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判斷劉瑾已把安王當成死對頭,要說劉瑾是此事主謀也在情理之中。
此時在京師的紫禁城之中,皇宮的一隅,司禮監的南邊,一處不大的院落,這裡便是劉瑾的老巢,一手創建的內行廠所在。
錦衣衛起源於太祖時期,後來興旺與太宗文皇帝時期,但是文皇帝卻又寵信宦官,比如那七下西洋的鄭和。
因此開創了東廠,用以監督錦衣衛。
到了成化年間,汪直掌權,因爲憲宗皇帝的寵信,又開創了西廠,用意監督東廠與錦衣衛。
到正德皇帝登基,劉瑾得寵,便又在惜薪司,開辦了這內行廠。
這內行廠由劉瑾親自負責,凌駕於兩廠一衛之上,權利之大,無人能及。
正德皇帝手下有號稱八虎的權閹,俱都以劉瑾爲首。
起先內相王嶽,內閣首輔劉健,大學士謝遷聯名百位官員,準備一起彈劾八虎。
八虎驚懼,在劉瑾的帶領下,於正德皇帝面前哭訴。
正德皇帝與太后一起,聯手罷免了王嶽,劉健、謝遷也是被逼請辭。
如此一來,劉瑾在這次危機之中,得到了其他七虎的敬服,俱都拜在了劉瑾麾下。
劉瑾的權勢也就越發高熾,又在太后的支持下,漸漸權傾朝野。
劉瑾得勢之後,八虎也都是各安其位,每一個都算是身居高位。只有那丘聚,因爲驟登東廠提督太監的寶座,目中無人,違抗了劉瑾的命令。
不想劉瑾採取雷霆之勢,以司禮監提督太監兼掌印太監一職的權利,直接把丘聚調到了南京守陵去了,改任谷大用爲東廠提督太監。
也因此,八虎震懼,再也不敢明面上與劉瑾作對。
自此以後,劉瑾也就時常在這惜薪司原址,召開八虎之間的會議。
漸漸的這本是惜薪司的內行廠,竟然比司禮監還位高權重。
這一日,又是八虎會議召開。幾名位高權重的太監,都在各自的扈從侍衛的簇擁之下,徐徐來到了內行廠的大門前。
遠遠一名胖胖的太監緩步走來,正好瞧見北邊有一名老太監,在三五名小宦官的攙扶下,緩步醒來。
這胖太監疾走兩步,高聲說道:“哎喲,梧岡公,這大早上的,您怎麼就過來了呢?”一面說,這胖太監已經來到了這老太監的身邊,推開小宦官之後,竟然親自扶着這老太監。
“呵呵,大用啊!這次你是主角,聽說劉公對你很滿意,估計會重賞與你,我也沾沾你的喜氣!”原來這胖太監就是谷大用,而這老太監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高鳳,因年事已高,被尊稱爲梧岡公,二人相攜朝着這內行廠的大門緩緩行來。
“什麼主角,卻也只是替劉公辦事罷了!”谷大用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喜氣,佝僂着腰身,扶着老太監,故作不屑的說道。
“呵呵,這次安王發難,若不是你處置果斷,劉公便是無大礙,也會有些許損傷啊!”老太監眯着眼睛,枯樹枝一般的手,輕輕的拍了一下這谷大用的胖手。
谷大用被這老太監一拍,不由得一張胖臉都笑開了花,都擠到了一起,說道:“大家都是和衷共濟,在劉公的帶領下,爲陛下效力,不分彼此的!”
“好個不分彼此!”遠遠一名內穿太監服飾,外罩軟甲的太監,竟然龍行虎步的向着這內行廠大門行來,舉止之間,虎虎生威,彷彿不是一個太監一般。
谷大用二人聽得來人的聲音,都是轉過身來,看向來人,這中年太監不多時就來到了二人身邊,深深施了一禮,說道:“張永見過梧岡公,您老人家別來無恙乎!”
“呵呵,張永啊!你於我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老太監晃了晃手,說道,“看你這顧盼之間,虎虎生風,換做陌生人見你,都以爲你是個偉男子呢!”
原來這人也是八虎之一的張永,只見他聞言臉色一暗,旋即又是精神振奮,說道:“呵呵,梧岡公言過了,我們快點進去吧!今日是劉公相召,遲了只怕他卻不高興呢!”
“好好!我們這就進去吧!”這老太監聽得張永如此說,也是點了點頭,三人一起,擡步走向內行廠裡面。
內行廠佔地不大,不到三十餘畝,但是裡面亭臺迴廊,曲直繁複。
三人一路行來,那或明或暗,卻都是有一些內廠的番子在窺伺。
只是三人地位高絕,只在劉瑾之下,是以卻沒有什麼番子不開眼前來阻路。
倒是不斷有番子出來躬身行禮,引導三人。
不多時,三人轉轉折折,來到了一間不大的殿堂處。
這裡卻有一名瘦瘦的黑衣老人,杵着一根竹棍,趴在門邊,昏昏欲睡狀。
“費老,劉公可在裡面!”三人之中,卻只有谷大用的身份最低,當下他也是絲毫不介意,直接來到這老人身邊,小聲說道。
這老人聞言睜開了那渾濁的雙眼,看了一眼谷大用,也沒說話,直接拿着竹棍指了指殿堂內,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谷大用見他不理自己,卻也絲毫沒有動怒,直接回過身來,繼續攙扶着笑盈盈的老太監,三人一起,走進了殿堂。
這殿堂佔地不大,進去之後,迎面就是一張座椅,兩邊擺放了七張椅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物件了。
此時這七張座椅最末處,竟然正坐着一名恭恭敬敬的太監,坐在那裡正襟危坐。
這太監聽得門口響動,睜開眼來,正好瞧到谷大用三人,當即站起身來,對着那老太監行了一禮,說道:“丘聚見過梧岡公!”這人竟然是得罪劉瑾,被貶往南京的前東廠提督太監丘聚。
當下只見這被稱爲梧岡公的老太監聞言擡眼打量了一下丘聚,驚異的說道:“咦?丘聚,你不是在南京司香麼?怎麼卻回來了呢?”
丘聚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一道悅耳的聲音響起:“是我讓他回來的!”話音剛落,就見那正中的座椅之上,不知何時,竟然鬼魅的出現了一名身穿蟒袍玉帶的太監,這太監面白無鬚,膚色細嫩,宛若一名飽讀詩書的儒生一般,卻不正是那權傾朝野的劉瑾麼!
四名太監見得劉瑾突兀的出現,都是放下了其他,直直的躬身行禮,說道:“見過劉公!”
劉瑾輕輕把手一揮,一道若有若無的真氣竟然托起了四人,只見劉瑾滿意的說道:“我們同叫八虎,是爲兄弟,不分彼此,何必如此多禮!”
雖則如此說,但是劉瑾眉眼之間,對於這四人主動行禮,卻是滿意至極的。
四人自然都是知道的,又客套的說了幾句。
正在這時,這殿堂口,又走進了三名太監。
當先一人,面白無鬚,容貌清秀,如果不看那微有白髮的青絲,直以爲他是一名年輕的佳公子。
再一人,也如同張永一般,內裡襯着太監的服飾,外面卻是罩了一襲白絲軟甲,眉心之中,卻又一個硃紅色的痣,整個人也是呈古銅色,那太監服飾之下,隆起的肌肉,充滿了力道。
最後一人,佝僂着身軀,卻是逢人就笑,與一般的宦官,卻也沒有太多的區別。
三人進來之後,都是先對着高踞上座的劉瑾深施一禮,口喊劉公萬安。
劉瑾也是滿臉堆笑的讓着三人免禮之後,又着令七人各自落座。
待得衆人都坐好之後,劉瑾先是對着那老太監擡了擡手,說道:“梧岡公,司禮監事務繁多,卻是多勞你了!”
“劉公客氣!”這老太監在椅子上微微欠身,說道,“我也是儘儘本分,效忠陛下,爲劉公效犬馬之勞罷了!今日劉公召集我等,可是有要事交代?”
這老太監顯然是資歷很深,其他人見得劉瑾,都是大氣都不敢出。卻只有他,還能與劉瑾談笑一二。
而且劉瑾被他一問,也是笑嘻嘻着解答道:“前些日子,安王那老傢伙,帶着吳三興,來參我一本,衆位當是知道吧!”
衆人都是齊聲應是,谷大用聞言也是臉上堆笑,本來大夥兒都猜測這次召集八虎開會,當是跟上次事件有關。
但是劉瑾沒有說出口前,谷大用也是無法明確。如今劉瑾如此說,必然就是了。
果然,劉瑾見得衆人應是之後,看了一眼谷大用,緩緩說道:“多虧大用夠聰明,躲過了這一劫,說到底,我們的勢力還是不能威震朝野,想那前朝有鄭三寶、劉馬兒兩位前輩,名揚天下,青史留名!是我輩學習的榜樣。不過要想學鄭三寶、劉馬兒,第一步就是取得這軍權。可是京營在景泰年間,一分爲二,俱都由權貴勳親把持,雖然張永你掛着十二團營監軍的名義,卻始終不及劉馬兒那樣威風,你說是麼?”
張永聽得劉瑾如此說,微微一愣,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劉瑾的志向竟然是學習鄭三寶、劉馬兒兩個宦官之中的傳奇,以圖青史留名。
可是鄭三寶卻是得太宗文皇帝信任,又身負使命,才能如此威風。
劉馬兒也是歷經幾朝,屹立不倒,又由隨太宗文皇帝出征大漠的功績。
此二人,哪一個都不是後人能比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