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京都,還是熱的讓人扇不離手,要不是顧及肚子,真是巴不得冬天早點到來。
早些年的這時候,就算是皇家冰庫裡也取不出存冰了,可有了硝石製冰法,內宮中,幾乎所有宮殿裡都放着大盆大盆的冰塊,宮女們用扇子扇着涼氣,聽着屋外的蟬鳴鳥叫,那叫一個舒坦。
趟在軟椅上,吃着磨碎並淋了果汁牛奶的沙冰,大乾最尊貴的兩口子甜蜜得厲害。
長孫皇后挺着溜圓的肚皮窩在李廣孝懷裡,吃一口冰,擡眼打趣道:“皇上,聽說今個兒早朝,西南的那些個小國來的使節,又在殿上哭求了?”
“嗯,不用管他們,古黎才運回來多少糧食啊?今年兩湖欠收,還有得折騰才能餵飽朕的百姓呢。”
“呵呵,臣妾接到常瑞那妮子的來信的,說兩湖災民的口糧已經不缺了,大片收拾出來的地,正在準備搶着種菜種糧,能自己解決一部分吃食,只等熬過冬天,就徹底緩過了了。”
專心致志的把沙冰上鋪的水果餵給她,李廣孝隨意道:“嗯,還算那妮子有點孝心,知道來信說一聲。她還說什麼啦?”
“她還說啊,讓您給她的傻夫君去道指令,別大老遠的繞路把船開回來了,開到廣州就卸貨,順便從滇州、黔州就地調集人手跨越疆域,從陸路也一併把糧食運回來,否則她夫君忙活到冬天也回不了家。”
臉皮抽了抽,李廣孝輕哼一聲,衝候在一邊的司晨示意一下,讓他比照皇后剛纔說的,下去擬旨。
待司晨輕笑着出去,李廣孝纔不爽道:“常瑞那妮子是越來越大膽了,明面上說她夫君傻,實則還不是說朕思慮不周。真是該打,等她回來了,皇后可得好好教訓纔是。”
“呵呵皇上還是自己教訓吧,臣妾可捨不得訓那孩子,臣妾先在只盼望她處理完兩湖的水患,儘早回來。”
摸着圓滾滾的肚子,長孫皇后有些不安的低聲道:“臣妾年紀太大了,要不是陛下垂憐,祖宗保佑,怕是懷不上孩子的。”
“小心謹慎近九月,越臨近生產,臣妾這心裡越慌的厲害。還是等常瑞回來的好,有她侍產,臣妾多少安心一點。”
說起孩子,李廣孝也不免嚴肅起來。
這不僅關乎單薄的龍嗣問題,更關乎長孫皇后的身體,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現在一派祥和寧靜的後宮,絕對能鬧的天翻地覆。
“哼,這個常瑞,出去那麼久了還不回來,在外邊兒玩的樂不思蜀的,難道還想待到兩湖重建完不成?”
“司晨!”
“官家有何吩咐?”
看着已經把聖旨擬好的司晨,李廣孝放緩了語氣,威嚴道:“你去一封信催催常瑞,讓她交代好了,就把後邊兒的事兒丟給地方,快點趕回來,爲皇后接生。”
笑容不變,司晨眼底浮現一絲看熱鬧的笑意,“官家,就算奴婢八百里加急把信送過去,常瑞貴女一時半會怕也會麻煩纏身,不能儘快趕回來了。”
“麻煩?誰敢給她找麻煩?”李廣孝大奇,連長孫皇后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抿嘴輕笑,司晨溫和道:“回稟官家,沂州蘭陵蕭氏的蕭雨大人,好像已經到兩湖地界了。”
“什麼?!”
李廣孝猛的起身,差點把懷中的長孫皇后顛地上去,嚇的一羣內侍手忙腳亂的扶人。
一頭冷汗的重新坐穩了,李廣孝才惱怒的拍桌怒吼,“該死的奴才!怎麼蕭氏的人都到兩湖了你才稟報朕!怎麼不派人早早攔下!”
淡定的跪下聽訓,等李廣孝吼完了,司晨才語調不變,但微微帶着絲無奈的道:“官家,不是奴婢故意縱了人去找貴女麻煩,實在是蕭大人走的低調,也是到地頭上了,奴婢的探子才發現了其行蹤,飛快報了上來。”
“只是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奴婢也只能告知官家,卻是來不及下令佈置了。”
頓了頓,司晨微微擡頭,輕聲道:“不過官家也不必太過憂心,常瑞貴女雖然對蕭氏不太瞭解,但隨行的學生多出在官宦之家,多有見識,加上太子殿下和高泉公公從旁提點,貴女應該不會太過魯莽。”
“朕哪兒是怕她魯莽,朕是怕她小性子上來了,把蕭氏派去的人給得罪慘了啊……”
李廣孝心有慼慼,長孫皇后和司晨同時低下頭,無力反駁,十分認同——常瑞貴女的脾氣,還真有可能啊……
京都皇宮內一片悽然,兩湖地界上被江淺夏佔了的刺史府裡,氣氛頗有一點就爆的緊張。
主廳內,江淺夏翹着二郎腿坐在主坐上,看着站在廳中,正痛心疾首、滔滔不絕的斥責她一堆罪行的中年男子,陷入沉思。
這人是誰?爲啥連外邊兒守着的精兵都不敢攔着,就把人給放進來了?
薰兒雖然現在脾氣改了不少,但對一般人,卻最多做到只給你端太子的架子,不欺凌你。
可現在對上這個相貌平平,好像還有那麼點氣質的中年人,卻被噴的小臉發黑,也只能在一旁守着,爲她這個先生辯駁一二,都要小心遣詞,委婉的不行。
高泉老爺子就更是殷勤了,身子纔好點兒也不好好休息,都站他旁邊端茶送水的站了一個多時辰了。
當然,這神秘的中年人,也滔滔不絕的訓了她一個多時辰了,這可是兩小時!
引經據典,談古論今的找例子來批鬥她,說真的,要被罵的不是她自己,就這麼聽着還是挺帶感的。
所以問題來了,這人到底是誰?
身子坐僵了,兩條腿交叉一下,本能的往旁邊一歪,江淺夏就莫名其妙的瞅着無涯和李承平、林凱和蔣文傑火急火燎的衝過來,像是要把她按住?
“……你們想幹嘛?”
“沒,沒什麼。”李承平笑容僵硬,若有似無的擋在她和中年人之間,陪着笑臉試探道:“院長,您這是坐累了?”
“廢話,給我拿幾個軟墊過來,再搬個矮凳給我伸伸腿。”
無語凝噎的承受着來自其他三人的怒瞪,李承平哭喪着臉輕扇了自己一嘴巴子。
“院長您就別折騰學生了,好好坐着,蕭先生說什麼您都應着就是。”
摸着下巴,江淺夏感嘆道:“原來這囉嗦精姓蕭啊?他是叫蕭煩煩還是蕭囉嗦?”
要不是怕主子翻臉,無涯真想過去捂住她的嘴。
“主子,您別惱了,聽咱們一句勸。”
“什麼勸?”江淺夏手杵香腮,饒有興味。
“這人,咱們惹不起,更不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