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澤園——
正馱着唐之跟在雲夫人身後的兇獸突然停下了腳步,朝着一處看去。
“秦家這小子一點也不消停。”雲夫人讓秋雨先帶着兇獸和唐之還有另一具屍體去別院候着,獨自一人前去秦昱所在之處。
見到秦昱時,他和兇獸正打得不可開交,雲夫人吹響了頸上掛着的哨子,兇獸才退了開去。
“雲夫人!”秦昱忙跑上前,“您可找到我夫人了?”
雲夫人輕描淡寫道:“她的屍體在院裡躺着,你去看看吧。”
“屍體?!”
顧不上自己一身狼狽,秦昱跌跌撞撞地趕去了別院。
雲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就是你‘最寶貴的東西’麼?若你當時願放下身段說些好話,興許他還能隨你去,興許,也不會落得如此……”她打着哈欠,拂袖而去,“唉……又是個不眠夜……”
當秦昱來到院中時,看到唐之正靜靜地趴在兇獸身上,若不是那黑紅的血從脖子上流下,浸溼了衣襟,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秋雨則渾身是傷地站在那躺躺在地上的斷了手的男人面前,見到秦昱來了,微微行了個禮。
“我夫人是誰殺的?”秦昱紅着眼眶問秋雨道。
秋雨沒有吭聲,唐之不厭其煩地告訴自己,如果秦昱問起來殺死她的兇手是誰,一定不要承認,即便唐之不知道自己已經聽進了她的話。
“是他是不是?”秦昱大步走上前去,搶過秋雨手中的刀就要朝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砍下去。
秋雨用另一把刀擋住了這一擊:“唐姑娘說,他是證據,要帶回來給你看。”
“證據?什麼證據?”秦昱冷笑一聲,指着唐之道,“你們一個個的都瞞着我,甚至我都不知她到底在籌劃着什麼。將我身上的葉子偷走,就爲了把我困在翠澤園?就爲了讓她獨自出去尋找這種要命來換的證據?天底下哪有讓女人爲自己涉險的男人?!”
“她說,就知道你會如此,纔不想讓你跟着去。她本就是個死人,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再死一次,人死不會復生,她會。”秋雨從他手中奪回了自己的刀,插回身後的刀鞘中,“因爲她設的局,所以纔有機會讓我砍了這個男人的雙手,那個將我當作傀儡送入宮刺殺國主的男人。”
跪在唐之面前的秦昱沉浸在悲傷之中,聽見了“復生”二字回過了神:“你說什麼?什麼復生?”
秋雨看着唐之道:“她說,讓我把握好分寸,劃破頸部即可,在那之前她已經服了凝血丹,不至死,幾個時辰後應該就會醒來。”
“真的?”
“信不信由你,這都是她說的,”秋雨看着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齒道,“唐姑娘讓我留了他一條命,等你發落。”
秦昱一怔,連忙先將唐之抱進房裡,本想喊福兒來替她清洗,卻從秋雨口中得知衆人都被雲夫人下了藥,不到卯時不會醒,他便只好親自替唐之擦洗乾淨換上乾淨衣服,替她上藥,希望她好得快些。
“我也不想趁人之危……”秦昱轉過頭去,時不時地眯着眼去看自己替她擦拭的手是否有“僭越”之處,“你如果再這樣不珍惜自己,我可就真的得把你綁在我身邊了……那些案子明明與你無關,何必如此……誰允許你用命去換了?”
替唐之整好之後,秦昱由粗略替自己治了治傷的秋雨引去了關押那男子的房裡。
“他的背後還有沒有人我不知道,但他就是親手將我送進宮的那個人。”
秦昱看着被綁在桌上的男人,奄奄一息,雙手均被砍斷扔在了一旁。
秋雨舀了一勺冷水潑在了男人的臉上,那男人稍許清醒了過來,顫抖着嘴脣:“你背叛我……你居然背叛我……”
“我何時說過要替你做事?”秋雨冷冷地說道,“郭家小姐不願嫁入宮中,你恰巧將剛過頭七的我掘出煉蠱,想騙郭家讓我替嫁好騙些銀兩,而替嫁根本是你的一個幌子,實際卻是命我去刺殺國主。”
“你一個……死……死人,還記得住那……麼多……果然……還是得……找過了四十九日的……”
秦昱用力一掌拍在了桌上,桌上水花飛濺,把那男人嚇了個半死。
“你的蠱是從何而來?爲何煉蠱?刺殺國主意欲何爲!”
男人眨了眨眼,將眼裡的水擠出,這纔看清秦昱的臉,眼神中透着驚愕。
秦昱覺得奇怪,看這眼神,此人難道認得自己?但這相貌着實陌生。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不必如此拖拉……”
秦昱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我不僅不會讓你死得痛快,我還要養着你,讓你嚐嚐你自己煉的蠱,看看到底哪種最厲害,哪種,最讓人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要扛到什麼時候才肯說。”
“讓我來。”秋雨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個木甕,她打開了蓋子威脅道,“這裡面是夫人以我身上的血養的鑽心蠱,想必你心裡清楚,用人血和斷腸草餵養,這蠱的毒比你在我身上放的蠱可毒百倍。”
“你不如痛快給我一刀!”
眼看那男人妄圖咬舌自盡,秦昱連忙將一旁的勺柄塞進了他嘴裡:“想死?做夢,你什麼時候死,不是你說了算!”
見暫時問不出什麼來,秋雨便將木甕中的東西一股腦地倒進了男人的懷中,男人慘叫了兩聲便暈了過去。
秋雨讓兇獸守在門口,以免他耍手段逃走或是有人將他劫走,秦昱也便放心回去休息了。
說是休息,他卻並未回自己的屋裡,還是不離不棄地守在唐之的牀榻旁,幾次探她鼻息都還未有復生的跡象,實在是放心不下,幾次瞌睡都硬撐了下來。
秦昱長長地嘆了口氣,心疼地撫着唐之冰冷的臉:“我知道你怕我生氣,怕我怒氣上涌中了蜃的下懷,但你不知道,你若是讓我陪着你,我可能就不會生氣……即便我生氣了,”他微微揚起嘴角,“你也會抱着我撒嬌,讓我彆氣……我現在才知道,你做的那些,都是爲了保護我……你是個姑娘,不管你身手多好,外表多堅強,骨子裡就是個姑娘……我是你夫君,是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依靠的男人……什麼時候,你才能脫下你身上的‘鎧甲’,讓我來保護你……”
秋雨安排好一切後,回到了雲夫人的房裡。
閉目養神的雲夫人撥弄着手中的珠串道:“去藥桶裡歇着吧。”
“是,夫人。”
屏風那頭,秋雨將衣服一件件脫下,後背隱約露出了肉下的白骨,蠱蟲開始啃噬着她的皮肉,她未有遲疑,潛入了藥桶之中。
雲夫人緩緩睜開了雙眼,蹙着眉看着唐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