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模模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所見之處一片黑暗。
感受到身子下面的震動,林逸慢慢緩過神來,自己好像在一輛馬車裡。活動了一下胳膊,發現並沒有什麼桎梏之後,林逸坐起來,掀開門簾想要看看外面的人是誰。
簾子剛掀起一半,一道指風夾着細微的嘯聲朝她點過來。明明應該是快若閃電的動作,林逸卻莫名的看了清楚,下意識一側身子就躲開了攻擊。
不過對於完全不會武功招式的林逸來說也就做到如此了。
“你是誰,要帶我去哪?”
趕車的人一擊落空,卻也沒有再出手,揚手給了馬兒一鞭,讓馬車的速度又快了一些。才轉過身對着林逸說道,“看你沒有一點江湖經驗,這內力卻是不弱,我點了你兩處大穴,才一炷香功夫你就衝開了穴道。”
雖然夜色深沉,可林逸早已習慣了夜能視物的感覺,眼前的人留着絡腮鬍子,一雙眼睛肆意張狂,“我不認識你,我有得罪過你嗎?”
“哈哈哈,”趕車人大笑起來,“你沒有得罪過我,不過你不知道嗎,這江湖上沒得罪並不代表沒人找你麻煩。”
“你說的對,”林逸點點頭,“就像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還是來找我的麻煩。”
趕車人言語一塞,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你放心,我並沒有害你之意。”
“你嚇到我兒子,無緣無故把我帶出來,難道是好意嗎?”林逸直直的盯着他。
“…………你這小丫頭不要咄咄逼人,你現在落在我手裡,我不對你動手,你可別蹬鼻子上臉。”趕車人有點惱羞成怒的說道。
“那我還要謝謝你呀。”林逸是不高興,誰遇到這種事會高興啊。
“…………我不跟你多說,你乖乖在車上坐着吧。”
林逸放下正簾,撩開側邊的擋布去看外面的情形。
“你別指望跳車逃走,先不說你雖空有內力卻不會用,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趕車人頗爲不屑的聲音傳進來,“老子也不會傻的剛帶你出來就坐馬車,那田伯光武功不行,輕功還是有兩下子的,被他追上豈不麻煩。”
林逸抿了抿嘴,她知道這個人武功不弱,起碼以田伯光的輕功都追不上的話,現在這樣反而讓她有些心安,“你要帶我去哪?”
“等我們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趕車人並不打算現在告訴她,“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會爲難你。”
林逸第一次有些後悔爲什麼自己是個練武白癡。
就是跟師父學幾招,也不至於今天束手就擒,只能任人擺佈啊。
淫賊,千萬不要一個人追來啊。
許久不用的單刀別在身上,田伯光看着自家兒子眼淚汪汪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放心,爹一定把娘帶回來。”
“爹,娘~~”小不歸趴在奶奶懷裡,乖乖的沒有哭鬧,只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家爹爹。
“乖孫子,別哭,”不戒和尚伸手想摸孫子的頭,卻又怕自己力大弄疼了他,只得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娘很快就回來了,你要乖乖的跟奶奶在家等孃親啊。”
“嗯,”小不歸噙着眼淚點點頭,“我乖的。”
幾乎馬不停蹄的走了十多天,林逸曾想趁着那人換馬休息的空檔逃走,可是每次都被發現而以失敗告終。那人說的不錯,她雖有內力,卻半點武功也不會,只靠着兩條腿,怎麼躲得開對方。
所幸那人也確實沒有出手傷害她,好似也不在意她這種白費功夫的行爲。
當林逸被帶到一個滿頭白髮卻不怒自威的老人面前,她還是有點愣愣的不明所以。
“向左使,這就是方圓大師的徒弟?”坐在主座上的老人打量着林逸,目光裡充滿了蔑視,“哼,看來他收徒弟的眼光倒不怎麼樣。”
向左使?林逸扭臉去看帶她來的趕車人,“原來你是向問天。”
向問天微微一笑。
林逸又轉回頭,“那你就是教主任我行嘍?”
如果不是任我行在後堂單獨見了林逸,只怕此刻早有教徒在旁邊呵斥她出言不遜了。
“不錯,老夫就是。”對於林逸的大膽,任我行反倒有點欣賞,雖然這女娃不會武功,但骨氣可嘉。
“難道說,你帶我來這裡,是爲了我師父?”確認了眼前二人的身份,林逸又想起了被抓走的那天,令狐沖曾來跟她說過的話。
“不錯,”任我行很滿意林逸的猜測,他自視甚高,不喜歡諂媚和愚蠢的人,“你若是乖乖聽話,等你師父來此,老夫自然會放了你。”
許是看到林逸有些不解,向問天接着說道,“消息已經放出去了,相信方圓大師很快會知道你被囚黑木崖,就看他是否真的看重你這個徒弟了。”
“令狐師兄已經去找師父了,而且,並沒有人說過不借書給你們啊,爲什麼還要抓我?”林逸堅信令狐沖是不知道此事的,所以更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多此一舉。
任我行冷笑,“老夫太清楚這些名門正派都是什麼想法了,他們處心積慮想要覆滅我日月神教,如今還不趁機諸多刁難,我用你做人質,看他們還有什麼妄想。”
就算平一指能壓制住毒性發作,可任盈盈身上的毒一天不解除,任我行還是坐立難安。
“我倒覺得,是你想用我來要挾我師父。”
“是又怎麼樣,”任我行站起來,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林逸,“就連方正我也不怕,等你師父到了黑木崖,那可就由不得他說了算!”
任我行一把扣住了林逸的手腕,一股霸道的內勁順着他的指尖衝進林逸的手腕,沿着林逸的經脈遊走。林逸登時覺得手臂一陣針扎似的疼,心裡一緊,充盈在全身筋脈的內力立刻沸騰,凝成一股洪流將那股內勁狠狠撞了出去。
任我行被突發而來的內力彈開了手,雖然不會傷到他,卻也讓他心裡驚了一跳,“易筋經!”
從林逸走路舉止,就能看出她全然不會武功,卻沒想到她竟身懷少林絕學易筋經。這讓本來極爲看不起她的任我行心下有了改觀。
“看來那老和尚待你甚是不錯。”任我行笑道,好像剛纔出手想要給林逸小小苦頭吃的人根本不是他。
林逸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向左使,先帶她下去。”任我行也不屑於再爲難一個小丫頭,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了後堂。
向問天還算客氣的把她領到一間石室,裡面日常起居用品一應俱全,陽光從唯一一扇窗戶照進來,驅走了石室的寒氣。
“這幾日你就先住在這吧,”向問天看林逸盯着那扇窗戶,笑道,“那外面是懸崖峭壁,你就不要指望能從那逃走了。”對於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他還真沒什麼好擔心的。
林逸沒有理會他,向問天也不在意,關上石門就離開了。
林逸踮起腳,扒着石門上一個巴掌大小的開口朝外望去,走廊裡的火光映在牆上影影綽綽。仔細聽了一會,發覺沒什麼人之後,林逸果斷把這個開口給堵住了。
搬過凳子,林逸踩上去纔夠得着那扇窗戶,伸出腦袋看了看,外面果真如向問天所說,深不見底。不過因爲開工斧鑿建了這聖殿,那些人工修飾過的嶙峋石崖環繞其上,在霧靄中隱隱約約的凸顯出來。
若是她有淫賊那樣的輕功就好了。
多想無益,林逸跳下來拉開櫃子,看來這裡以前是有人住的,牀單被褥衣服鞋子居然都有,而且還是女裝,也許是誰家的女眷吧,不過就是稍顯大了些。林逸找了半天,沒找到剪刀倒找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就匕首吧,林逸把櫃子裡的被褥全部取出來拆開,用匕首仔細的割成差不多寬的布條,首尾相接打成結。林逸粗粗的估算過,從這裡到崖邊那一圈凸石的距離得有二十多米,也不知把這些全部接起來夠不夠長。
她不知道任我行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從他的目光中,林逸覺得決不是隻要一本藥書這麼簡單。
何況,任我行的武功看起來很高,她擔心師父會受傷,還有淫賊和爹爹,他們肯定會來的。日月神教的人即使不是如江湖傳言那般殺人不眨眼,但也決不是講道理的人。起碼,就算她偷跑被抓住了,那些人也不會要她的命。
她現在算是一個很有用的魚餌吧,沒釣上魚之前,他們是不會殺她的。
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回事。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林逸的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甩了甩有些痠麻的手腕,她可是好久都沒有做過針線活了。
“這口子怎麼堵上了,真是的。”走廊裡響起人聲,早有準備的林逸飛快的將墊在最下面的被單整個裹起來,一股腦塞進櫃子裡,輕手輕腳的關上櫃門。
咔嗒,外面的門栓聲響起,一個身着日月神教教服的人走進來,“見過大喊大叫的,痛罵求饒的,像你這樣不聲不響還自己把口子堵死的還是第一個,”他嘴裡絮絮叨叨,見林逸站在旁邊不說話,把手裡的飯菜放在桌上,“也對,老老實實的,還省的遭罪。”
林逸看着他走到門口,剛準備關上門,一個人影閃到他身後擡手一點,這人便暈了過去。
“盈盈姑娘?”林逸看着倚在門口微微喘息的紅衣女子,有些意外,壓低聲音喚了一句,見她好似站着也很吃力的樣子,趕忙跑過去扶住她,“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話剛問完,林逸想起來,她中了毒。
任盈盈的臉色蒼白的即使在火光映射下都無半分血色,有些微陷的眼眶讓她顯得更加憔悴,請喘了幾下,她拉住林逸的手,“跟我走。”
林逸扶着她,順從的跟她往前走,心裡卻有些擔心,“盈盈姑娘,你這個樣子,還是不宜走動的好。”
“我知道,我只送你下山,”任盈盈半個身子都靠在林逸肩上,“放心吧,我自己能回來。”
“謝謝你救我。”
“不用,我也是爲了衝哥。”任盈盈連嘆氣都虛弱的幾不可查,“如果你有什麼事,他心裡不會好受的。”
“我知道,可還是謝謝你。”她拖着病體還來救自己,於情於理林逸都很感激她。
可是……林逸很擔心她這個身體是否真的撐得住。
不過她很快就不用擔心了,在她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時。
“向叔叔,”任盈盈輕輕將林逸向後一推,自己擋在前面,“你讓她走吧。”
“這是教主的意思,我不能答應你。”向問天搖搖頭。
“就當我求求你。”任盈盈悄悄捏了一下林逸的手。
向問天還是搖頭,“聖姑,別讓我爲難。”
任盈盈突然擡手,可是向問天的動作比她更快,只是一招便弄暈了她。
連路都走不穩的任盈盈又怎會是向問天的對手。
林逸抱住暈過去的任盈盈,交給向問天,“等她醒了,幫我謝謝她。”
許是林逸及時抱住任盈盈,讓向問天對她有了幾分好感,“黑木崖教徒衆多,你是逃不出去的,不用我送你回石室吧。”
林逸搖搖頭,“我師父來了嗎?”
“還沒有,怎麼,你害怕了。”
“那我回去了。”林逸轉身就走,“對了,那個送飯的人,你找人把他擡走吧,不然半夜他醒了肯定要吵着我的。”
向問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她這麼奇怪的人質,笑着搖搖頭,帶了任盈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