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月騎着花斑豹出得陣來,卻見右首貪狼陣內也緩緩走出一名青衣老者,那老者右臂擒了一個乾癟至極的軀體,彷彿殭屍一般,狀貌甚是奇詭。
雲霽月暗道:“馬平川?那麼貪狼陣顯然已破。然則他擒住的那人又是誰,貪狼陣主郎泉麼?”馬平川在遠處早已望見雲霽月,朗聲笑道:“老夫自以爲破陣極其順利,不想雲谷主還是技高一籌,比老夫快了一些。”
雲霽月拱手道:“教主洪福齊天,兩陣轉眼已破,不知馬堂主手中擒的是……”馬平川將那軀體向地上一摜,笑道:“是那甚麼四莊主郎泉,這廝本事不濟,二十招上便露出破綻,被老夫的吸星大法將畢生功力吸了個乾淨,就成了這副模樣。”只見那郎泉面無人色,氣若游絲,渾身癱軟,果然是中了吸星大法。
雲霽月點頭道:“吸星大法,果然名不虛傳,馬堂主今日吸了二三十年的內力,功力應當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只是不知陣中聖獸可曾誅滅?”馬平川道:“那隻火狼倒有些蠻力,傷了我青龍堂不少弟兄,不過還是被老夫一掌斃了……咦,雲谷主座下是……是那聖獸花斑豹麼?”他吸了郎泉內力,洋洋自得,直到此時才發現雲霽月騎着的這個龐然大物。
雲霽月苦笑道:“馬堂主擒的是活人,雲某不才,只收了這隻貓兒,陣主鮑軒已被我一刀劈了。”談笑間,左首七殺陣中也走出一對四五十歲年紀的中年夫婦,正是日月雙劍荊舞、鬱圖。只見兩人皆是右手提刀,左手執着一顆頭顱,荊舞提的是一顆血淋淋的金髮人頭,而鬱圖提的是一顆碩大的獅子頭。準確的說,鬱圖沒有提,那顆獅頭實在太大,他只是手執獅子的青色鬃毛,在地上拉拽而已。
馬平川道:“看來七殺陣也破了,我等一起回去覆命罷。”雲霽月尚未答言,遠處荊舞、鬱圖兩人竟然已開始爭吵起來,只聽荊舞嗔道:“老頭子!都是你,殺個甚麼二莊主都那麼慢,我們兩個人出手,居然是最慢破陣的,教主怪罪下來,你該當何罪?”鬱圖冷冷的道:“師胄的七傷拳與獅子吼功夫你也看見了,簡直就是金毛獅王謝遜重生,哪有那麼容易,說殺就殺,若不是我盡力護着你,你早就餵了獅子了,還好意思說我?”荊舞慍道:“還是老孃的不是了?七殺七傷,你早該想到七傷拳,臨陣才知道變通,自然慢了一拍。”鬱圖也怒道:“若不是老子要守你那勞什子的‘不再用劍’的誓言,十個師胄也斃了。現在只能用這甚麼不入流的‘反兩儀刀法’,不慢纔是奇怪。”荊舞冷笑道:“那誓言似乎是你先提的罷,自己技不如人,又與我何干?”鬱圖哼了一聲:“技不如人,也不是我一個……”
雲霽月聽得不禁失笑,對馬平川道:“日月雙劍在江湖上何等的威名,平日也如此這般的拌嘴麼?”馬平川聳聳肩笑道:“歡喜冤家,吵吵鬧鬧幾十年了,也沒見吵出甚麼名堂來。”上前勸開日月雙劍,便招呼三隊人馬,一齊回師。
猩猩灘對岸,白長風聽得軍情,微笑着不住點頭道:“斬了兩名莊主,斃了兩隻聖獸,擒了一人,降了一獸,很好,各位辛苦了!傳令下去,把郎泉吊在陣前,殺殺對方的士氣,好好羞辱他們一番……對了,留這廢人一口氣,破了全陣之後再梟首寄旗!”向天笑沉聲道:“既然三陣已破,餘陣不足道哉,教主可一戰成功!”白長風大袖一展,朗聲道:“任護法、東方堂主、風小友,破陣便在今日,隨本座來!”東方楓高聲道:“屬下謹奉令旨,忠心爲主,萬死不辭。”諸教衆也附和着呼道:“教主與日月同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風清揚暗道:“大哥已降了只不錯的腳力,我也當努力纔是。等我收了大鵬,去你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跟着衆人動了動嘴皮子,卻不曾發出聲來,餘光瞥了一眼任浩然,心道:“這任浩然倒是個人物,自在逍遙,桀驁不馴,連嘴皮子都不曾動上一動,絲毫不怕得罪了白老怪。前日偶然聽得他大醉着與向天笑談論劍法,他的劍意竟然與獨孤九劍的‘無招勝有招’如出一轍。他是自行悟出,我是學自獨孤求敗,境界與悟性確是高下立判……以獨孤求敗的功力與武功見識,直到暮年才悟得如此劍意,而任浩然在四十餘歲便能達到這層境界,着實是驚世駭俗。他自號逍遙,可當得‘逍遙酒仙’一稱。魔教之中,高手雖然不少,但值得結交的並不多,待我大事一了,定要找他煮酒論劍。”計議已定,選了數百玄武堂的精銳弓箭手,直奔朱雀陣而去。
青龍陣前,任浩然坐在一輛裝滿雄黃酒的大車上,仍在一罈罈不停的喝着,帶着幾分醉意,斜着醉眼對數百手執竹棒的白虎堂教衆說道:“你們都是任某的老部下了,任某確是貪杯,但這次你們也必須跟着喝,因爲青龍陣中是幾百條毒性極強的毒蛇,只有喝了這雄黃酒,毒蛇纔不會過度相逼,喝得越多,勝算越大。你們手裡的竹棒,是用來打蛇的,打蛇要打七寸,丐幫的驅蛇棍法都演練純熟了吧,帶着醉意用這棍法才最有效用,你看丐幫的歷任幫主,不是酒豪便是酒鬼,要的就是這分意境!好了諸位,一起喝光了這一車雄黃酒,喝光了隨我破陣去!”諸教衆不禁喝得一聲好:“還是老堂主夠意思,堂主令旨英明,算無遺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任浩然皺了皺眉,斥道:“我又不是教主,在我面前別整那些沒用的,歌功頌德,全是屁話,大倒胃口……來來來,喝酒喝酒,別讓這些諂媚的頌詞掃了老子酒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