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劍慧微微一笑:“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與齊師兄雖然早有婚約,但那只是上一輩早早訂下來的,對於我們來說,只是一個束縛罷了,我與他只有兄妹之情,並無其他愛意,我視他如親兄,他視我若親妹,從小玩到大,毫無禁忌,如此而已。”見風清揚仍自躊躇,便又淡淡的續道:“清揚,我在幫你替換衣服之時,發現了那幅畫卷,你就不用再掩飾了罷。我也知道你如此說是對我負責,但明明兩情相悅,又何必如此自苦……”說罷將風清揚一直貼身攜帶的那個裝有翁顏丹青的包袱打了開來,展開畫卷癡癡的望着,喃喃的道:“畫得好像,比真人更美,沒想到你居然能有如此筆力……”
風清揚見了那幅畫卷,情知諸葛劍慧定然生出了不小的誤會,面帶幾分窘色,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這個嘛……不知從何說起……但請你仔細觀看,這畫中之人,其實並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諸葛劍慧“咦”了一聲,取過一面銅鏡,便對着鏡像與畫卷比較起來。風清揚見諸葛劍慧有所發現,便緩緩續道:“另外,這幅畫已有些年份,細看便會發現紙張其實有些泛黃,因此,此畫也非我所作。”
諸葛劍慧盯着畫卷瞧了半晌,終於擡頭道:“不錯,畫中女子與我雙眼是有些不同……粗看畫卷,這幅畫似乎已有五年曆史,五年之前你我並不曾謀面,自然也不是你畫的。之前我目光被畫中人所攝,一時卻不曾發現其中細節。”風清揚點頭道:“畫中女子,與你勢必有着莫大的關聯,只因令尊也曾見過這幅畫卷,而且……也曾狀若瘋癲,如癡如狂……”
諸葛劍慧不禁大驚失色:“甚麼……我怎地絲毫不知……爹爹當初是如何說的……”風清揚嘆道:“不是風某有意欺瞞,只是諸葛師叔特意囑咐,‘今日之事,不許說與任何人知曉,包括慧兒,否則你性命難保,切記切記’……”
諸葛劍慧沉吟片刻,黯然道:“如此說來,畫中女子極可能便是我從未謀面的孃親……”風清揚問道:“曾聽你說過,令堂在你出生不久便染病逝去,這幅畫卷,又怎會在魔教護法的手中?”
諸葛劍慧吃驚道:“魔教護法?你是說這幅畫是你自魔教護法手中得來?”風清揚點頭答道:“看來這幅畫與你身世關聯極大,我也不再瞞你……這幅畫,是我從魔教護法翁顏手中得來……”於是將自己與翁顏偶遇之事大略說了一回。
風清揚將故事說完,最後補充了一句:“翁護法十有**便是死於陸一梟之手。”諸葛劍慧聽得詫異不已,望着畫卷喃喃道:“一個人若非對另一人有了極深的感情,絕不能夠發揮出如此筆力,這個翁顏生前對我孃親理應是極其喜愛的……”
風清揚嘆道:“令尊令堂與這位翁護法生前似乎有過一段感情糾葛,其中詳情,只怕當世也沒幾個人知曉了……”諸葛劍慧將江湖中所有與父母有些來往的前輩名宿想了一遍,恨聲道:“陸賊在思過崖一役便殺了幾乎所有知情之人,如今卻又問得誰來?”風清揚搖頭道:“這倒未必,風某還想起一人,魔教護法任浩然,那日託我收殮翁護法屍骨的大約便是此人,此人與翁護法有兄弟之義,多半知道其中細節。”諸葛劍慧嘆道:“只是此人據傳神龍見首不見尾,要見他一面談何容易,難道真要去黑木崖尋他麼?”
風清揚思忖片刻,道:“十餘年前,令尊令堂與翁護法應當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未必要上黑木崖,像少林方丈、武當掌門、丐幫幫主這些人多半也是知道此事的。”諸葛劍慧喜道:“不錯,丐幫龍幫主昨日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一會少不了要派人來請你過去吃叫化雞的,屆時自可問他。”
風清揚苦笑道:“泥巴包的雞,髒兮兮的,又有甚麼好吃?”諸葛劍慧輕聲笑道:“這你便不懂了罷!泥巴之內,早有一層荷葉包裹,怎地會髒?食此雞時,打開泥殼,滿屋飄香,更有一股荷葉清新的氣味,入口酥爛肥嫩,風味獨特,是丐幫第一等的美食,當年丐幫幫主洪七公吃得最多的便是此物啦。”風清揚不禁笑道:“難得你對這叫化雞也有研究,不知今後是否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話語一出,便即懊悔:“好容易將她話題轉移到這畫卷之上,這句玩笑話只怕又要將她的思緒拉回男女之情上。”諸葛劍慧卻不在意,微紅着臉嗔道:“哪裡有?孩提之時曾隨爹爹去蘇杭一帶遊玩過一次,吃過一回叫化雞,這纔有了印象。”
風清揚正想鬆口氣,諸葛劍慧卻忽然道:“對了,還有一事險些忘記了。”風清揚心中一凜,勉強問道:“甚麼事情?”諸葛劍慧幽幽的道:“爹爹臨終之前,曾經對我說過八字偈語,‘公羊羽化,顏回重生’,卻不知是否與我身世有關。”風清揚不解道:“顏回乃是孔門七十二賢人之一,這公羊卻是何意?”諸葛劍慧搖頭道:“公羊乃是一個複姓,原出自姬姓。春秋時,魯國有位才學出衆的人物,叫做公孫羊孺,他的後代子孫便取祖上名字中公羊二字爲姓,稱公羊氏。戰國時,齊國人公羊高是孔子弟子卜子夏的學生,他鑽研《春秋》,作了《春秋公羊傳》。具體這公羊指代何人,我也不知。”風清揚沉吟片刻,問道:“顏回是孔子的弟子,公羊高則是孔子弟子的弟子,他們之間難道有甚麼聯繫?”
二人正在疑惑之間,客房門口驀地傳來一陣重重的敲門聲,風清揚不禁笑道:“難道是請吃叫化雞的朋友到了?”諸葛劍慧擺手示意風清揚先躺下,起身向門口走去,輕聲問道:“甚麼人?”
門口傳來一個略帶稚嫩的童聲:“風大哥,諸葛姊姊,不好啦,客棧裡突然來了好多五嶽劍派的人,言語中似乎要對風大哥不利!”卻是竺祿的聲音。
風清揚奇道:“風某剛替五嶽劍派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他們又怎會對我不利?要對你們三位小朋友不利倒是極有可能。”諸葛劍慧開門放竺祿進來,掃視了一下門外,確定無人跟蹤,纔將房門輕輕掩上。
眼見竺祿神色有些慌張,風清揚緩聲道:“竺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且慢慢說來。”竺祿喘着氣說道:“我兩名師弟雖然服過我教秘製傷藥,但傷勢至今未曾痊癒,暫時還由竺某照顧,方纔我下去找小二給他們要些飯菜,卻發現客棧大堂之上,坐了幾十名五嶽劍派中人,我隱匿身形,觀看這些人的服色,居然來了華山、泰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四派,來得似乎還多是首腦級別。”
風清揚詫異道:“難道是郭師兄下山了?”竺祿搖頭道:“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但華山派來了兩路人馬,應當是劍氣二宗都到了。其中一路爲首者是一名黃面瘦削男子,斷了一條左臂,神色悽苦;另一路爲首者面上帶有紫氣,顴骨高聳,似乎內功頗爲精湛。不知風大哥是否認識這兩人?”風清揚驚道:“面帶紫氣的必是氣宗門下,修練過紫霞神功的,那剩下的獨臂人難道是,黃師兄?”思忖良久,喃喃的道:“華山劍宗‘清’字輩的高手只剩下我師兄弟三人,郭師兄生的面白脣紅,儀表堂堂,黃師兄卻面黃肌瘦,整天苦着個臉,按相貌來說沒錯,但半年不見,怎會斷了一臂?”
諸葛劍慧勸慰道:“許是‘不’字輩的弟子,天下面貌相像之人本就不少,清揚你也不必太爲掛懷。”復又轉身問竺祿道:“南嶽衡山派來的是誰?”竺祿道:“這個,似乎隱約聽得有人喚那領頭人‘葉師叔’。”諸葛劍慧喜道:“是二師兄到了,現在他已接任衡山掌門,有他在,我看不會有甚麼大的變故。”
風清揚心底沒來由的泛過一絲酸意,撇撇嘴道:“慧兒,這位葉師兄似乎與你關係不錯……”諸葛劍慧輕輕瞥了風清揚一眼,嗔道:“兄妹之情,又值得某人吃醋了麼?”風清揚自討了個沒趣,只得繼續問竺祿道:“你是如何聽出他們要對風某不利的?”
竺祿老實答道:“先是那個華山氣宗的面帶紫氣的傢伙說風大哥私放長鯨島主司馬魁,勾結……勾結魔教妖邪,然後一個泰山派的道士便說風大哥接受魔教長老傳功,學了魔教的高深劍法,最後是那個獨臂人說風大哥已犯下了華山七戒中的第五第六第七戒,要拿風大哥回華山面壁思過……”風清揚苦笑道:“華山七戒之中,五戒見利忘義,偷竊財物;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濫交匪類,勾結妖邪。風某一生潔身自好,卻又偷得甚麼東西,得罪哪個同道?至於第七戒,如果說你們歲寒三友與那司馬魁都算匪類妖邪的話,我也無話可說。”諸葛劍慧嘆道:“定是有人嫉妒你獨自得了誅殺陸一梟的天大名頭,想要找藉口暗害於你,這氣宗門人多半便是那日來搶天書的蒙面人之一,這賬卻要好好算他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