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老施主,你若在的話,就請現身吧,老衲有幾句話,想問你。”
此刻玄慈內心也是各種感情交雜不斷,昔日的陳年往事他本不想再提,但慕容博這般不負責任假死的做法卻是令他頗爲不滿。
因爲慕容博當年的一句假傳消息,令得他在雁門關外犯下的大錯,至今仍是愧疚不已,飽受着罪責的煎熬。
況且今日聽得羣豪說姑蘇慕容氏乃是大燕皇族之後,企圖復國,令得他想明白了諸多道理。
而慕容博的做法也是直指這一點,就算爲了大宋江山,他也應當叫慕容博出來,把這一連竄的事情,弄個明白。
玄慈此話一出,全場再次沉浸了起來,衆人皆是側目四顧。
慕容復立在場中,一言不發,心裡既是嘆息,又是無奈,看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過的片刻,林中忽然飛出來一灰衣僧人人,臉蒙灰布,旦見這灰衣僧人身手十分矯健,只在眨眼之間,便即落到了場中。
這灰衣僧人來到場中,並沒有去看玄慈,而是轉而看向慕容復,慢步走近了些。
慕容復看着他,眼中顯得平淡無奇,淡淡道:“你終於又出現了。”
慕容博點頭道:“沒錯,我想今天我是不出來,都難了。”
慕容覆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着慕容博,因爲此刻,他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
慕容博走到了近處。停下身來,“看來我慕容博當真沒生錯兒子,你做得非常不錯。看到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爲父也心滿意足了,相信我大燕國總有一天,會在你手裡光復起來的。”
他這一邊說着,眼中頓時又熱淚盈眶起來,隨即又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臉來。
慕容復看着他。眼中顯得百感交集,搖擺不定。他雖知道慕容博是慕容復的父親,但自己畢竟是後世來的,這個爹,卻是總感覺叫不出口。
“當年我龍城祖先名滿天下。創下斗轉星移絕技,冠絕當時,天下無敵,不想今日在你身上,我又看到了他的影子,你做得真的很好,不像我這個不稱職的爹”
慕容博說着,頓時又哽咽了起來,他之所以會把話鋒轉到這裡。乃是因爲幾十年未見,如今見他了,慕容復竟沒有叫他爹。這令得他又想起了上次在燕子塢,慕容復說的那番話。
不過慕容復仍是沉默,他的沉默倒並不是完全因爲慕容博的做法,而是因爲面對慕容博,他始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自己前世也有個爹,現在的這個爹和自己。並沒有記憶和感情,而自己對他的認識。也僅僅限於原著之中。
便在這時,玄慈緩緩擡起頭,忽然提高聲音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音訊,以致釀成了種種大錯,你可也曾絲豪內咎於內嗎?”
慕容博眉宇微微一皺,並未說話。
玄慈長嘆一聲,又道:“慕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來敬重你的爲人。那日你向我告知此事,老衲自是深信不疑。其後誤殺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見你不到了。後來聽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當時和老衲一般,也是誤信人言,釀成無意的錯失,心中內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這一聲長嘆,實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責備。
慕容博緩緩轉過身,終於道:“你我朋友多年,老夫,確實對不起你,但我身爲姑蘇慕容氏的子孫,這也是迫於無奈。”
此時,慕容博的確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曾經多年的好友玄慈,確實,雁門關一戰確實是他的私心,其後犯下大錯,爲怕因爲此事而他復國的行蹤暴露,便選擇了假死。
聽得玄慈所說,蕭峰面上也是皺眉沉思起來,玄慈的一番話令得他心中生出了種種疑惑,卻又不甚明白。
當年的蕭遠山乃屬契丹國珊軍總教頭,慕容博假傳音訊,便是要挑起宋遼武人的大斗,以便大燕從中取利。
但想到事後玄慈不免要向他質問,想來自也無可辯解,以他大英雄、大豪傑的身份,又不能直認其事,毀卻一世英名。
他料到玄慈方丈的性格,只須自己一死,玄慈便不會吐露真相,損及他死後的名聲,那樣同時也保全了慕容氏聲名。
否則的話,中原英豪羣起與慕容氏爲敵,自存已然爲難,談何糾衆復國?
其時慕容復年歲尚幼,倘若知道自己乃是假死,難免露出馬腳,因此慕容博便索性連他也瞞過了。
慕容博苦心孤詣,這些年來,爲了興復燕國,在中原暗中活動,同時也在偷學少林武功,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想得到他想要的當世絕學《易筋經》,但這些原因,他自然不好說出口。
今日若非慕容復已與天下英雄對立,而慕容復自身實力也到了足夠強大的程度,加上假死的消息被揭穿,他這才願意出來。
玄慈緩緩地道:“慕容老施主,老衲今日聽到在場英雄所說,才知你姑蘇慕容氏竟是帝王之裔,所謀者大。那麼你假傳音訊的用意,也就明白不過了。只是你所圖謀的大事,卻也終究難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這許我無辜的性命麼?”
慕容博苦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玄慈臉有悲憫之色,說道:“我玄悲師弟曾奉我之命,到姑蘇來向你請問此事,想來他言語之中得罪了你。他又在貴府見到了若干蛛絲馬跡,猜到了你造反的意圖,因此你要殺他滅口。卻爲什麼你隱忍多年,直至他前赴大理,這才下手?嗯,你想挑起在理段和少林派的紛爭,料想你向我玄悲師弟偷襲之時,使的是段氏一陽指,只是你一陽指所學不精,奈何不了他,終於還是用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家傳本領,害死了我玄悲師弟。”
慕容博嘿嘿一笑,身子微側,一拳打向不遠處一棵大樹,“喀喇喇”兩聲,樹上兩根粗大的樹枝落了下來。
他打的是樹幹,竟是將兩根樹枝震落,實是神功非凡。
少林十餘名老僧齊聲叫道:“韋陀杵!”聲音中充滿了驚駭之意。
玄慈點頭道:“你居然將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韋陀杵’神功也練成了,怪不得令公子竟然會我少林的‘捏花指’,想必我少林的七十二絕技也已被你盜去了吧!但河南伏牛派那招‘天靈千裂’,以你的身份武功,想來還不屑花功夫去練。你殺柯百歲柯施主,使的才真正是家傳功夫,卻不知又爲了什麼?”
慕容博陰惻一笑,道:“老方丈精明無比,足不出山門,江湖上諸般情事卻瞭如指掌,令人好生欽佩,不過我孩兒所使的拈花指可不是我教的。至於河南伏牛派這事,倒要請你猜上一猜。”
話未說完,突然兩人齊聲怒吼,向他急撲過去,正是金算盤崔百泉、和他的師侄過彥之。
慕容博也沒看他二人,只袍袖一拂,崔過兩人便摔出數丈,躺在地下動彈不得,在這霎眼之間,竟已被他分別點中了穴道。
玄慈稍作沉思,“那柯施主家財豪富,行事向來小心謹慎。嗯,你招兵買馬,積財貯糧,看中了柯施主的家產,想將他收爲己用,柯施主不允,說不定還想稟報官府。”
慕容博哈哈大笑,大拇指一豎,說道:“老方丈了不起,不了起!”
玄慈緩緩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明白別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難。克敵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貪嗔癡三毒大敵,更是艱難無比。”
便在此時,半空中忽見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撲將下來,正好落在慕容博和玄慈之間。
只見這人光頭黑髮,也是個僧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冷電般的眼睛。
蕭峰面上一喜,突然上前一步道:“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