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沒人知道霍喬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熱的,他出發的時候確實還沒事,但這連續七個小時的奔襲,身體素質再好的人也能被拖垮了。

他們朝着另一隊的方向玩兒命地追,這場生死之途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看到盡頭。

一個多小時後,天亮了,風雪減弱,阿四搜到了衛星信號,他喜憂參半地說:“我定位到那夥人了,距離我們只有不到十二公里,好消息是再翻過兩座山,就能到達一個比較大的村鎮,那裡也許有醫療設施,壞消息是,他們也正是朝着那個方向前進的,那裡同樣會有交通工具,如果被那夥人搶先到達,我們就徹底追不上了。。”

霍喬抓了把雪塞進了嘴裡,輕咳兩聲道:“追,趕在他們翻山之前,一定能追上。”

白新羽跪在地上,解開帽子,拿雪搓了搓臉,那刺骨的寒意強迫他的大腦清醒了幾分,他其實已經到了多走一步都想死的階段,他相信就是隊伍裡體能最好的那幾個,也都快要不行了,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活活累死的會不會是自己,,但累死總比呆在這裡等死好。。

一隻有力的臂膀將他從地上架了起來,白新羽擡頭一看,俞風城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只露出兩隻眼睛,那長長地睫毛上帶着白霜,眼裡佈滿了血絲,白新羽能清楚看到裡面的擔憂。他感到心裡一酸,趙哥的突然離世,讓他分外感悟到生命無常,誰也不敢保證自己這趟一定能活着回去,萬一死的是他或者俞風城,他實在不想死之前還鬧得不可開交,那恐怕死也不會瞑目吧。這一次,他沒有揮開俞風城的手,而是借力站了起來,俞風城即使不是他的人,也是他生死相依的戰友,這一點跟隊伍裡的其他人沒有分別。

他們互相攙扶着,咬緊牙根,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休息的那二十分鐘多少起了一點作用,緊迫的時間更是逼得一刻不敢鬆懈,他們的身體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倒下。

天地間一片蒼茫的白,無邊無際的、沒有參照物的雪景,讓白新羽漸漸找不到平面在哪裡了,他甚至有種自己在橫着走、倒着走的錯覺,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噁心得想吐,喉嚨裡火辣辣地疼,被凍傷的喉黏膜掛在嗓子裡,讓他一直有種難忍的異物感,每次一咳嗽好像整個咽喉都要被他咳出體外了,發出的聲音完全沒有人的動靜,他徹底無法說話了。白新羽心想,他會變成啞巴嗎?他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如果放在以前,他恐怕無法接受自己會再也不能說話,可是趙哥的死,讓他意識到自己就算變成啞巴,也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他和趙哥一樣被凍傷了內臟,那麼無名無姓地長眠在崑崙雪山的會是他。

他只想活着回去。

說他們在用命追趕那羣僱傭兵,也一點不爲過,白新羽是第一次相信信念的力量,這股力量支撐着這夥早已經精疲力竭、隨時可能暈倒的戰士們,瘋狂地奔襲了十數公里。

阿四啞着嗓子喊:“就是那座山!”

燕少榛有氣無力地說:“他們不會已經翻山了吧?”

阿四急道:“又沒信號了。”

霍喬往山脊高處爬去,他爬了十幾米,突然道:“不用找信號了,我看到他們了。”

“什麼?”衆人手腳並用地爬上高處,果然在四五公里外的山凹處看到了一隊人,他們馬上就要通過一處山口,過了這道山口,再走不遠就能抵達那個山腳下的村鎮!

老沙狠狠捶了一下地,“恐怕來不及了!”

他們之間相距這麼遠,打是不可能打得到的,追也幾乎不可能追上,只要一下山,馬上就能被對方看見,對方也會加快速度,就算比他們早到十幾二十分鐘,也足夠那夥人獲得交通工具了!

就連霍喬都坐在了地上,眼中爬上了絕望,這四五公里的直線距離,他們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才能爬過去,他咬了咬牙,“不管怎麼樣也要試試,我們都看到他們了,不能在這裡放棄。”

金雕看着那火柴盒般大小的一隊人,嘴脣幾乎咬出血來。

霍喬站了起來,“追!”剛說完,他就一陣暈眩,身體往後倒去。

離得最近的陳靖一把扶住了他,“副隊!”

俞風城也跑了過來,急道:“小舅……”他一摸霍喬的額頭,熱得燙手。

霍喬瞪大眼睛看着無雲的晴空,每一次呼吸看上去都很困難,他緊緊抓住了陳靖的胳膊,張了張嘴,吐出一口白氣,“沒……沒事……”

俞風城撩起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小舅,我揹你。”

霍喬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小舅!”

霍喬拍了拍俞風城的臉,“傻小子,你背不動我,我能走,你們不用管我。”他被陳靖和俞風城聯手拽了起來,往前踉蹌了幾步,啞聲道:“追……”

一行人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去,很多人眼裡已經沒有正常焦距了,有時候腳下不穩,趴在雪地裡半天都爬不起來,如果沒有人拽,恐怕能活活悶死在雪裡,他們就這麼互相拖拽着往前爬。

那夥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了,立刻加快了速度,但是看得出來對方也一樣精疲力竭,現在比的不是體力,而是毅力。

當他們下到半山腰的時候,陳靖突然道:“金雕呢?”

很多人都已經意識渙散,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陳靖左顧右盼,驚恐道:“金雕呢?你們誰看到金雕了?”

一行人如夢初醒,紛紛在旁邊找了起來,那個瀟灑熱情的塔吉克族小夥,真的不見了?

“金雕——”老沙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白新羽一擡頭,他5.2的眼睛立刻在另一側的山頂發現了一個幾乎和雪融爲一體的人,正在緩慢地往跟他們完全相反的方向爬,他想叫喊,喉嚨裡卻只能發出怪異的聲音,他拼命往山上指。

衆人全都往山上看去。

霍喬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周圍的地形,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他大喊道:“金雕,你回來!”他沙啞的聲音被吹散在了風雪中,也不知道金雕到底聽到沒有,因爲他根本沒有回頭。

衆人漸漸都明白過來了,開始發瘋一樣往回跑,想阻止他,“金雕!不要幹傻事,金雕——”

他們離得太遠,金雕此時已經爬到了山頂,他回過頭,朝衆人招了招手,大聲喊道:“咱們一定能追上他們!”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他拉開了一個手榴彈,用力朝遠處扔去,然後人奮力地往回跑。

轟然一聲巨響,那顆手榴彈震得整個雪山都跟着抖了一抖,山頂的積雪就像斷裂的冰層,慢慢地移位、滑坡,最後以氣吞山河之勢翻滾而下,金雕還沒來得及跑出多遠,就瞬間被白雪吞沒了!

雪豹大隊的其他人剛好處在一個雪很薄的陡坡的下面,山上涌下來的雪大部分都被山體吸收了,小部分漏網的也不會對他們造成生命威脅,他們就傻傻地站在陡坡下,看着那冰雪魔鬼徹底抹殺了金雕的身影。

“金雕——”

雪崩之勢不可擋,白千噸的白雪從山頂翻滾而下,很快就追到了山口處,硬生生將那山口堵住了!雪到山底威力已經小了很多,僱傭兵慌忙往前跑,但依然被衝倒了好幾個。

白新羽踉蹌着往上走了幾步,就走不動了。雪山很快恢復了平靜,可那白雪之中再也沒有了金雕的蹤影。在雪崩的中心被掩埋,還有可能活命嗎?

隊伍裡傳來乾嚎聲,那痛苦的聲音直接穿透了人的心臟,沉重得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霍喬捂住了眼睛,身體狠狠晃了兩下,哽咽道:“禿禿,你帶三個人去找金雕,其他人火速下山,不要浪費了他給我們爭取的時間。”

禿禿點了兩個人,奮力往上爬去。

其他人顧不上抹掉眼淚,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他們一定會追上,一定要追上!

山口已經無法通行了,僱傭兵想從雪堆上爬過去,但雪太鬆軟,並不好攀爬,他們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雪豹大隊的戰士們越來越逼近他們,終於在他們攀爬到一半的時候,進入了彼此的武器射程。

僱傭兵在雪堆裡隱藏着身體,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雪豹大隊的人也躲在山岩後面,邊和他們對峙,邊趁機休息。

阿四對身旁的燕少榛說:“小燕子,他們能找到金雕嗎?”他的聲音很小,但肆意飄散的風雪把這句話傳遞到了很多人耳中,卻沒人能給他答案。

燕少榛搖搖頭,無法回答,他抓起雪塞進嘴裡,他們的水壺早就空了,只能靠這個解渴。

白新羽吸着鼻子,拽了拽燕少榛,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急的他眼睛都快紅了,他只能指指雪,又指指自己的喉嚨,讓燕少榛不要吃雪。

燕少榛輕聲道:“好好休息,別說話了。”

對面響起了槍聲,子彈打在他們藏身的岩石上,迴盪在山谷中,他們也不甘示弱地回擊,兩方就這麼僵持了十多分鐘,誰都無法動彈。

霍喬指指俞風城和老沙,“你們兩個……想辦法繞到……他們側方。”他剛說完,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咳得整個人顫抖不已,他撲倒在雪地上,身體幾乎無法動彈。

俞風城把他扶了起來,揪心地看着他,“小舅,你別嚇唬我。”

霍喬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氣,卻似好像什麼東西堵在肺部一般,這口氣怎麼都提不上來,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他滿臉是汗,臉燒得通紅,伴着咳嗽,嘴角溢出粉白色的細小泡沫。

俞風城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恐懼,“小舅……”

白新羽是第一次看到俞風城露出害怕的表情。霍喬現在的狀態就是典型的肺水腫的徵兆,嚴重時候會休克,他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看着霍喬幾乎無法呼吸的痛苦樣子,他們卻無能爲力,那種絕望簡直能把人逼瘋。

老沙一把按住俞風城的肩膀,“風城,咱們得爭取時間把副隊送醫院,必須早點弄死這幫孫子!”

俞風城的眼神頓時變了,他把霍喬交給陳靖,抓起槍,接着雪掩着身形,往敵人的側方匍匐爬去,老沙帶着兩個人緊跟其後。

霍喬擡手指着他們,想說什麼,卻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就好像下一秒會把肺咳出來一般,聽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陳靖眼眶含淚,緊緊抱着霍喬,“副隊,你別動了。”

霍喬無力地抓着他的衣領,含糊地說:“再派人……往後方……不能溜走一個……病毒……”

燕少榛握了握霍喬的手,“副隊,你放心,絕不會溜走一個。”他抓起白新羽,又點了四個人,“跟我去包抄後方。”

陳靖一邊掩護,一邊哽咽着說:“副隊,你撐住,我們一定會把你送到醫院的,你不能在這裡出事,你還有詩集沒出版呢。”

霍喬勉強笑了笑,伴隨着咳嗽,他啞着嗓子說:“對……宣傳委……都同意了……我……”

陳靖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幾乎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拭去眼淚,手裡的衝鋒槍吐着子彈,吸引了對方全部的注意力,讓白新羽幾人悄無聲息地往雪堆後方繞去。

燕少榛低聲道:“新羽,我們繞過這個雪堆就沒有掩體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看見山岩上那個人了,一會兒你負責幹掉他。”

白新羽點點頭。

燕少榛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看着他一片血紅的扁桃體和幾乎浸泡在血水裡的牙齒,深深皺起了眉,眼中滿是心疼,“新羽,我們馬上就能去醫院了,喉黏膜是可以修復和再生的,你別害怕。”

白新羽實在無法強迫自己笑出來了,他只能用拳頭撞了撞燕少榛的肩頭,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躲在雪堆後面,等待着最佳時機。

沒過五分鐘,僱傭兵的側方傳來槍聲,肯定是俞風城和老沙他們發難了。

燕少榛叫道:“新羽!”

白新羽的兩隻手幾乎快凍得沒知覺了,可這不能妨礙他射穿敵人的頭顱,他把外界附加的一切痛苦和悲傷都在那一瞬間凍結,心裡和眼裡一片清明,大腦頓時冷靜了下來,他忘了火燒一般的喉嚨和彷彿快要斷掉的四肢,眯起眼睛瞄準了他的目標,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一槍爆頭!

燕少榛等四人猛地躥了出去,往敵人的後方狂奔,白新羽跟在最後面,邊跑邊打,掩護着衝在最前面的人。敵方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側方的俞風城吸引了,等把部分火力移動過來,他們已經跑完了大半路程,眼看就能進入下一個掩護點。

突然,跑在白新羽前面的阿四,身體猛地被子彈擊飛了出去。

“阿四——”身邊的戰友朝阿四撲了過去。

白新羽猛地轉身,朝着開槍的人放了一槍,那人還沒來得及把身體縮回掩體,子彈已經直接掀掉了他半邊肩膀,嫣紅的血在一片白茫的世界裡顯得極爲扎眼。

燕少榛等人已經跑進了掩體,開始朝着對方還擊。

白新羽和那個戰友撲到阿四身上,兩個人顧不上檢查阿四的傷勢,連拖帶拽地先把阿四弄進了掩體。

“阿四!”他們把阿四的身體翻了過來,發現阿四睜着眼睛,表情有些扭曲。

阿四捂着肚子,“我……我中槍了嗎?”

白新羽翻開他的衣服,發現子彈打在了他掛在胸前的定位儀上,那儀器已經徹底報廢了,阿四的衣服破了,但身上只受了點擦傷。白新羽緊繃的心絃鬆弛了一些,他緊緊抓着阿四的胳膊,喉嚨裡咿咿呀呀的,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阿四看着自己的傷,哈哈大笑兩聲,眼角卻有熱淚滲出來,“命大,命大!”

側方的戰況越來越激烈,白新羽不知道俞風城那邊的傷亡情況如何,但他們已經成功控制了戰事,因爲正前方陳靖開始帶着人挺近了,敵人被他們三面包抄住了。

爲了防止敵人從後方逃脫,他們頂着火力繼續往後面移動,剛怕過雪堆,便見有兩個人果然已經快要翻過山口的雪堆,企圖逃跑。

白新羽趴在雪堆上,架好狙擊槍,他現在離那夥人的距離至少有500米,而且對方還在不停移動,風雪又大大影響視線和彈道計算,這恐怕是他面臨的最嚴峻的第一次狙擊條件,但他兩條腿已經跑不動了,他必須賭一把。他在瞄具中搜索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背影,全神貫注地跟隨着他跑動的頻率,預估着對方下一次的落腳點,風雪聲彷彿離他遠去了,他的眼裡只有瞄具中的目標,他深吸一口氣,必須擊中,必須……

砰地一聲槍響,逃跑的其中一人身體猛地往前撲去,趴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血頓時被染紅了。

另外一人見隊友中槍,立刻畫着龍地跑了起來,並且很快拉開了距離,燕少榛把揹包一扔,一步躍出了雪堆掩體,朝着那人狂追。

阿四大叫道:“公主,快躲!”

白新羽來不及思考,身體猛地往旁邊滾去,子彈追着他而來,他在翻滾間只看到飛濺的雪花,接着他身體一空,直接從雪堆上摔了下去,他本以爲下面是柔軟的雪,卻沒想到雪層下面有岩石,表面看不出來,但他的體重一壓上去,整個背部撞到了岩石上,頓時一陣劇痛,他摔得天旋地轉,差點兒暈過去。

“新羽!”阿四把他付了起來,拍着他的臉,“怎麼樣了?摔哪兒來?”

白新羽用力甩了甩腦袋,眼冒金星,疼痛過去後,他眼前清明瞭一些,他搖搖頭,咬着牙爬了起來。

阿四道:“我們要去支援老沙他們,你能走嗎?”

白新羽點點頭,用槍把拄着地,硬是把身體撐了起來,蹣跚着爬出雪堆。

剛纔朝他開槍的人不見了,肯定也去側方戰鬥了,他們後方已經沒人了,火力全部集中在前側面。遠處,燕少榛已經和那個逃跑的人繞過了一個雪堆,完全不見人影了,跑去支援他的兩個人還在半路。

他們匍匐着從後面繞到側方,那裡戰況正酣,白新羽躲在掩體後面放冷槍,一連擊斃了兩個人,一摸揹包,只剩下一個彈夾了。他們之前遭遇過一隊人,已經消耗了一遍彈藥,這夥人的彈藥比他們充足,必須速戰速決。

他們從三面逐步縮小包圍圈,打死打傷八、九人,剩下三個僱傭兵一直兇狠地抵抗,而他們卻因爲彈藥不足而遲遲無法拿下。

俞風城急的新肺都要炸開了,他們拖的不是時間,而是霍喬的命,霍喬現在已經嚴重呼吸困難,隨時可能休克,他恨不得能揹着霍喬飛去醫院,他無法承受任何可能的壞結果。

俞風城換上最後一個彈夾,咬牙道:“你們掩護我。”

老沙抓住他,“你別衝動,他們現在火力太強了,子彈早晚能耗光……”

俞風城揮開他的手,眼睛血紅,“我一分鐘都不能再拖下去!”他低身匍匐着跑出了岩石,在火力的掩護下朝那三個人的後方跑去。

一個人發現了他,轉身就要朝他開槍,那人的身體剛探出掩體一半,就被一槍擊倒在地。

俞風城一擡頭,就看到離他不遠的白新羽,槍口還飄着白煙。倆人的目光隔着風雪和硝煙相望,那一瞬間的眼神交匯,彷彿穿透了一切的一切,直擊對方的心底。

俞風城奮力一跳,躍進了白新羽身處的掩體後。

白新羽習慣性地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深深地看着俞風城。

俞風城用粗糙的手摸着他的臉,啞聲道:“幫幫我。”

白新羽心臟猛地一顫,俞風城的眼眸中閃動着一絲無助,儘管稍縱即逝,卻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霍喬的病情牽動着每個人的心,而對俞風城來說,更是天塌一般的災難。白新羽感到心酸的同時,又有些心痛,他以爲他這輩子都不會看纔到這個男人脆弱的一面,俞風城總是強硬的、彪悍的、遊刃有餘的,何曾有過這樣的表情?他張開嘴,用嘴型對俞風城說:好。

俞風城俯□,用力親了他一下,倆人乾裂的、冰涼的嘴脣擦碰到一起,這實在算不上一個美妙的吻,但卻讓人體會到了直擊心臟的暖意。白新羽那一瞬間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在生死麪前,似乎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

俞風城道:“新羽,掩護我。”說完,他再一次探出掩體,對方也剛好有一個人冒頭,他瘋狂地朝着對方射擊,在對方縮頭的瞬間,跳出了掩體,步步逼近。

白新羽用最後一個彈夾掩護着俞風城,他想告訴俞風城他快沒子彈了,卻無法開口,時間也容不得他解釋。在最後一個彈夾打光前,他再次擊斃了一個人。那個雪砌成的掩體裡,就剩下最後一個敵人了。

俞風城的彈夾也見空了,他把衝鋒槍一扔,抽出了匕首,朝那個掩體跑去,老沙和陳靖也在側方一擁而上。

白新羽瞪大眼睛,火燒一般劇痛的喉嚨發出了一聲無法辨認的叫喊:“風城——”他猛地躍出了掩體,身體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量,讓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將俞風城撲倒在地,同時,槍聲響起,一陣劇痛襲來,他感覺半邊身體頓時沒有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