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2點,被手機吵醒,秦定然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我猶豫了一下,接了電話。
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我聽明白他的話後,穿好衣服翻身下牀。秦定然這個神經病,在外面喝醉酒了,被我們學校的一個英語老師看到。本來那個老師打算送他回公寓,可是找遍他的身上,都沒發現公寓的鑰匙,正巧有個知道我有鑰匙的老師回來,纔打電話給我。
在宿舍樓下的阿姨那兒登記了名字,我才得以放行。路燈明亮,冷風吹着臉,我一路小跑,心裡還有些彆扭,可是總不可能不管他。
上到秦定然公寓的樓層,看見一個陌生的男老師扶着他。
我說:“老師,我是他妹妹,謝謝你。”
“我姓吳,先拿鑰匙開門進去吧,他可能快吐了。”
第一次看見秦定然這麼狼狽的模樣,連走路都要別人攙扶着,全身酒氣熏人。我喊了他一聲,他沒看我一眼,扶着牆壁很想吐的樣子。
我說:“吳老師,我來扶他吧,真是謝謝你了,下次請你吃飯。我哥今天心情不好,才喝酒的,他平時絕不是這樣。”我擔心別人會以爲秦定然的作風有問題,難免要替他解釋。一個新來的輔導員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傳出去秦定然也不用混了。
“小事,請吃飯就不用了。你小心點,他還挺沉,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扶着醉醺醺的秦定然,說:“嗯,吳老師,真是很感謝你。”
秦定然很沉,噴出來的氣息充滿了酒精的味道,不過他很老實,不亂說話,也不會亂動。
關了門,扶着他走進衛生間,我說:“發什麼瘋,喝成這樣,被學校領導看見你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他的睫毛微微地顫抖,依然閉着眼睛不說話。我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完好收拾殘局,結果他沒吐,只是彎着身子表現出一副不舒服的樣子。
我手上用力,打了他一下,說:“要吐就吐快點!”
他睜開眼睛望了我一眼,倒在我身上。壓死我了,我費勁地把他往外拖,直接將他安置在洗手間外面的地板,讓他靠着牆。洗了毛巾給他擦臉,他渾身的酒氣薰得我難受。
因爲我們兩個吵了架,他就跑出去喝酒?我蹲下來,湊近他,右手不受控制般地摸了一下他的眉毛跟鼻子。我頓住,心裡一陣怪異,我在幹什麼?
聽說酒後吐真言,我拍了拍他的臉,問:“秦定然,你喜歡我嗎?”
沒反應。我又問了一次,他還是沒反應,我決定放棄。
簡單地把他清理好,拖他到牀上,我才能休息。摸出手機看時間,有條蒹葭發來的短信,問我出什麼事了,今晚還回不回去。我望了一眼躺在牀上跟死豬一樣的人,回蒹葭的短信說今晚不回去,在秦定然這兒過夜。
因爲擔心他後半夜想吐什麼的,我沒敢跑到其他地方睡,搬了張凳子伏在他旁邊閉眼休息。以後要怎麼相處呢?假裝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嗎?就像現在,我根本做不到撇下他不管。我想不管這一輩子以什麼身份相處,我都不可能遠離他。他是跟我一起長大的秦定然,只不過他成長的速度遠遠超過我罷了。
到了明天,該怎麼辦呢?
然而還沒到明天,頭疼的事情就已發生。睡意朦朧中感覺有一隻手在撫摸我的發頂和耳朵,我醒過來,看到面前的秦定然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帶着點醉意說:“你想明白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一頭霧水:“什麼?”
“這些年,我對你存的什麼心思,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麼?我爲什麼要畢業就回去,現在又離開那兒來你讀的大學做輔導老師,我爲什麼要吻你,小蔥,你想明白了嗎?我不喜歡你口是心非的模樣,告訴我,你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嗯?”他坐在牀邊俯身,帶給我的壓迫感太強。我頭皮發麻,像是被逼到死角,正視我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我想退後一些,卻被他抓住胳膊退回來,我跟他的距離極近,他身上的酒氣還殘留着。我說:
“秦定然,你酒醒了沒?醒了的話我就回去了。”
他擰眉:“去哪?”
我語塞。老實說,我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而已,我實在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宿舍樓早就鎖門,不給隨意進出。望了一眼窗外,天色依然黑沉沉的,看來還沒到早上。
我顧左右而言他:“現在幾點了?明早我有四節課呢。”
他冷聲:“你再轉移話題我就吻你。”
我:“……”
他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捏了捏我的臉,說:“說實話對你來說就這麼難嗎?不要顧慮其他,就說說你想怎麼跟我過這一輩子。”
我扭開頭,說:“秦定然,首先我們是堂兄妹。然後你確定這是愛情不是親情嗎?我們一起長大,早就習慣彼此的存在,當然當然,我們之間沒有心動沒有激情沒有情侶應該有的一切,你覺得這是男女情愛嗎?我承認,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僅因爲你是我哥哥而已。”
“秦小蔥,你問問自己的心,你有把我當成哥哥過嗎?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堂兄妹這樣的身份只是表象,我也沒有單純地把你當妹妹看待。我會想摟你,想親吻你,這還不是男女情愛?不要跟我談什麼我可能分不清愛情和親情,我是個24歲的男人了,是哪種感情,我分得清。”
我捂住耳朵,搖頭大聲喊:“你喝醉了,我不跟你吵!反正肯定是你搞錯了,我纔不跟你!”他的邏輯這麼清晰,我覺得再說下去,我肯定會被他的話迷惑。乾脆使性子,跟他鬧。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狠色,抓着我晃動的胳膊靠近他,比之前還要兇狠地吻上來。我下狠手捶打他,對他的腳又是踢又是踩,可是依然阻止不了他的動作。嘴脣被他捕捉,他舌尖的酒味裡漸漸混雜着一股血腥味,我瞪大眼睛,他、他他居然咬破我的下脣……
他瘋了嗎?
帶着禁忌色彩的吻,有過一次就夠了,我還能稍稍地允許自己放縱,而這次我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絕不能再放縱。
我簡直就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對他又是打又是掐,最後連嘴上也不含糊,狠狠地反咬他,阻止他的舌頭**地伸進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機會,我憤怒地吼出聲:“你瘋了嗎?你這是在強迫我!你有顧忌我的感受嗎?”
他好像已經失控,勾住我的肩膀再次湊上來,溼潤的吻落在耳朵,他低聲:“那你恨我吧。”
心臟狠狠地一抽,我聲音顫抖:“我會的。你再繼續試試看,你把我扔牀上去啊,我肯定會恨死你,恨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見到你。”
他的動作猛然一頓,像是被我的話深深地刺激到,他把我緊緊摟在懷裡面,不停地重複:“不要,不要,不要這樣。”
我們爲什麼會鬧到這個地步?明明是很親密希望陪伴彼此的兩個人,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不是想遠離他,不是想要跟他鬧,是我對看不到的未來害怕。如果有一天男女情愛結束,那麼要怎麼相處?相忘於江湖不可以,鬧得不可開交亦不可以,我們是一家人,我沒有辦法離開他。那樣的結局太痛苦,我無法接受。既然不管以什麼方式都是在一起過一輩子,那麼用親情維繫豈不是更好。不用承擔很多很多的風險,就像以前那樣,一起生活就好了,不需要多餘的男女情愛。
“我喝多了,我在你面前從來自制力就不好,小蔥小蔥,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嗯嗯,是我搞錯了,我是你哥哥,只是哥哥而已。”最後一句低喃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心裡堵着塊大石頭似的難受,聽到他近乎卑微懇求的語氣,我覺得是我犯了大錯。活到這麼大,我幾乎所有的爭吵好像都是跟他有關,不管是瑣碎的一件件小事,還是當初駱致遠背叛我的事,都沒有激烈的爭吵、難以原諒的憤怒以及巨大的不安。我的這麼多情緒,都是因爲秦定然而存在。
反過來想一想,他平時待人處事溫和,基本不會跟別人引起爭吵,在家裡面也沒有跟小叔小嬸發生過爭執,唯獨會跟我發生爭吵。
我們兩個本就不該湊到一塊兒罷。
我擡手摸了摸被他咬破的嘴脣,說:“秦定然,我們應該有彼此的生活,我們之間應該保持一點距離。你根本不喜歡當老師,辭掉它,以後我們不要常常見面了。”
他低聲:“好,你說的我都答應。”
我摟住他:“不是永遠不見面的意思,就是少見一點,你是我哥哥,我不會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