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從幾次與劉瑾打交道的過程中,知道此人老謀深算,奸詐狡猾,勳貴雖然有一些也投入了劉瑾的門下,可是大多數卻在英國公與成國公的麾下效力。
兩派雖然不如文官派系對宦官派系那樣勢同水火,可也算是矛盾頗深。
劉瑾竟然支持勳貴派系,這其中當是大有名堂。
“劉瑾的想法很簡單!”徐光祚笑着說道,“他從魏彬那裡瞭解了一點天王派的戰鬥力,又側面知道了河套大軍的軍威!如今朝政他握着大半,京營之中,也是權利頗大!禁軍更都是他的麾下!他就急不可耐的想插手邊軍與衛所的權利!只是衛所牽扯太多,他一時難以弭平,邊軍各大邊帥又都是成國公、英國公的老部下,他一時也是動不了!所以看到河套大軍之後,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這支大軍的身上了!”
“哦?”安王聞言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來,說道,“這隻怕他是打錯了算盤吧!河套大軍戰鬥力強悍,還是因爲子龍手下的將官勇於任事,深得軍心所致!莫說河套他一介外人插不進去,即便是派人去了河套,也無法從子龍手中奪得這大軍的軍權!”
徐光祚聽着安王的話,不住的點着頭,說道:“誰說不是呢?雖然我不如安王殿下你這樣瞭解河套局勢,但是從往昔的事情上來分析,只怕河套不會這麼簡單屈服!上次在長城大營,我還就這個問題與子龍討論了!子龍的意見也是河套宜於自治,不宜現在納入朝廷直接管轄!劉瑾想直接把河套的軍政大權拿到手上,只怕他打錯了算盤!”
“不怕徐國公你知道,子龍雖然登任了河套的各部首領之人,但是治政之權,卻是給了河套人,那各部協調的權利,更是給了一名勿吉人,除了有限的軍權,子龍卻是什麼都沒拿在手裡!子龍在河套如今的聲望,都暫時只能做到這一步,那劉瑾如果強行要去攫取河套的權利,只能碰個頭破血流!”
雖然事實與安王所說略有出入,但是安王最後一句話卻是沒有說錯,如果劉瑾強行派人去河套攫取權利,只怕不能如他所願。
“這卻是他劉公公的事了!”徐光祚不在意的一笑,說道,“因爲與子龍談過,我也覺得河套目前適宜自治,而不是這等直接統轄!因此我早就修書一封,告知了英國公、成國公我的意見!雖然兩位國公還是覺得直接統轄的好,但是卻賣了我一個面子,已經變了口風,帶着勳貴派系站到了文官集團那邊!”
“只怕不是單純的賣你定國公的面子,還有幾分防備劉瑾攫取軍權的心思吧!”安王聞言再心中微微想道,只是這話卻也不便說,當下安王問道:“那徐國公今日來,卻是想……”
“本來河套的事,子龍是最有發言權的!”徐光祚聽到安王所問,當即答道,“如今劉瑾賊心不死,仗着聖眷,一意孤行,已經請了聖旨,派着他的親信,領着一彪軍馬,去河套赴任了!”
“啊?怎麼會這樣?”安王本來以爲有勳貴與文官的一起反對,劉瑾的計劃是無法施行的,可是徐光祚這麼一說,不就是說劉瑾的計劃已經實施了,那徐光祚來找自己與子龍,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
當下安王問道:“那子龍呢?子龍可是此戰首功,難道朝廷就這樣剝奪了他的功勞?還要奪了他的權嗎?”
“王爺稍安勿躁!”徐光祚也是看出了安王的急切,當即輕笑着說道,“這京城去河套,怎麼着也得十天半個月!如今雖然因爲子龍勇毅,河套暫時回到了我們大明的轄制之下,但是一來河套中立已經有二十年了!二來卻是剛剛平定,這一路之上,只怕匪患不少!所以,那劉公公派出的人,能不能到達河套的遊擊將軍營地,還得兩說,殿下你說是麼?”
“對,對,對!”徐光祚的意思,安王瞬間明白了過來,興奮的說道,“這道路不靖,天王派餘孽猶在,那劉公公的人到不了這河套的遊擊將軍營地,也是無法順利交接權利,也就無從談起這掌控河套軍政了!”
“就是這個理!”徐光祚拊掌笑道。
“可是這劉瑾的人,畢竟是朝廷命官!如果……”安王笑過之後,又是有些擔心的說道,“何況劉瑾手下勢力不錯,即便是江湖之中,也有許多敗類投入他的麾下,怕只怕,那些‘匪患’擋不住他派出的那人腳步啊!”
“這個殿下也可以寬心!”自太宗以來,英國公、成國公一直是軍隊的領袖!替大明皇室掌控天下軍隊!前有王振禍亂朝政,敗壞四十萬精銳大軍的例子殷殷可鑑,兩位國公都是不想這軍權再被不學無術的宦官們掌握去!因此兩位國公也會爲這支劉公公的手下,送送行,以示祝賀!”
這話的意思,其實是英國公與成國公反對劉瑾插手軍隊,因此劉瑾要派人北上河套,攫取河套權利,兩位國公也是反對的!
到時候,也會派人出手滅殺這隊人馬,如此一來,勳貴集團與河套力量聯手,想滅殺這麼一支劉瑾的手下,其實也不是難事。
何況有勳貴集團出面,這事的定性,就肯定會是朝廷的大員,於路途之上,碰上匪寇身亡。
有勳貴集團在朝廷援手,河套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聊到這裡,安王已經明白徐光祚來此的真正目的。他其實就是想與子龍商量,一起出手除掉這支赴任的劉瑾手下。
但是子龍如今爲了婉兒,已經不知所蹤,一時半會兒,只怕聯繫不上。而且即便聯繫的上,也很可能無法及時與河套取得聯繫。
當下安王凝神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徐國公,你的意思,本王已經明白了!本王在河套,還是認識一些人,也能說得上一些話!本王稍候就修書一封,通知河套的人馬,準備採取行動!”
“嗯!這就好!”聽到安王的保證,徐光祚也是滿懷笑意,說道,“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一定是‘匪患’,如果露出了破綻,給劉瑾藉口發難,只怕英國公、成國公那裡,未必肯出面!至於我,嘿嘿,殿下你也知道,這一仗才使得我這個定國公一系揚眉吐氣,但我在勳貴那裡,還是說不上太多的話!”
“本王明白!這事必定給徐國公辦好,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來!”安王保證的說道。
“那就好!”徐光祚的第一個目的達成,也是高興不已,旋即想了片刻,又問道,“子龍如果娶了你的女兒,又兼着王府的差事,只怕這輩子的成就,也就到了極限,這些想必殿下應該清楚?”
“是的!”這徐光祚剛剛起了個頭,安王就已經明白了他說此話的目的,當即點頭說道,“本王也是一直覺得,子龍年少有爲,不該屈居我這小小的王府之中!此前他已經當着徐國公的面,辭去了我王府的指揮僉事一職,還請徐國公明察!”
徐光祚的意思,卻是子龍如果繼續兼着安王府的護衛司指揮僉事一職,再娶了安王的掌上明珠,那因爲宗親避嫌的緣故,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指望着升官了。
這規矩實是本朝太宗文皇帝定下來的!太宗本是太祖的四子,受封燕王,坐鎮北平,抵禦蒙古的。
本來他是無緣大寶,只能做個王爺罷了!後來太祖故去,惠文帝上位,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
太祖在時,爲了屏藩皇室,把諸子侄都分封各地爲王,俱都是軍政大權,集於一身,實與國中國無異。
惠文帝削藩,卻是惹惱了天下的諸多王爺。太宗把握到天下王爺的不滿,聯絡各位王爺,以靖難的名義,率先打響了反對朝廷的戰鬥。
經過幾年的艱苦戰鬥,太宗最終打入了當時的國都南京,惠文帝不知所蹤,太宗正式登極,成爲了大明皇帝。
就因爲太宗得位有些瑕疵,最怕的就是天下藩王作亂,因此他就想出了一個策略。這策略總體來說,就是養藩。
在名義上,太宗尊重各大藩王,允許他們對各自封地的食邑。
但同時,他剝奪了大部分藩王的軍政大權,凡藩王及其子弟,不得爲官爲將,不得經商,不得考取功名。
這些宗室人員,除了享受榮華富貴,其他的一概不許。
安王之所以還有一部分權利,卻是因爲寧夏地處九邊之一,相對於邊軍各將,其實皇室還是要更信任藩王一些。
因此這些封地正好在邊地的王爺,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權力,其中最甚者,卻是大同的代王。
但是如果子龍成爲了安王府中的人,又娶了婉兒,雖然安王沒有爲婉兒請封,但是子龍的仕途,一樣算是斷了。
徐光祚的第二重目的,其實就是想把子龍從安王府中摘出來,然後收爲麾下。
安王也知道,這樣對子龍,對自己,乃至是徐光祚而言,算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因此就直接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