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明的眼睛已經不再是幾滴小雨,而是淚如泉涌。
“這樣吧!如果你能放得下這張臉,你索『性』——乾脆跟他們把這層窗戶紙捅破算了,免得他們疑神疑鬼,浪費時間,不就是一點男女之事嗎?男女之事,總不犯法吧!”
“你別說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能走這一步。我們兩人是一根繩上的兩個螞蚱。都是我害了你啊!當初,要不是爹孃把我嫁給尤大寬,你也不會到龍王廟去出家,我也不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結局。這就是命啊!”古月明話中有話,敢情智能在出家之前和古月明還有一段情緣呢!黑風寨和古家寨的人都沒有提到這件事情。是不知道,還是沒有想起來呢?
竹林之中並不是古月明的久留之地。八點五十分左右,古月明從地上站起來,拍掉身上的幾片竹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圍好頭巾,望了一眼智能,然後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樹林之中。
智能禪師從地上拿起袈裟,穿在身上,看着古月明消失在密林深處,轉身回寺廟去了。
卞一鳴和李子榮告別了明清和尚,下山去了。
分手前,卞一鳴讓明清通知史可染立即趕到渡口,叫上劉建亮和海子。
卞一鳴是想在渡口抓捕古月明。至於智能禪師,卞一鳴必須請示幾位領導。抓捕智能禪師肯定不能草率行事。從智能禪師和古月明談話的內容來看,智能禪師對刑偵隊的行動還沒有絲毫的察覺。
古月明腳步匆匆,卞一鳴和李子榮尾隨其後。
船正停在渡口,古月明坐進船艙中的時候,卞一鳴和李子榮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船。古月明絲毫沒有察覺,她正望着河水發愣。頭巾圍住了大半個臉,她大概是怕別人認出來。
卞一鳴和李子榮坐在了古月明的對面。
“師傅,再等一下,後面還有幾個人,一會就到。”
卞一鳴的說話聲驚醒了古月明。她擡起頭來,朝卞一鳴掃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古月明在頃刻之間變成了一尊雕塑,她認出了卞一鳴和李子榮。她想開口說話,但沒有說出來。此時此刻,卞一鳴肯定是從龍王廟而來。古月明已經明白了一切。她所擔心的事情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了。
船艙裡面的光線比較暗,看不清她的臉『色』。
兩分鐘以後,劉建亮和史可染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船老大把他們扶上船。
卞一鳴走出船艙:“海隊長呢?”卞一鳴的聲音很低。
劉建亮小聲道:“他從趙大爺的渡口回去了。他怕古月明見到他面子上過不去——他們是親戚。”
“古太太,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卞一鳴走進船艙。
李子榮從大衣口袋裡面掏出一個手銬來。
“古太太,你看要不要這個?”
“我跟你們走。”古月明的眼睛裡面寫着‘哀求’兩個字。古月明的意思是給她留一點做人的尊嚴。不管在什麼時候,尊嚴是人不可或缺的東西。
河岸上站着幾個人,目送着古月明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其中一箇中年『婦』女認出了古月明:“那不是尤大寬的老婆古月明嗎?這麼早就燒過香了,她怎麼會走這個渡口呢?”
“我聽說民工在清水河挖出來的屍體就是她男人尤大寬。”
“我昨天聽三石村的人說,滕老三的棺材裡面是空的,他的屍首跑到尤大寬的棺材裡面去了。你們說怪不怪。”
“天下竟然會發生這樣蹊蹺的事情。”
看來,知道案情的人不在少數啊!
三位領導聽完卞一鳴簡短的彙報之後,當即決定:由陳皓、卞一鳴和李子榮到龍王廟去抓捕智能禪師。
陳皓一行趕到渡口的時候,時間是十點四十分。過河的人比先前多了許多。老船伕頗覺詫異:這兩個人剛下的山,現在又要上山。
老船伕沒多耽擱,陳皓一行上船之後,他就開船了。
人在渡船上,就能聽到龍王廟傳出的鐘聲。走到廟門口的時候,寺廟裡面傳來了悠揚的誦經之聲。
大雄寶殿裡面,和尚們分列在佛祖釋迦牟尼的兩旁,衆和尚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兩眼微閉,神情顯得異常安詳而莊重。一個老禪師面對着釋迦牟尼的塑像,他的旁邊放着一個椅子,椅子上綁着兩根棍子,老禪師就是鶴雲住持。
智能禪師站在右側第三個。看上去,他似乎是最認真、最虔誠的一個。
同志們和衆香客站在大雄寶殿的臺階上耐心地等待着。大雄寶殿有前後兩個門,後門通向鶴雲住持的禪房,同志們就站在後門外。爲慎重起見,陳皓他們穿的是便裝。
誦經大會很快就結束了。所有的和尚都站了起來,等鶴雲住持被擡出大殿之後,和尚們纔有序地離開了大殿。
鶴雲住持一眼就認出了陳皓和卞一鳴。他示意同志們跟他到禪房去。
鶴雲住持聽了陳皓一行的來意之後。拽了三下繩子,明清和尚應聲而至。
“住持,您吩咐。”
“明清,你去把智能請過來。”
李子榮剛想開口,被卞一鳴拽住了。
鶴雲住持明白李子榮的意思:“爾等請放心,我負責把智能交到你們手上就是了。”
三分鐘以後,智能跟在明清的後面走進了禪房。我們的主角終於正式登臺亮相。當他看到鶴雲住持的身邊多了幾個生面孔,臉上掠過了幾許驚慌和不安。
智能禪師果然身材高大,肚大腰圓。
“住持,您叫我。”
“智能,佛門無是非,塵世講因果。”
“師傅,請明示。”
“你左腳在佛門,右腳在塵世。”
智能好像已經聽出了鶴雲住持的弦外之音:“師傅,不知弟子有何失居之處。”
“既然你身在佛門,心在凡塵,那就按塵世的規矩辦吧!他們是公安局的同志,你跟他們下山吧!爲師相信,你終有一天會明白爲師常教導你的那句話。”
“師傅。”智能禪師突然匍匐在地,給鶴雲禪師行了個膜拜大禮。他掌心向上,用腦門在地上敲了三下。”
“阿彌陀佛。有即無,無即有。去吧!”鶴雲住持揮了一下手。
智能禪師站起身,將雙手伸給了李子榮,在智能禪師給鶴雲禪師行大禮的時候,李子榮就拿出了手銬。
李子榮將手銬戴在了智能禪師的手上。
卞一鳴有理由相信,有鶴雲住持這句充滿禪意的臨別贈言墊底,智能禪師在交代問題的時候,可能會爽快順溜一些。
陳皓一行謝過鶴雲住持,押着智能禪師離禪房,走東耳房,出廟門。智能禪師走出山門的時候,回頭朝龍王廟投去了最後一瞥;同志們也丟給了龍王廟深情一望。
當陳皓一行押着智能禪師出現在渡口的時候,老船伕這才恍然大悟。渡口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
渡口兩岸停泊着很多船,近一點的,船頭上站着人,遠一點的,人們往岸上跑,朝碼頭圍攏過來。
“這不是龍王廟的智能禪師嗎?”人羣中有人道。
“他和尤家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呢?”
同志們押着智能禪師離開碼頭的時候,渡口上仍然站着很多人,他們把孟老大圍在中間。
孟老大的渡口又要熱鬧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