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知道自己的包有多重, 並不願意讓魏常青背太久,加快了步伐跟上他,想要拿回書包自己背。
“沒事, 我來就可以。”魏常青不由她。
地有些滑, 迎面吹來的風也夾雜着涼涼的雨, 這次的徒步確實沒有看好天氣。
楊安也不再強求, 只是一直跟在他身邊。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就好像這樣能減輕他的負擔?
傍晚的時候,到達了露營的地方。
他們找了塊平地,開始支帳篷的支架。
楊安不會弄帳篷, 也就蹲在黃嘉成的旁邊幫忙遞遞支架。
明明就是秋天,哪怕是這個沒有秋天的城市, 也會因爲降雨而有涼意, 更何況這裡是高處。
等忙活完支帳篷, 大家額頭上卻都起了薄薄的一層汗水。
這座山不是旅遊景區,山上不會有小賣部更不會有餐廳, 這附近最近的能吃飯的地方就是那簡陋的農家菜館。
而那家菜館子的出品味道並不好,更何況上來到這不容易,他們不可能折返回去吃晚飯再回來。
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一羣廣州人,不管體型是胖是瘦骨子裡都是十分認同“民以食爲天”這句話的。
尤其是方明生,背了一個鐵鍋上來, 傍晚大家就趁着天還沒黑把食材弄好以後簡單吃飽。
他們在煲排骨粥, 粥的霧氣在傍晚的山林間特別好看。
楊安扯了一張報紙墊在地上坐了下來, 腿放鬆地曲着, 邊掰一次性筷子邊想事情。
其實現在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自己接下來的日子難道就這麼過去。
好像生命中與那兩個人告別以後,就失去了確切的方向。
而自己, 也固執地在蹉跎年華。
心不在焉的,一用力竟然把一雙筷子掰得一邊短一邊長。
她自己都愣了愣。
就因爲突然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晚餐後她的心情一直不算特別的興奮。
晚上也沒什麼活動,大家就是純粹想出來逛逛,第二天早上看看日出。
雨停歇了一個傍晚又下了起來,雖然不至於像下午那樣磅礴,但是不間斷的小雨也弄得附近有些溼。
他們的帳篷是防水的,裡面有充氣墊子,躺着還算能接受。
只是楊安和檸檸睡一個帳篷裡,她還靠這帳篷門,晚了些時候風大了不少,吹得帳篷門簾一起一落的,不但冷,還有些雨濺在地上彈進來。
不過九點多,躺在隔壁的檸檸居然就已經睡着了,呼吸均勻地側向另一邊。
夜晚突然就很安靜,除了隔着有些距離的地方偶爾會傳來方明生他們玩撲克時的說話聲,但是這些都顯得有點遠。
楊安一直在玩手機,看着朋友圈裡面大家在鬧騰,有些無聊,但還是很執着地在看。
手機卻突然間在她不留意的時候砸了下來,正好砸在她鼻樑上,生疼。
楊安坐了起來,有些不好受地揉着自己被砸的地方。
想着也沒什麼事幹,乾脆拿着手機和手電筒就出了帳篷,想要看看那麼高的地方能不能看到些夜景。
這塊地區經濟並不好,附近住着的基本是世代在這的本地人,山上隔着很遠纔有路燈,並且很微弱,基本上很多地方都是黑暗的。
楊安握着手電筒,用白光照着自己前面的路,就這麼走到了並不遠的山邊。
來到這,呼吸着帳篷外的雨後空氣,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放鬆。
山下是小山村,有燈,在主幹道上延綿了一條線,各家各戶門口的小燈也零零散散地亮着。
像星辰。
她的兩隻手都很自然地下垂着,手電筒沒有關,向下對着地面,白光匯聚成一個光點。
她突然間就擡頭仰望天空,想要看天上的星星,卻發現污染那麼大,早就看不到星星了,只有月亮孤單地懸掛在那裡,缺了角,不圓。
心裡面有一瞬間的失落,卻突然間聽到耳邊有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我以爲你睡了。”帶着笑意的聲音,沒來由的溫暖,她很快就辨認了出來是魏常青。
“沒呢,睡不着。”楊安很輕地說道。
聲音在那麼空曠的地方顯得有些飄渺。
“有心事?”魏常青看着她,目光很平靜,卻是讓人覺得一眼被看穿,什麼也都不想再隱瞞的目光。
“感覺自己把人生過得亂七八糟的,像一盆大雜燴,”楊安開玩笑道,卻說出了實話。
“但是如果把人生過成法餐那麼精緻,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魏常青的手臂隨意搭在了欄杆上,“分量很小,就算好吃,也還是會有遺憾。”
楊安點點頭,她經常從別人那聽來道理,但總是隻有他能把道理說得那麼隨意那麼生活化。
她一直很欣賞魏常青,哪怕他們本是同齡人,但他的生活經歷卻給他增添了份成熟感。
女人都會喜歡這種適當的成熟。
“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除了選擇了當醫生是有點價值的,別的似乎都是在亂塗答題卡,”楊安不再糾結於那麼有些壓抑的話題,側頭看他的時候眼睛裡多了幾分明亮,希望他能給出個答案,“你爲什麼要當醫生啊“
這個問題她一直都沒問過,當年想考醫科大學也只是單純地想要追隨他而已,最多,再加上一個想治好點簡單的病的理由。
但今天的她直覺魏常青的從醫理由總不會像她一樣淺白。
“總想幫點人,但不想給別人太大的希望,”魏常青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做,“就像你一樣,我們都害怕被寄託太多的不切實希望,明明知道在大病面前病人命不久矣還要看着家屬不斷地詢問,就是希望得到幾乎不可能來的喜訊。”
“所以,我是牙科,你是兒科,”他笑得很輕,“都沒有太多這樣的情況。”
他在她面前,說出了這種帶着些許懦弱的直白理由。
她卻因爲他說出了這樣的理由而覺得他高大。
因爲有說出真相的勇氣,所以他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