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立刻開車,而是坐在車裡握着方向盤發呆。
我說:“不走嗎?”
他答:“等一會兒。”
不一會兒,剛纔在辦公室裡親暱地摟了摟秦定然的女人出現了。我的敵意大增,瞪着她。對於潛在的情敵,一定不能輕視。秦定然是我的,纔不能給其他女人搶走。如今我卻是漸漸明白,高中的時候爲何會討厭他談戀愛,每當提起這件事我就會鬧脾氣,經過我跟他的一吻再吻,現在我總算是搞明白了。
有着大波浪頭髮的女人敲了敲我旁邊的玻璃窗,稀奇道:“喲,哪騙來的小美女?”
我坐直身子,如臨大敵。
秦定然按了按喇叭,說:“姑姑,上車了。”
姑姑?我轉頭用眼神表達我的疑惑,他拍了拍我的頭,說:“回去再慢慢跟你講。”
既然是他的姑姑,那麼也就是我的姑姑了。
我才發現,這個姑姑比我聒噪多了,秦定然開車不怎麼理會她,於是她就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
姑姑說:“哎喲我想起來了,聽說今個兒下午定然被困在電梯了,跟他一起被困的小美女就是你吧?”
我說:“嗯。”
姑姑繼續道:“整個下午,連我們公司掃地的大媽都在傳,說秦總監在電梯裡猥瑣人家小姑娘,小姑娘出來的時候眼睛、嘴脣都腫了,嘖嘖嘖,平時真是看不出來,秦總監居然是這種人。”
我默默地扭頭看向窗外,假裝看風景。
秦定然一手打着方向盤,伸了一隻手過來拍了拍我的腿,含着笑意:“說你是自願的。”
我瞪他,開始編造:“沒有沒有,哥哥不是這種人,今天下午是因爲太久沒有見到他了,所以眼淚有些忍不住,嘴脣那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咬的。”
姑姑哼笑一聲,說:“在電梯裡還沒猥瑣夠呢,還摸別人的腿?裸的威脅!小美女,你不要怕!我爲你做主!”
秦定然反脣相譏:“又不是摸你,姑姑,你激動個什麼勁?”
姑姑說:“反了啊反了啊!你敢說你沒強迫猥瑣她?我去調電梯錄像,明天就在全公司每臺電腦上放一份!”
秦定然:“……”
這個錄像,還真是有點料的。我覺得要緩和一下氣氛,插話:“呃,我可以喊你姑姑嗎?”
姑姑笑眯眯地點頭。
我在她巨大的期待目光下,怯生生地回答:“那個,我是自願的。”
姑姑冷笑兩聲,說:“自願被他猥瑣麼。怕什麼,我給你做主,他這是老牛吃嫩草,快奔三了還盯着漂亮女大學生。”
秦定然也冷笑:“我就是吃嫩草怎麼着,我還沒奔三。沒聽她說麼,她願意。”
這兩人冷笑的口氣還真是相像……
僵直了幾秒,姑姑忍俊不禁,扶着腰快要笑岔氣:“不跟你說了,不跟你說了,到前面的超市停車,我約了人,你們先回去。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是問我吧?見秦定然沒有幫我回答,我就自己說了:“秦小蔥。”
姑姑點頭:“總算見到真人了。嗯,行,我下車了,回見。”
姑姑沒走兩步又折回來,敲着我邊上的玻璃窗,示意開一下車門。等開了車門,她拉開包包的拉鍊,將幾樣東西塞進我的包裡,神秘兮兮地說:“也許你們會用到。”
等車子開出一些距離,我好奇地打開包包,翻出姑姑塞給我的東西。看清楚之後,我大窘。
秦定然瞥過來一眼,問:“是什麼?”
這、這種東西怎麼好說啊,是成人用品……
我趕緊拉好包包的拉鍊,說:“沒什麼。”耳根發熱,姑姑怎麼給我這種東西,真是令人浮想聯翩,她的思想太不純潔了。
車子停在小區裡,我跟着他上了樓,他跟我介紹了這一帶位於M市哪裡。這裡也是市郊,如果開車到我們學校,大概要花半個小時,到市中心就要花上四十多分鐘,離他的公司就比較近了,十五分鐘可以到達。
晚飯是他親自動手,比起前兩年,他的手藝長進了不少。今天是週六,反正晚上沒課,我不急着回去。因爲很久沒有見他,所以我是很不想走的。蜷着腿光腳坐在灰白的瓷磚上看電視,感覺我們好像沒有分開過。
雖然在電梯裡做了那麼親密的事,現下兩個人單獨相處我還是有些不自在。我們現在這樣,算是什麼關係呢?
秦定然就坐在我旁邊,電視插播廣告,他手一伸,把我撈到懷裡面,奪過我手裡面的手機,兀自玩了一會兒。
他說:“明天沒有課吧?”
我說:“沒,明天週日啊。”
他圈着我低聲笑了笑,說:“那晚些送你回去,明天再過來,我們可以看電影。”
我沉默了一下,對於現在他把我圈在懷裡面的親密姿勢不太習慣。就像原本他只是哥哥,現在突然搖身一變,不是了,我還不能很快適應。這樣的相處模式能維持多久?我們這樣算是情侶的關係嗎?
想起秦定然口中的姑姑,我的好奇心冒了上來,扯扯他的衣袖,問:“那個姑姑是誰?那輛車是她的?難道這套房子也是她的?”
秦定然一手摟着我,一手拿着遙控換了個財經頻道,說:“車是姑姑的,房子是我的。房貸沒還完,沒錢買車。”
我說:“哦。”
他扔了遙控器,伸手過來捏我的臉,輕笑:“哦什麼,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們家還有兩個孩子在讀書呢。”
我撇嘴:“我又不要你養,我爸爸有寄錢來。”
他說:“你多久沒見過大伯了?有空去看看他吧,有些事現在不好跟你說。你小叔小嬸年紀大了,肯定是我養你們的。”
我沉默,一旦談到家庭,很多事情好像都變得現實起來,我們不可能永遠沉浸在兩個人的小世界,僅僅是談談情說說愛。
晚上9點,他開車送我回學校,下車時他理所當然地跟我索要一個晚安吻,我扭捏良久,最終妥協,草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親完之後看見旁邊經過一陌生同學,呆若木雞地望着我們倆。
大概是認識秦定然的某個學生……我趕緊以手遮臉,迅速跑掉。
一路哼着歌上樓,宿舍裡沒人。奇怪了,連平日裡以宅女著稱的小佳都不在,一個個都去哪兒了?
正打算到圖書館轉轉,興許能找到小佳,她應該會帶有宿舍鑰匙。
下到二樓樓梯,我欣喜地望着面前的蒹葭說:“宿舍沒人,我忘帶鑰匙了,我正想去圖書館找小佳呢!”
夏蒹葭邁臺階的動作硬生生頓住,她保持着一腳前一腳後的姿勢問:“你去哪了?手機怎麼打不通?!”
我摸摸鼻子,對於她的怒氣有些莫名其妙:“手機大概沒電了,怎麼了?”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望,就是不說話。我以爲她是擔心我,便討好地拉她的手,放低語氣:“我不是回來了麼,先去給我開門,我還沒洗澡呢,全身臭死了。”
她要是再像一個小怨婦般地盯着我,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愛上我了。下一刻她甩開我的手,拔高音調:“你知不知道他很擔心你?不停地打你的手機,聽說我們學校有個女生被搶劫,他就馬上趕過去,發現不是你,他卻更加擔心,就怕你出事!秦小蔥,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額角的青筋一跳,問:“蘇星?”平日裡看她說話溫溫柔柔,沒想到爆發起來還真要命。見她依然瞪着我,怒氣無處發泄的模樣,我捏了捏額角,說:“你別這樣,我不是故意讓蘇星擔心我。我知道你喜歡他,我也沒有想過跟你爭。真的要爭,也是你落了下風,我從高中就認識他了。蒹葭,你需要冷靜,別傷害了我們之間的友情。”
她說:“呵呵,友情?你要我感謝你把他讓給我嗎?他是什麼樣的背景,我懂。從出生開始就含着金鑰匙長大,不愁吃不愁穿。是了,是我一心高攀他,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在乎的只是你,我是不自量力的麻雀,對吧?”
下午在電梯裡哭過一回,現在眼睛澀然,我實在是不想跟她爭辯,說:“不信他你當面問他去,跟我發泄有什麼用?我很累,不想攙和你們的感情事。”甩下這句話我直接下樓走人,打算到宿舍管理員那兒要鑰匙去開門。
因爲發生過駱致遠的事,我對這些事特別反感,你們的感情自己處理去,別拉我下水。
其實在很多事情上,蘇星還是偏向着蒹葭,跟他認識了幾年,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我還是能夠察覺。以前見到什麼好看的掛飾吊墜,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我,後來就漸漸沒我的份了。我知道蒹葭會吃醋,這個我能理解,今晚這個例外卻是讓蒹葭爆發出來。
高中的時光已經遠去,我們都在成長,我不會拿過去跟現在比較,覺得蘇星應該對我怎樣怎樣。
緣分深淺,該斷就是斷了,不能回到過去。
要了鑰匙開門,換上備用的手機電池,開機,收到好幾條蘇星的短信。我把一些要說的話編寫好,發送出去。
沒有關係,就算所有人都離我遠去,我還有秦定然,他一個人就足以支撐起我所有的情感,我相信他是不會離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