濫用職權的,不過要是再過幾年,那就不好說了。
胖子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一趟鐵瓦蓋的紅磚房,裡面是糧庫的辦公室。找到掛着主任室的房間,敲門進去,好傢伙,裡面一屋子人,煙霧瀰漫,就跟集貿市場差不多。
“哪位是劉主任,俺是靠山屯的——”
“沒看俺們正開會呢嗎,等一會。”胖子還沒說完呢,一個有點禿頂,腦門上全是汗珠的中年男子嚷嚷了一句,把他的話頭打斷。
胖子無奈地撓撓後腦勺,只好靠在門邊等着。那個禿腦門大概就是糧庫主任,嗓門也最大:“一幫大活人,還治不了耗子了呢,多買夾子。”
“不好使啊,這些耗子都快成精了,夾子就能打着小耗子崽。”
“要不就下耗子藥吧,實在太多了,一年這幫玩意就禍害老鼻子糧食了。”
“有現成的糧食,那些耗子纔不吃藥呢。”
“誰家有貓,統統都抱來,還不信治不了耗子了呢!”禿腦門也急眼了,腦門上的汗珠子越來越密實。
“估計也沒用,那天俺看到幾個耗子,個頭比貓還大。”
胖子在一邊也總算是聽明白了,敢情糧庫這些頭頭腦腦,正爲鬧耗子的事發愁呢。要說耗子最多的地方,那肯定非糧庫莫屬。
要說對付耗子,胖子的經驗絕對夠豐富,而且家裡還有好幾個殺手,個個都是捕鼠的行家。於是他使勁咳嗽一聲:“收拾耗子啊,俺有法子!”
滿屋子的人立刻把目光都投射過來,禿腦門急火火地問了一聲:“啥辦法?”
“貓。”胖子笑呵呵地說。
“都說不行了啊,俺們這耗子能吃貓。”
“俺那是豹貓,也就是山狸子,要是鎮不住,就再調幾隻猞猁,耗子厲害,估計也鬥不過它們吧。”胖子信心十足地說道。
那些人都有點傻眼,最後還是那位主任嘿嘿兩聲:“你跟我們開玩笑呢吧!”
“俺是認真的。”胖子抓抓腦袋,那模樣咋看也不像是認真的樣子。
“你趕緊出去吧,別拿我們開涮行不。”禿腦門氣樂了,山狸子和黃皮子雖然都是滅鼠能手,對耗子也有威懾力,只是它們都是野生的,糧庫人太多,這些東西根本就看不着影。
“是馬書記叫俺來拉高粱的——那啥,俺家酒養着一隻山狸子,我騙你幹啥啊。”胖子也有點着急:俺這麼憨厚,像是撒謊人嗎?
糧庫主任的大眼珠子咣噹幾下,很快就弄明白胖子的意思:這傢伙顯然是忽悠人呢,就是爲了把糧食先糊弄到手。老馬昨天打電話還真說過這事,本來想批給他們點高粱,可是這個胖子實在恨人,竟玩花活,說啥也不能給他。
想到這裡,禿腦門眼睛立立起來:“等幾天再來拉吧,沒看俺們都要忙死了啊!”
胖子咂咂嘴,有點不是滋味:話茬不對啊,明顯是想跟俺扯皮,看來只能動真章了:“那俺先回去一趟,下午再來。”
說完就拉開門走出去,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以後最好也別來,俺們天天都忙……”
胖子就當沒聽着,他最喜歡用事實說話。從糧庫出來,塞給那些老闆子兩張大團結:“你們先找個地方吃點飯,俺回去一趟。”
騎上大棗,這回放開速度,一路飛奔,回到靠山屯。一進村,碰見的人就問:“胖子,糧食拉回來啦?”
“有點麻煩,俺回來搬救兵了。”胖子也不停留,直接跑到家門口,下了馬就嚷嚷:“奇奇哪,下午放假吧,趕緊跟胖叔叔幹活去。”
因爲是禮拜六,奇奇下午放假,所以胖子才這麼仗義,要不然總叫小丫頭翹課,胖子還真不忍心。
奇奇從屋裡探出小腦瓜,小臉上也滿是興奮:“胖叔叔,又有啥好玩的啊。”小傢伙一看胖子忙三火四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好事。奇奇最願意幹的事,就是跟着胖叔叔一塊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