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常瑞啊,這就是你趕着晚膳的時間帶着外使來找朕的原因?”
雖然是召見外使,但李廣孝還是舒服的穿着明黃的游龍常服,尊貴霸氣的端坐在桌邊,等着江淺夏把剩下的幾個菜給炒好端上來。
上菜的工夫,江淺夏先苦着臉擦把汗,偷偷摸摸的把無涯打發回小廚房先忙着,才陪着笑臉蹭個位置坐下休息會兒,拉着皇帝嘮嗑。
“呵呵,可不是嗎,對您來說這就是小事兒一樁,所以這不一頓飯的工夫,吃完就定了嗎。”
“小事?吃完就定?”
似笑非笑的瞅着江淺夏,李廣孝正眼都不給威廉伯爵一個,只自顧自的端起酒杯抿一口,微微搖頭。
“大乾本沒有出售武器給別國的傳統……”
“那是不出售給近鄰,防止人家拿着咱們的武器打回來,可西方隔着多遠啊?他們要來打咱們就只能走海路過來,但就他們那小破船,不是我吹啊陛下,咱們船廠正在造的商船都能碾壓他們的軍艦!不含糊!”
被打斷的李廣孝也不介意,面不改色的喘口氣,繼續道:“大乾溫厚純良,干涉別國內政,還販賣殺人的武器……”
“您是不知道,西邊兒的強硬派天神教都快喪盡天良了,他們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雖然跟咱們沒關係吧,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出售武器給正義的一方,可是大功德!”
威廉伯爵坐在一邊都快感動哭了,他一開始還冒犯過的尊貴的小姐……哦不,夫人,竟然這麼努力的爲他和他的國家爭取!簡直是西方貴族最好的朋友!
“常瑞,你不是還被這外使想買下來嗎?怎麼現在反倒如此積極的替他說話?是不是收了什麼好處啊。”
被質問的江淺夏愣了一下,猛的一拍桌子,把桌上的人都嚇了一跳。
“臥槽我就說有哪兒不對不對的呢!威廉伯爵,你求人辦事連禮物都不準備的嗎!還要不要臉了!”
被喝問的威廉伯爵恍惚了半天,一開始感覺自己特別不對,道歉的話說了好幾遍,纔有些迷茫的弱弱道:“尊貴的夫人,今天,不是你帶着羅爾主教來找我的嗎?”
“哦,這樣啊,那你明天把禮物補上,珠寶不要加工過的,手藝太糙了看不上,給點兒原石我自己找師傅定做就成。”
鎮定自若的重新坐下,江淺夏轉臉就向李廣孝露出諂媚的笑臉,“陛下,等他禮物補來了,我拾掇拾掇送給小皇子和小公主當見面禮!”
李廣孝直接氣樂了,白她一眼,衝外邊兒努努嘴,“誰讓你坐下了?做飯去。”
還是沒躲過的江淺夏,垂頭喪氣的奔小廚房去了。
累死累活的押着御廚打下手,鑑於不是正式的宴請,所以沒有分餐,就擱大圓桌上吃,還讓威廉伯爵受寵若驚了一把。
當然,江淺夏也不可能真這麼實在,找了兩個盤子每樣菜盛了點兒放到威廉伯爵面前後,李廣孝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至於她和李廣孝,那就不用顧慮這麼多了。
桌上的三人安靜的吃了一會兒,差不多把肚子填個半飽,李廣孝往後一靠,目光不冷不熱的盯着還在埋頭苦吃的江淺夏。
“……陛下,您有話就吩咐,微臣聽着呢。”
嘴裡的菜還沒嚥下去,江淺夏說話含糊,也沒有停筷的意思,邊吃邊用眼神示意自己聽着呢。
“常瑞,你知不知道,朕爲什麼把招待外使的差事交給你?”
“一開始覺着吧,您是想敲打微臣一下,微臣的幾個學生也是這麼勸微臣的,讓我別太高調了,惹人非議。”
知道這飯再這麼吃下去就要胃疼了,江淺夏輕嘆一聲,用絲帕擦擦嘴,正色擡頭。
“但後邊兒微臣想了想,覺得您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哦?這到稀奇了,你怎麼想的,說來給朕聽聽。”李廣孝似笑非笑。
“您比所有人都清楚,微臣除了是您的臣下,還是個熱衷於金錢的商人。”
“萬寶閣現在的分店統計下來,已經遍佈大乾的每個縣城,大大小小的加起來也有上千家店了。”
“這麼多分店,我要真想和外邦勾結……”江淺夏靦腆一笑,“不是我吹,就算您把司晨分成八十份兒,也不可能把消息全攔下來。”
從神色,看不出李廣孝現在是怎麼想的,但他沒有吭聲,江淺夏就知道話還能接着往下說了。
“而且就像咱們和骨利的羊毛生意一樣,和外邦聯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只要是主體,那無論做什麼就都佔着便宜呢。”
“拿這次威廉伯爵想買武器來說吧,現在咱們的軍工廠都在深山老林裡藏着掖着的,短時間內咱們也不跟骨利人打,這些新式武器造出來,連個測試的地方都沒有,優劣都只能靠猜,這上戰場不保險吧?”
君王,對自家軍隊的戰鬥力,那當然是相當在意的,聽到這裡,李廣孝也不端架子了,坐正了讓江淺夏繼續說。
“嘿嘿,新式武器大多是有使用年限的,就像一口刀做出來,常年不用放着不也得生鏽?而且新式武器可比刀棍要危險多了,大量儲藏的情況下,只要一個不小心遇到個火星……”
武器庫爆炸的場面,連江淺夏也只在電影裡看見過,但這不妨礙李廣孝自己腦補的黑沉着臉。
指指似懂非懂的威廉伯爵,江淺夏勾起一抹奸笑,“咱們還用不到的新式武器,先借着人家的場地用用測試性能,好一代二代三代的改進,人家還給錢做我們後續的研究經費,這麼好的事兒,微臣實在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啊?”
後世的美利堅不就是靠做世界軍火商發家致富的嗎?現在全世界的火力加起來也沒大乾的底氣足啊,這時候不吃肥肉,還裝什麼好好先生?
“說白了,你就是爲了銀錢,不顧我大乾的威名了?”
大帽子一扣下來,江淺夏沒忍住,一個白眼就丟過去了。
簡直開玩笑嘛,從古至今儒生們都在吹漢人怎麼怎麼溫和不好戰是君子了。
要真的不好戰,怎麼一到盛世這疆域就得擴一擴的?要是不好戰,版圖是怎麼從黃河流域的那一小塊,擴大到現在這麼大的?
再怎麼腹謗也不能宣之於口,江淺夏氣鼓鼓的低着頭,懶得搭理李廣孝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廣孝突然嘆氣搖了搖頭。
“朕把接待外使的差事交給你,確實如你所說,不是想敲打你。”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疑惑的擡頭,就見李廣孝一臉悵然的道:“本想給你個機會,增長一下你的野心,看朕要是再逼迫一把,你會不會就帶着外邦的軍隊,拉着薰兒一起起兵造反。”
“要是薰兒真能在你的扶持下造反成功,那朕把大乾交到他手裡,也算安心了。”
不理會江淺夏和威廉伯爵目瞪口呆的傻樣,李廣孝分外嫌棄的搖搖頭。
“誰知你再有能耐也依舊婦人之仁,這麼大的優勢在手,在大月又有如此高的聲望,竟然連不軌之心都生不出來,就知道賺那幾個銀錢,沒出息得很!”
“外使的眼界也太過短淺,只找我國購買新式武器就夠了嗎?你們的人知道該怎麼使用纔能有最好的效果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就不會求朕,把兵也一起借你,直接揮軍過去,把天神教直接推翻嗎!”
越說越激動,李廣孝站起來拍着桌子,橫眉豎眼的怒道:“天神教,天神教!他天神教是個什麼東西!”
“一國之君擡舉他,那他算是個和規矩的教派,要是敢蹬鼻子上臉,那就應該殺伐果斷的將其定爲邪教,斬草除根!豈能聽之任之!”
江淺夏同情的拍拍已經瑟瑟發抖的威廉伯爵——她們大乾的皇帝陛下早些年征戰沙場,現在是太平久了,閒的快有毛病了,就想搞點大事情……
一會兒琢磨着鼓動她起兵造反,一會兒又想設計坑害自己親兒子跟他打仗,簡直是拿人命當棋子玩兒呢。
至於對西方天神教的憤怒,那是同爲王者的同理心,就算看不上西方小國的君王,但君王就是君王,再弱的君王,也不能被“區區邪教”給欺辱了。
所以現在這事兒吧……
“還是陛下有出息,不過揮兵就算了,動靜太大容易給骨利人可乘之機。”
往李廣孝頭上潑盆冷水,江淺夏摸着下巴道:“就讓已經退役的老兵去吧,戰鬥經驗豐富又有兒有女的知道落葉歸根。”
“最重要的是,老兵們太窮了,就算微臣這個將門大婦想方設法的給他們存養老的錢,也不夠填窟窿的。”
“剛好有大戶要人,那就讓他們去賺錢吧,兩年輪換一次,有錢大家賺嘛!”
“除了錢你還知道什麼!”李廣孝恨鐵不成鋼的戳着江淺夏的腦門,然後輕咳一聲,“記住了,國庫抽兩成。”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