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四號的夜異常的寒冷。
九點鐘左右,奔波忙碌了一天的同志們就鑽進了被窩,王萍已經跟着顧大嫂走了。
夜寂靜無聲,村莊裡面偶爾會傳來幾聲狗叫聲。
大家都很興奮,八個人全部聚集在東屋裡面。線索的梳理和追蹤要等到明天才能進行,大家的興奮點很自然地轉移到了案情的分析上。同志們的思緒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八個人對整個火災過程進行了假想和模擬。
假想和模擬圍繞四個問題展開:
第一個問題是:從起火到張『奶』『奶』發現失火,有一段時間,這中間,應該有小孩子的哭聲和叫喊聲纔對,這個問題是李雲帆提出來的。他從口袋裡面掏出筆記本,湊在煤油燈下,翻開筆記本,最後在一頁上停住了。
陳皓接過筆記本,上面寫着一行字:“小孩子爲什麼沒出聲呢?”在這行字的下面劃了兩條波浪線,在這行字的後面打了一個問號。
“小孩子不出聲?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小孩子纔可能不出聲呢?”李子榮自言自語道。
“只有一種可能。”卞一鳴道。
“卞一鳴,你快說,看看我們兩人的想法是否一致。”李雲帆道。
“小孩子已經不能出聲了。”
“卞一鳴,你的意思是……”李雲帆圓睜雙眼。
“失火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卞一鳴的這個想法可謂大膽。
“你是說,小孩子在起火前就死了?兇手在害死小孩以後放了這把火,造成一種小孩被火燒死的假象。”陳皓道。
“是這樣,李隊長,跟您的想法接近嗎?”
“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兇手是怎麼到房間裡面去的呢?門窗都是好好的。”這是大家談論的第二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李雲帆提出來的。
“李隊長,這應該就是案子的關鍵,兇手的目的非常明確,無論是在作案的時間上,還是從作案的過程與手法來看,都是衝着小孩子來的。他必須先讓小孩子閉嘴,否則,一旦火起,小孩子就會被嗆醒,小孩子醒了就會哭,就會喊叫,有聲音,鄰居張大娘就會聽到。這樣一來,結果就在兩可之間。兇手的目的就很難實現。”
“我經常想,兇手對章國森的情況肯定非常熟悉,特別是腳爐擺放的位置,還包括醞釀一場‘天火’的條件,章家的籮窩,木牀和隔牆,這些都爲火充分燃燒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李雲帆若有所思。
“李隊長,如果是這樣的話,章國森離開家的時候,兇手就在章家的附近,雖然不能確定兇手就是附近人,至少可以肯定兇手是一個對章國森家的情況比較瞭解,對章家的地理環境比較熟悉的人。”陳皓道。
“結合現在的分析,回想起十年前我做的那份驗屍報告,有一個明顯的疏忽——而且是重大的疏忽,當時的驗屍過程太過草率。”李雲帆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李隊長,什麼疏漏?”李子榮道。
“我當時應該仔細檢查一下小孩子的鼻孔和口腔。”
“檢查什麼?”劉建亮猛吸一口煙道。
“檢查鼻孔和口腔裡面有沒有發黑。”
“爲什麼?”卞一鳴道。
“如果小孩子是被燒死的,他的鼻孔和口腔裡面就會有黑灰,因爲他要呼吸,菸灰會跟着空氣進入鼻孔和口腔,反之,就不會有黑灰。”
“我明白了。”卞一鳴若有所悟,“李隊長,您不必自責,我們現在不是介入到這個案子裡面來了嗎?孫悟空再能跳,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看到卞一鳴他們信心滿滿的樣子,李雲帆會心地笑了。
“李隊長,兇手一定是先進入章國森家的屋子裡面,然後開始精心佈局了這起縱火案。張大娘去喊人的時候——這個時間應該有幾分鐘,更何況梨花塢樹多,特別是章國森家的院牆周圍有很多樹,兇手有足夠的時間和條件離開火災現場,然後消失在密林深處。”
“陳老師,您說得對,梨花塢的後山就是松樹林。”卞一鳴道。
“胡隊長把小孩子抱起來的時候,臉是朝上的,如果小孩子是兇手害死了以後放在那裡的,那他爲什麼要這樣放呢?”李子榮提出了新的想法。這是第三個問題。
“是啊!我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李雲帆道。
“李隊長,跟我們說說。”陳皓道。
“可能是當時火比較大,匆忙之中,他沒有來得及考慮小孩子的姿勢和體位。”
“兇手爲什麼要等火大了以後才離開呢?”說話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張謀,名如其人,也是一個善於琢磨的小夥子。
“你想啊!兇手是要讓小孩子死於一場火災,而不是死於一場縱火案,腳爐裡面的炭火是不足於燃起這把大火的,但如果是人爲的,那情形就不一樣了,他在離開之前至少要確定這把大火足於燒死小孩子——小孩的身上要有被火燒過的痕跡。總之,當大火燃燒起來的時候,他一定是高度緊張的。濃煙之中,他只知道手裡面抱着一個小孩子,並不知道小孩子是臉朝上還是臉朝下。或者是沒來得及考慮小孩子臉朝上,還是臉朝下。”
“是這樣,如果小孩子是死於火災,小孩子爬到門跟前的時候,他的姿勢和體位肯定是臉朝下,這應該是兇手留給我們的最大的破綻。兇手雖然狡猾,但兇手也有疏漏的時候。”
“對!陳老師,你說得對。”
“那麼,兇手是怎麼跑到屋子裡面去的呢?”李衛國提出了第四個問題——這是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兇手不是走窗戶,就是走大門。”卞一鳴說得斬釘截鐵。
“卞一鳴,當時,門窗可是完好無損的啊!”李子榮道。
“我們一定會找到答案。既然兇手能從門或者窗戶跑到屋子裡面去,+*小說 *wwW.*class12/我們就一定找到其中的玄機。”
村子裡面又傳來了一陣狗叫聲,先是一隻狗領頭叫,接着是幾隻狗跟着叫,或粗獷,或尖利;或急促,或緩慢。
“李隊長,案發當時,梨花塢不是有狗嗎?”卞一鳴道。
“有啊!隔壁張家就有一條狗。成家有狗,章國林家也有狗。”
“案發當時,狗沒有叫嗎?”
“對啊!張大嬸始終沒有提到那隻狗。”
“會不會是狗都到外面去打野食去了。狗不只在春天發情。”李子榮道。
“不管怎麼樣,明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張大娘。然後再去找唐大膽的老婆和陶篾匠的兒媳『婦』。”李雲帆已經想到第二天早上該做什麼了。
大家和李雲帆一樣都很亢奮。
陳皓也很亢奮,但同時也很冷靜:“李隊長,現在就去找這兩個女人,是不是早了點?”陳皓有什麼想法就會說出來,這也是他『性』格上的一個特點。
大家都望着李雲帆。
“明天看情況再說。”李雲帆道。
夜已深,連狗叫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