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綿綿看着面前的韓溱。
韓溱也這麼看着他們。
龍一已經很體貼了迴避了。
夏綿綿嘴角微微一笑，“我以爲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韓溱也這麼回笑了一下，“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是找我有事兒嗎？”夏綿綿問。
總不至於，來殺她的吧。
韓溱不會明目張膽到這個地步。
“能換一個地方嗎？我有些話給你說。”臥室這種地方，不太方便。
夏綿綿點頭。
想來，韓溱應該是她有事兒的。
她說，“你跟我來。”
夏綿綿離開臥室，帶着韓溱到了她一向很喜歡待的，龍一的訓練場。
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習慣性的在這裡躺着曬太陽，覺得這樣你的陽光，很乾淨很美好。
“這裡沒有其他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夏綿綿對着韓溱，還算客氣和友好。
韓溱將視線放在了她的孕肚上。
夏綿綿順着他的目光，“孩子挺好的，我和他的。”
“嗯。”韓溱點頭，“我想也不至於，你和龍一的孩子就這麼大了。”
夏綿綿看着他笑了一下。
在韓溱的心目中，她大概就是這麼見異思遷的人。
封逸塵一死，她就會轉而投向其他男人的懷抱。
韓溱從她身上移開視線，轉眸看着有些遙遠的天際。
這裡的視線很好，總是覺得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韓溱說，“我本來沒打算來找你，從boss出事之後，我們就全部解散了，各自淪落天涯。我是有些事情回到驛城，做完事情之後沒想過停留，這幾天無意看到了你的新聞，看你過得真的挺好的。”
夏綿綿點頭。
是啊。
她過得確實不錯。
繼承了夏政廷一半的遺產，擁有了夏氏集團，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
不僅如此。
現在龍門還成了她的保護傘，雖然明擺着大家不說，但暗地裡大家都有聽到風聲響起，說龍門放了話出去，惹了夏綿綿就是和龍門作對。
夏綿綿儼然，就是人生贏家。
“你大概都快忘了boss了吧。”韓溱問她。
夏綿綿抿脣。
沒有回答。
因爲不想回答。
他們認爲她忘了，她就當已經忘了吧。
她說，“到底有什麼事情，你不妨直說。”
“看來我連提起boss的名字你都開始反感了。”
“……”夏綿綿那一刻竟無言以對。
韓溱說，“沒什麼，就是給你講講boss的一些故事。想來，你過得這麼好，要不要還記得他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做到我覺得我應該做到的義務，即使，他生前也沒準我說。”
夏綿綿其實是不太想聽的。
但她那一刻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她想故事應該很長。
韓溱看着她的模樣，直白的說道，“你不是第一眼看到我就很熟悉嗎？你仔細想想，或許能夠想起我到底是誰。”
夏綿綿蹙眉。
她沒想起來。
真的沒有像想起。
她審視着韓溱，看了又看。
“這樣呢！”韓溱突然從衣服裡面拿出來一個醫用口罩。
夏綿綿眼眸一緊。
那一刻明顯發現了什麼。
“想起來了是吧。”韓溱說，“沒錯，我就是你在病牀上躺了整整一年的，主治醫生。”
夏綿綿直直的看着他，心裡在默默的變化。
“很好奇爲什麼我會成爲你的主治醫生是嗎？其實沒什麼值得好奇的，都是boss的一手安排。”韓溱看着夏綿綿，“我們還是從頭開始吧，從你覺得你死去的那一刻開始。”
夏綿綿在讓自己冷靜。
醫生說了，她不能激動。
不能激動的。
“當時，boss下達命令讓你去營救夏柔柔。說直白一點，夏柔柔的綁架案就是boss一手策劃，而他很清楚愛莎和你一起合作，愛莎會想方設法害你，所以讓你和愛莎配合。爲的就是讓所有人包括大boss也以爲你真的是在執行任務中去世。當然你不會知道，boss把夏柔柔從火勢裡面救出來之後，避開了大boss的視線，怎麼用雙手將你從昏迷的火堆中抱出來的，而你自然也不會知道當時boss的一個表情，但我至今難忘！”
“救你出來之後你已經奄奄一息，我和boss兩個人將你秘密送去了醫院。送去了夏綿綿當時發生車禍的醫院，夏綿綿實際上已經在車禍中去世了，爲了掩人耳目纔會把她的屍體留了下來看似在做搶救，其實就是在等待你的身體去交換，把你放在手術檯上之後，夏綿綿的身體就被我們處理了，而夏柔柔被燒壞的眼睛，那是從夏綿綿身上挖下來的，和你沒關係。”
夏綿綿咬脣。
輕輕的咬着脣。
“你可能會疑問，夏綿綿的車禍是不是也是boss一手造成。不是的。”韓溱說，“當然如果沒有這場車禍，boss會給她製造這場車禍，讓她來替代你。然事實就是，衛晴天一家人沒想過讓夏綿綿活下去，boss也不過是對她們的一舉一動進行了監視，找準時機，開始策劃這一切，讓你順理成章的變成夏綿綿。”
“當然，讓你變成夏綿綿真的不太容易，首先得把你醫治好，你當時燒傷面積達到百分之三十，我們得不停的從你肌膚上進行修復，修復，修復好了之後，在你生命氣息平穩的時候，纔敢在你臉上動刀。你應該也很清楚，你躺在病牀上的那一年，你做了大大小小無數手術，不是因爲你身體器官的問題，而是，我在幫你整容，一次一次整容成，接近到最後變成了夏綿綿的樣子。”
夏綿綿摸着自己的臉頰。
“你放心，我的技術很好，你不會讓你以後變成殭屍臉。”韓溱看着她的模樣，直白。
夏綿綿就是這麼淡漠的笑了一下。
原來，她都不是重生的。
她都以爲這種天大的好事兒，上帝還真的給她開了後門。
“爲了讓你更加相信你就是夏綿綿，我們把你身上所有阿九有的特徵全部都泯滅了，沒讓你身上留下一樣，包括阿九的痣。不過你放心，你身體我沒看，大概boss不想我看。而我有助手，是女的，你身體的整容都是她完成的，包括，boss偶爾會協助。”韓溱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看着夏綿綿，“當然我承認，她技術並不太好，聽說你身體被她弄得慘不忍睹，到處都是傷痕到處都是疤。”
“應該是封逸塵故意的。”故意這樣，讓她看不到自己身體原來的樣子，所以完全不會覺得自己還活着。
“不管如何，給你作爲所有手術後，連我們自己都覺得，你確實已經不是阿九了，你就是夏綿綿。”韓溱說，“而且特別慶幸的是，和你夏綿綿的身高差不多。我想應該也不叫慶幸，如果你和夏綿綿的身材體型相差太大，boss應該也不會讓你成爲夏綿綿。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不允許出任何錯。”
夏綿綿點頭，默默的點頭。
只要封逸塵要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是做不到。
就連她自己，她都不知道是她自己！
“然而，你應該會很好奇，爲什麼boss要給你做這麼多，要讓你誤以爲自己死了，又拼命的把你救活，又拼命的把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韓溱看着夏綿綿，一字一句道，“也不能猜，因爲大boss沒想過讓你活。”
“我和龍瑤有什麼仇恨？！不至於龍瑤知道我喜歡封逸塵，所以就要下毒手吧？！”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更何況，你覺得有人發現的了boss喜歡你嗎？說真的，我作爲最知情的旁觀者，我都看不出來，我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懷疑，封逸塵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他太能忍了。”
是，他太能忍了。
她自己都沒發現。
她甚至主動去勾引過他，但他絕情的拒絕，那個模樣讓她以爲，封逸塵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她，是這輩子！
“阿九。”韓溱突然叫着她。
夏綿綿承認是真的會有緊張。
她知道韓溱要說到重點了。
他說，“你是龍天最小的女兒。龍九。”
夏綿綿一怔。
不可能。
她是孤兒。
“龍天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很喜歡。但那個時候，龍天已經娶妻生子。龍天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他不能爲了自己喜歡就真的和前妻離婚，而且據說，他前妻在知道後其實原諒了他的出軌之舉，也接受了那個女人的存在。當然接受了，並不代表那個女人就可以順利進入龍家，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儘管那個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懷了你。後來你被那女人生下來之後，被龍天安排在了其他地方。龍天對你們母女很好，衣食無憂，龍天和你母親的感情很好，這樣維持了大概有3年時間，也就是你2歲的時候，2歲的時候，你被龍瑤劫走了，你母親被龍瑤親手殺了！”
夏綿綿沉默。
2歲之前的時候，她怎麼可能還記得到。
她還能有的記憶就是，她好像被一個阿姨扔到了孤兒院，她已經記不得那個阿姨的任何模樣，她只知道，把她抱走的是個阿姨。
當然。
她也完全記不得，她還有母親這件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爲自己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
“你應該慶幸，龍瑤在抱着你的那一刻沒有殺了你，而是她醞釀了巨大的陰謀，她的陰謀就是，讓你成爲她的殺手，然後親手殺了你自己的父親！她要報復的不只是龍天，還要報復龍天的子子孫孫。”韓溱說。
夏綿綿並不覺得意外，以龍瑤的偏執，可能什麼都做得出來！
“但當時，龍瑤沒想過把你帶到組織去，因爲當時的組織還處於一個很不成熟的狀態，帶你去沒有任何好處，她先把你扔到了孤兒院，而她讓另外一個小女孩代替你死了，讓龍天以爲，你和你母親都被人殺害了。龍天也確實這麼認爲，據說龍天也爲此傷心過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把這個罪魁禍首懷疑到了他現任妻子上，但最後是怎麼又平和的相處了這麼多年，我不是知情人我也不知道，我想大概人都是如此，死了就死了，犯不着爲了死人和活人計較，比如你，就算boss死了，你不也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話中帶着諷刺。
夏綿綿沒有反駁。
韓溱又說，“你的身份boss自然早就知道，對你的培訓也是單獨的。龍瑤下達命令，讓boss把你訓練成最頂級的殺手，boss這麼做了，但你不是最頂級的殺手，你應該是打不過文川和白鶴的。儘管如此，但你的防禦能力驚人，如果是單打獨鬥，你甚至可以從boss手上靈活逃脫。他給你的訓練，從一開始就是奔着給你保命的！”
“爲什麼？”夏綿綿問他。
“還用問嗎？因爲他喜歡你！”韓溱說，“他說，他沒想到，他母親讓在海邊等的那個女孩，是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要給他做通房丫頭的女孩！”
所以，封逸塵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認出了她。
而她，根本就沒有印象了。
“但boss是沒辦法違背大boss的命令的，剛開始我想他應該也聽從他母親的安排，對你嚴加培訓，對你單獨培訓，對你殘忍培訓。可誰知道那個阿九說喜歡他，說很喜歡他，說願意把自己的身體給他，不求回報。”韓溱看着夏綿綿。
夏綿綿笑了。
是啊，阿九當初只是很單純的想要勾引封逸塵。
她只是單純的貪戀她的美色。
“封逸塵沒有迴應過我。”她很清楚，封逸塵沒有給過她一個好臉色，冷漠到她經常懷疑她的人生。
“你以爲，他暴露出來一點點對你的關心和喜歡，大boss會做什麼？！”韓溱反問。
對，會殺了她。
毫不猶豫。
“所以爲了救下你，爲了讓你真正的活下去，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因爲不管在報復龍天的道路上，到最後boss是贏了還是輸了，最終結果你都得死，必死無疑！”韓溱說，“就算不死，你也會活得很累。龍瑤到最後肯定會告訴你你的身份，而如果boss真的殺了你父親龍天，你們之間會變成怎樣？！繼續相互殘殺嗎？！”
是啊。
可能互捅刀子！
“boss也是自私的，自私的不想你這麼恨他。當然，你或許會問，爲什麼boss不放棄被龍瑤的掌控，不放棄報復！很簡單，如果有個人從你出生開始就一直在你耳邊說自己父親的慘死，說自己的身世悲劇，說自己的血海深仇，任何人都會選擇走上報仇這條道理，這種思想根深蒂固，就算他太愛你，他也會爲了這種使命用生命去完成。”韓溱說，“至少我是這麼理解的，但我沒有想明白，爲什麼最後boss放棄了，大概還是因爲你！”
畢竟最後，如果不是boss，龍瑤真的可以殺了龍天。
他們忍辱負重費了這麼多年，到最後一刻，boss居然還是選擇了放手。
想來應該是，如果沒有龍門，沒有了他，夏綿綿在龍瑤的手上，也活不下來！
所以，他只能選擇，讓所有的仇恨到他這裡結束。
“我只是在想，boss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應該也是心如死灰。他要承受着他血海深仇的折磨，又要承受着，他讓你活下去的執着，在兩難的情況下，他應該覺得，他做了最最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他大概也沒想過活下去，以死謝罪，是對他而言最好的方式。所以我想，他應該死的很安詳。是嗎？”韓溱問夏綿綿。
夏綿綿搖頭。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在死的那一刻想的是什麼。
她現在就是覺得覺得眼前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怎麼去想象，想象封逸塵這麼多年，從她還小，從她是阿九，從她變成了夏綿綿這麼多年，他都是怎麼忍受過來的，她不知道她躺在病牀上那一年，他是怎麼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樣，又是怎麼在她“重生”後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和她保持距離，對她冷冷淡淡。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封逸塵分明那麼不待見她，最後卻還是答應了和她結婚。
她現在也總算知道，總算知道，他們結婚後封逸塵死都不碰她的原因了。
不僅僅是因爲她是阿九，他明知道他們沒有一個好的未來，而是，在封逸塵的理解裡面，他們是表兄妹，他們有着血緣關係，他們不能發生肉體關係，更不能，懷上這個孩子！
她一直在猜測，猜測封逸塵爲什麼這麼不待見他們的寶寶。
現在明白了。
因爲他怕，怕這個孩子不健康。
他怕這個孩子生下來，有身體缺陷！
而且倫理道德上，亂倫本來就不是一件好事兒！
本來就不是！
她其實真的很想問問封逸塵，如果他能夠知道真相，他會不會悔死，會不會後悔死，讓她去打掉他們唯一的孩子！
可惜。
沒辦法問了。
他都不在了。
就剩下了灰，在她房間裡。
韓溱看着夏綿綿的模樣，看着她就是這麼平靜的，然後眼淚就不受控制往下掉的模樣。
他真的沒想過告訴夏綿綿，到了驛城處理完了自己的事情就打算走，卻就是看不過夏綿綿如此風光，即使boss期望她可以如此的活下去，他還是自私的做了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他想，總得有人好好懷戀boss，總得有個人記住他一輩子。
boss，不應該被這個世界所忘記。
“小南是封逸塵安排的嗎？”夏綿綿問他，淚眼模糊的問他。
“不算是。”韓溱解釋，“小南是夏綿綿的母親撿回來的，但是小南聽孤苦伶仃的，當然boss習慣了冷漠的人對她也不會產生任何憐憫，不過有一次小南被夏家人欺負得很慘，她畢竟小，也沒有任何能力反擊，當時正好被boss碰到，小南跪着求boss帶她離開，帶她走，她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他，她說他不想再待在夏家了。”
“封逸塵帶她走了？”
“沒有，但boss幫她了，讓她學會了有技巧的抗打！”韓溱說。
夏綿綿能夠想象，能夠想象冷漠的封逸塵教小南怎麼被打纔不會那麼痛。
因爲她也被教過。
“時間一長，boss發現小南還是一個可塑之才，在身手方面是有慧根的，就對她進行了暗地培訓，沒有別的任何人知道，我也是後來知道boss的計劃後才發現有小南這號人！小南很感激boss，對他死心塌地，基本boss讓她做什麼，她死都會做。也或許就是boss的這個無心之舉，他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可實施方案讓你可以如一個普通人一般的活下去。他親自教了小南很多，她學的最多的不是殺人，而是保護人。boss後來也沒有再瞞小南他的身份，他讓小南知道了他的殺手組織，甚至在有機會的情況下，會把小南帶回組織培訓，漸漸變成了一個真的可以獨當一面的職業殺手，不，準確說是職業保鏢，目的就是爲了保護重生後的你！”
韓溱停頓了一下，說，“要讓你自己都相信你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最好的方式是說什麼，是你一醒來，就有人哭天喊地的叫着你另外的名字，而我想，當你聽到小南在叫你的時候，你真的信了，你是夏綿綿。”
不只是當時信了。
到韓溱沒有告訴她之前。
她還一直相信，她就是阿九重生後的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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