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得發揉了揉眼睛還以爲自己做了個夢,看了一眼破爛不堪的山神像也沒多想,頭也不回的出了廟門,不過夢裡的老頭倒是點醒了他,既然別人能坑我,我爲啥不能坑別人?
出了山神廟,一陣山風吹來,周得發頓時清醒了許多,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法炮製,重新給這個不出金礦的礦洞撞上“金腸”,然後把風險轉手給下一家。
但是要做手腳就要做避人耳目,回到工棚之後他出人意料的宣佈,三天後給大家結工錢,天氣太冷了,不如大家早點回去過年,來年再來好好幹!
民工自然高興,這個金礦地處西北,冬天確實不是人呆的地方,冰天雪地的,風一刮漫天都是雪沫子,拉屎都找不到蹲坑的地方,所以大家巴不得早點回家,過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打發了工人之後,周得發準備了獵槍和金沙,開始如法炮製,在空礦洞裝上“金腸”,然後放出口風,家裡有急事,低價轉讓礦口。。
“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果說古怪老鼠,恐怕就是那隻老鼠了,因爲那隻老鼠太大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大的老鼠。”
老周說到這裡忽然紮了話頭不說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似乎在避諱什麼。
“那隻老鼠有多大?”師父問道。
周得發說:“哎呀。。我覺得跟個大兔子差不多大小,灰麻灰麻的。。”
師父接着問道:“那個山神廟呢?你後來有沒有修繕?”
周得發說:“後來我忙的暈頭轉向,把那事早忘的乾乾淨淨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就對了。”師父點了點頭,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周得發見師父神情嚴肅,有些擔心的說:“大師,那大老鼠該不會是山神爺變得吧?”
“嘿嘿,它是想當山神,可惜沒那個能耐,那就是一隻老鼠精,只不過是想借神廟現世化形,可是你沒幫它完成心願,所以它才找你的麻煩!”師父嘿嘿一笑,不以爲然。
周得發嚇了一跳:“大師,那該咋辦。。我是不是真的要給它修廟啊?”
師父說:“修啥廟,它只不過是沒化成形的山精,有本事就不會附在你女兒身上了,我做下法事,它以後就不會再來了,因爲尚無大惡,貧道就不滅它了,不過第二個附體可是有些麻煩。。那個丁老闆是怎麼回事?”
“這個。。咳咳。也沒啥事。。”周得發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難言之隱。
師父說:“治病得治根,你不說清楚我可不好下手啊!”
我對老周賣礦口的故事很感興趣,可是他卻不往下說了,聽師父這麼一問我心裡便有數了。
老周面色尷尬,很難爲情的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就是不說大師也能猜出來了,我把那個灌了金腸的礦口賣了,買主就是那個姓丁的浙江人,他沒開過金礦,炒股票起家的,我把那個礦口六百萬賣給了他,我起來了,他栽下去了,生意場上不就是這樣嘛,有人上來就得有人下去,起起伏伏都是常事,唉。。只是沒想到他會尋短見。。其實我這幾年心裡也不好受的!”
師父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原來是一樁陰陽官司,因爲這件事,你雖然發了財過上了好日子,可是損了陰德斷了子嗣,(老周至今沒有兒子)姓丁的爲了錢財至今不肯投胎,成了孤魂野鬼,看來都是錢財惹得禍!”
老週一臉爲難的說:“我當時確實沒辦法。。我不找個下家我就得死,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打聽過了,他老婆帶着兒子改嫁了,聽說是出國了,我現在既是想還錢也沒法還了啊。。大師,你幫我想想辦法吧,讓他安心的去吧,等我將來到了那了邊一定給他還錢!”
師父見老周愁眉苦臉,確有悔意,就說:“你這幾年幸虧正在走鴻運,他對你沒辦法,才附到你女兒身上,既然你內心已有悔意,這段陰陽官司也該暫時一段落了,你欠他的錢這一輩子還不了,恐怕下輩子做雞做狗都要還的,這就是陰陽輪迴的法則。
“他是來討債的,我不能抓他,我能做的就是幫你做一場道場,送他的靈魂進入六道輪迴,以解你眼前之危。”
“多謝大師!”周得發連忙感謝師父。
師父說:“不過你可得好好準備一下,冤主生前視財如命,你得給他多燒紙錢,否則可不好打發!”
周得發說:“這都好說,我照辦便是。”
這種道場確實不同一般,一般道場都是家裡老人過世了,超度亡靈,走的都是順頭路,順風順水不費周折。
啥叫順頭路,民間的說法是過了五十九歲就算進入天年,死了不算夭折,該吃了吃了,該喝了喝了,心裡沒有遺憾,走的時候就沒有怨念,被稱爲喜喪,所以要熱熱鬧鬧的把亡靈送走。
做道場的時候越熱鬧越好,有錢人家可以請上一幫和尚道士唸經,做水路道場,一是體現兒孫孝敬,二是爲了排場,面子上好看。
有些和尚道士們爲了迎合主家,法事越繁雜越好,一場水陸法事做幾天幾夜,折騰的人困馬乏,爲了熱鬧,有些道士和尚便打諢插科,開始信口胡念:“一月裡來春花兒那個開,嗯內。二月裡來。。唸叨到三月的時候忽然會冒出一句三月裡來風光好,馬裡邊上汽車跑。。”要不念着念着冒出一句:“你家裡的臘肉澀得吃了不?”
那些跟着和尚道士轉圈圈兒的孝子賢孫大多數聽不得他們在念叨什麼,猛然聽懂一句頓時大跌眼鏡,無語至極,哈哈,笑死人了!
不過這都是民間低層次的道場,老人過世了走的都是順頭路,超不超度他們都要去投胎的,熱鬧一下也無傷大雅。
師父做法事跟他們一樣,他絕對不會念叨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糊弄人,也不會囉哩囉唆沒完沒了的整上幾天幾夜,這種面子上的道場他是不會做的,師父做的法事都是別人做不了的法事。
他做法事的時間很短,一般不會超過三個小事,主要是斷陰陽官司,超度怨鬼惡靈,遇到撒潑耍賴的小鬼不想去投胎,如果不是怨氣太大,師父還會動用拘鬼咒,採用雷霆手段強行把它們送去投胎,不走也得走!
世上最難打發的就是討債鬼,師傅這次要超度的恰恰是一個討債鬼,我忽然明白了老周找了那麼多道士和尚沒有解決問題的原因,這種道場沒有真本事還真做不了,因爲一場法事做完亡靈沒送走還會繼續鬧事,屁用也沒有,等於法事沒成功,馬上就會露餡,這是糊弄不住的。
周得發用了三天時間,才把所有的東西準備齊全,第三天晚上師父開始爲那位姓丁的討債鬼超度亡靈,周得發爲那位丁老闆準備了大量的紙錢元寶,甚至“汽車”,“美女”,“房產”什麼玩意都有,反正他覺得這個花花世界擁有的東西他都準備全了。
我按照特定的位置擺好紙人紙馬,布好法壇,師父開始唸咒做法,先是跟那位丁老闆協商溝通,我只聽師父唸了幾句咒語之後就開始說道:“商場無父子,賭場無兄弟,你炒股就是賭博,投資金礦還是賭博,既然是賭就要願賭服輸,周得發雖然欺詐與你,因果報應自有天數,況且他現在爲你在陰司存上一庫金錢,你可願意就此了結,投奔新生?”
師父說完就開始手印翻飛,嘴裡又念起了我聽不懂的咒語,他雙眉時微蹙,時而舒展,臉上的表情也陰晴不定變化多端,師父整整唸了一個半小時的咒語,才停了下來。
“小子,給我端杯茶來!”師父雖然神色有些疲憊,唸了半個小事的咒語,口乾舌燥,但是神色卻舒展開了。
我知道師父剛纔肯定是軟硬兼施,在跟那位“丁老闆”談判,於是連忙爲師父端來一杯茶,然後悄聲問道:“師父,搞定了嗎?”
“談妥了,畢竟是生意人嘛,沒有談不攏的生意,只有談不妥的價錢,它願意走,等一下我就送它超生。”師父笑道。
這場法事整整用了是三個小時,才把那位丁老闆送走。我們回到客廳休息的時候,發現周得發的閨女從房裡出來到衛生間去,神態已經和正常人無疑,師父又在周家門頭上放了七節桃枝,然後對周得發說:“你閨女沒事了,以後也不會有事了!”
周得發非常高興,報酬自然不用說,爲了圖吉祥,當即給我們碼了幾十根金條,幾十萬現金。
第二天王有才來接我們,周得發親自把我們送上車,恭恭敬敬的送了一路,出了周山縣他纔回去,王有才則開始一直把我們送回了趙家村。
這次出門前後差不多半個月時間,我回到趙家村的時候發現村裡有一些微妙的變化,當我和師父出現在村裡的時候人們的臉色有些怪異,甚至揹着我們指指戳戳的,當面卻什麼也不說。
回到家裡才聽師孃,我們走後村裡又出了一件怪事,石頭他爹死後的第七天,也就是回煞的那天晚上,石頭的媳婦忽然暴斃身亡,死的莫名其妙,後事是趙六娃辦的,他說石頭他爹下葬的日子不對,又犯了七煞什麼的,註定七天之後家裡再死一人!
他這麼一說不打緊,我和師父的名聲在村裡壞透了,村民們在背後指指戳戳,說我師父有真本事,但是不會用在本村,因爲本村鄉里鄉親的不好收錢,所以就隨便糊弄,石頭他爹下葬那天居然讓徒弟上場,顯然沒把石頭他爹的喪事當回事兒,結果徒弟手藝不到家,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