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 雨霖鈴(九)

在邘都下的第一場雪的前兩日,万俟命人給我送來一件狐裘。宮人在我面前把那一件狐裘展開,對我說:“夫人,這是上好的面料,你穿上後定不會覺得冷。”這件狐裘的面料的確是十分柔軟,裡外縫了兩層狐皮,單單抓在手上也會有一陣暖意。只是它火紅的顏色,像極了我初來邘國時穿的那一件嫁衣。

我期盼已久的大雪,終於在這一夜裡來臨,燭光在窗前跳躍,窗外傳來雪落的簌簌聲。我推開窗子,邘宮裡的大多數人已經就寢,只有遠處的宮室裡發出微弱的燭光,我也不知道在這雪夜裡還會有誰與我一樣,深夜仍不能入睡。清冷的月光在今夜特別的明亮,把雪地映得耀耀生光。

在第二日一早,我便披着狐裘走出宮門。宮人跟在我身後對我說:“夫人,這雪有一尺深,夫人走動時千萬要當心。”我沒有聽從她的話,擡腳便踏入到雪地裡。雪很輕盈,但踏在上面又有些重,踏上去,它便會吱吱地響。宮人告訴我,離月離宮不遠處有幾株桃花,它們會在雪前結苞,待雪後開放,年年如此。她問我是否想去看一下。

在不遠處的確是有幾株桃花,大雪茫茫,它們靜靜地立在那裡。它們的枝條上掛滿了白雪,但在雪上又露出了幾株紅痕,那正是即將開放的花苞。天地間好像就只有這素淨的白,但這點點豔紅又爲這純粹的白色增添了幾分情意。

我不知道這桃花是一種怎麼樣的花,它桃紅的顏色讓它看起來是嬌豔的,但它卻選擇在白雪中開放。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它與白雪之間的約定,你的到來我定會盛開。或許,這桃花本身就是一種堅強的花。

我久久地站在花前,回頭時已看不到方纔跟在我身後的宮人,我看到了万俟。他也和我一樣,靜靜的站在花前,今日他穿着一件絳紫色的狐裘,他並沒有把頭髮長長地束在腦後,而是把它們盤了起來。他看到我披散在肩上的長髮,取下他頭上的一根簪子,把我的頭髮也盤了起來,他說:“朧月,你這樣胡亂地披散着頭髮,當心着涼。”

我笑着解開了他整整齊齊盤在頭上的頭髮,他的頭髮在我的指間飛揚,我手裡拿着一根簪子把他的頭髮固定好,讓它們成爲一束地垂在万俟的腦後。我看着万俟在風中的髮絲,說:“万俟,你的長髮很是漂亮。”

万俟從我身後擁着我,在我耳邊說:“朧月,你是否覺得冷?我們一起騎馬出去,可好?”

在晨曦時停下來的雪又下了起來,下雪的摸樣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天灰濛濛的一片,前路白蒼蒼,無論天與地,我都看不到盡頭,空曠的雪地上,只有馬匹的喘息聲和馬蹄踏雪的吱吱聲。

我橫坐在馬上,万俟在我身後,兩手把我圈在他的懷中並握住那一條紅色的繮繩,他的下巴就靠在我的額上,隔着厚重的衣衫,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馬匹走得很慢,讓人有一種天地不過如此的錯覺,万俟的長髮在風雪中飄揚,我向空中擡起手,想接住那一片片靜靜下落的雪花。雪融化在我的手上,讓我感到一絲微涼。

万俟看着我擡在空中的手,問:“朧月,你在想着些什麼?”

我搖搖頭,万俟說:“北關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聽聞陳王在冬前薨逝,陳國的大公子容沐繼位。”万俟頓了頓,問:“朧月,你是否想念你在陳國的家人?”

我說:“我對家人,定會存有念想。”

万俟說:“聽聞陳國大公子容沐繼位後,甚念你父親朧相的功績,顧及他已年老,便把他從朝堂上免去,讓他回府頤養天年。朧家,已失去了它在舊日時的風采。”

我看着天空,想這雪也不知道在何時才能停止,我說:“父親他爲陳國操勞了大半輩子,陳王這樣做,總歸是爲父親着想。”万俟緊擁着我,沒有再說話。

我記得,已薨逝的陳王在年輕時是一位狠辣的王,當然他也讓不少陳國的女子爲他而傾倒。但再勇武的人也抵不過歲月的磨難,他終究在冬前走完了他在塵世的旅途。如今容沐是陳國的新君,我想,我距我要離開的時候,日子已經不長了。

我忘記了我是如何回宮的,待我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早上,我躺在榻上,手腳沒有我預想中的冰冷。甚至,我的一條胳膊坦露在棉褥外,我看到在榻沿入睡的万俟。

万俟握着我的手靠在他的額前,他的長髮凌亂地鋪散在榻上,他的眉毛很長,細細地沿着他的眉骨生長。也許是我的動作驚擾了他,他緩緩地睜開了他的眼眸,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万俟問:“朧月,你又在想着些什麼?”

我把我的手從他的手中退了出來,我朝他搖了搖頭,想伸手撫一下他的眉骨,但最終我還是放棄了。

原來,我是病了,我期盼雪的來臨,卻抵不住它下落時的寒冷,我喜愛在雪地上行走使它融化,但它的冰冷卻讓我患上了風寒。我想,我喜歡上的東西會不會在某一日取走我的性命,只是單單因爲,我喜歡它。万俟從那一日後便夜夜陪在我身邊,因爲我在夜裡畏寒。

邘宮裡的宮人常常在私下裡議論,說那個從陳國來的妖姬不知向邘王使了什麼狐媚的法子,竟讓邘王夜夜在她那裡留宿,說那妖姬能懷上王嗣只是遲早的事情,這邘國的將來恐怕也會毀在她的手裡。

我沒有要求万俟爲我做任何事情,他是否要留下來是他的選擇。每天夜裡我們便像從前一樣一起看牛皮卷,累了便相擁而眠,我畏寒,只好縮在他的懷裡。有一天夜裡,万俟擁着我問:“朧月,我們要一個孩子,可好?”我躺在他的懷裡沒有做聲,万俟也感覺到我身體的僵硬,他用雙手把我圈緊,沒有再說話。

邘都的冬季雖然嚴寒,但也沒有世人所說的那般漫長。万俟對我的榮寵,邘宮人人皆知。宮人爲我換上初春的新衣,讚美着衣衫上精美的花紋,我並沒有回答宮人的話,宮人接着說:“夫人,我從未見過王曾如此對待過邘宮裡的任何一位如夫人,夫人你在王的心中是特別的。”

我搖搖頭,徑自走到窗前。窗外原本厚重的白雪已經消融了大半,地上更是佈滿了坑坑窪窪的積水,在積水稍微淺一些的地方,還有幾顆新芽冒了出來,邘都的春天比陳都的要來得明顯。

陳國向邘都派來的使節今日便會到達,容沐繼承了陳國的王位不久,便向邘國派出了使節,讓他帶着爲數不少的禮物前往邘都,以示陳邘兩國交好。在使節到達北關的那一日,万俟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我算了算時日,估摸今夜万俟便會在宮中設宴款待這一位使節。

万俟對我說:“朧月,今夜你便隨孤一道去見那一位使節,你與他同是陳人,與他談談家常也是好的。”

我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的確,陳國使節的到來,我應該爲此感到高興,但我的心中卻莫名地涌起了一陣恐懼。我清楚明白在我離開陳都前,容沐跟我說的話的含義,我也清楚瞭解,在邘宮我能做什麼但不能做什麼。或許在從前我還能稍作逃避,但在今日,無論如何我都只能獨自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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