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正廳採光極好,屋中很是亮堂,原來的那十幾個太師椅已經不夠坐,王伯奮便命人在屋子裡又加了數十個椅子,但此時也基本上座無虛席。林平之放眼看去,雖然沒有太多認識的,但一個個都提刀帶劍,面相不俗。
正廳的最裡邊,原本是一幅不大的《猛虎下山圖》,而此時卻換成了一個嶄新屏風,這個屏風高約一丈,寬也有一丈,四四方方,極爲氣派。屏風上的畫以灰色會主色調,整幅畫中除了幾塊奇石,就是遍佈曠野荒地的屍首和殘破兵器,讓人打眼一看,還以爲這繪製的是哪場著名戰役之後的場景。而畫中唯一站着的人,並沒有露出正臉,只給人一個高挑的背影,盡顯孤傲,手中的金色彎刀,讓人可以充分感覺到他的霸氣和驕傲,他面前是一個將將倒下的虯鬚大漢,那人手中只餘兩柄斷了的鹿角鉤。
這幅屏風繪製的正是王元霸當年最爲得意的一戰,‘隻身掃平黑山寨’,當時的‘黑山寨’是豫南鄂北一帶聲名狼藉的山賊土匪,大頭領段江號稱‘索魂鉤’,一身鹿角雙鉤的功夫極爲硬朗,當年武當和少林派去的弟子也被狼狽打回。王元霸不忿這些賊子的心狠手辣、荼毒鄉鄰,孤身一人便上了鄂北的黑山,一場好殺下來,居然將這些兇悍的賊子殺了大半,剩下的匪徒也都給嚇跑,賊首段江更是被王元霸一刀開膛,生生的憑一己之力將名動一時的‘黑山寨’給滅了。
林平之暗道:“送這幅屏風之人,卻瞭解老頭子的心思。”,定睛一看,果然在落款處看到‘贈金刀岳父。福州林震南。’林平之暗自失笑,想來這是出自母親的手筆了。
屏風的前邊是兩個闊氣的大太師椅,廳中所有座位以這兩個地位最高,左邊一人鬚髮潔白,林平之知道這是王元霸昔年的好友,山西六合門的夏老拳師,而右邊的就是一身硃紅袍子的王元霸了。王元霸身後站着王伯奮、王仲強二人,王伯奮身後又是王家駒、王家俊兄弟。站在王仲強身旁正和王元霸暢快談笑的羅衫美婦,不是林平之他老孃是誰,而乖巧的站在王夫人身邊,一副小媳婦狀的正是紫煙。弄得林平之心頭直翻白眼,暗道這都是哪跟哪。
王元霸這幾日過得頗爲舒心,魔教方面沒什麼動靜不說,各路朋友也都給面子,應邀而來的極多,如此多的好漢子好朋友過來給他撐場面,他自是不會再怕了魔教,是以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尤其此時見到闊別數載的女兒,自是笑的愈發真切。
林平之大步來到王元霸跟前,躬身施禮後,叫了句:“外公。”然後又對站在王元霸身後的王伯奮、王仲強叫了句:“大舅,二舅。”最後又對王夫人道:“娘,您也來了,可還安好。”被林平之忽略掉的紫煙卻瞪了瞪眼睛,隱蔽的指了指自己,然後對林平之做了個鬼臉,讓林平之心下好笑。
在場羣雄見到林平之進來,便已經有些人猜到了這個俊俏公子的身份,而聽到他喊王元霸‘外公’,更是可以確定這個風liu瀟灑的青年公子便是近來名聲大噪,三番五次讓魔教下不來臺的林平之了。他功夫有多高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來,不過人確實英俊瀟灑,關於這點,江湖傳聞倒是沒有失真。
王元霸對林平之點點頭,笑道:“平之來了。”王夫人卻快步來到林平之身前,輕輕撫mo着林平之愈發成熟的面龐,啞聲道:“平兒,數年不見,想死爲娘了。”
林平之鼻子一酸,然後輕聲道:“娘,平之不是出去學功夫了麼。再說平之也長大了,你看,我現在可是比娘高了許多。”
王夫人破涕笑道:“是啊,我的平兒真是長大了呢,不僅個子高了,連功夫也好了,相貌也愈發成熟英俊了,不像以前瓷娃娃一樣,好像個小姑娘。”林平之鼻子一歪,真想翻個大白眼表示心中的不滿。王夫人又笑了笑,然後貼着林平之的耳朵小聲道:“更好的就是平兒也明白爲孃的心思,一口氣找了兩個好媳婦。”不等林平之張嘴,王夫人便推了推林平之,隱蔽的對林震南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讓林平之趕緊過去給他老子見禮。
林震南就坐在王元霸的下手,隱隱成爲在場所有人中地位最高者。他雖然年近五十,但身子保養的極好,面似官玉,三縷長鬚也修剪得很是整齊,一身並不奢華的長衫,反倒彰顯氣度。林震南人到中年,妻賢子孝不說,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江湖地位也越來越高,面由心生,他自然越活越年輕。不客氣的說,現在的林震南,絕對是個不弱於嶽不羣的老帥哥。由此可見,林平之的相貌不僅是繼承了雍容華貴的王夫人,他爹爹林震南的遺傳也絕不可輕忽。
林平之長吸口氣,轉身給林震南行禮,然後道:“爹,您來了,家中也還安好?”然後又指了指剛給王元霸見完禮,走過來的司徒玄、司空玄和歸南海三人道:“這是孩兒新結識的好朋友。”
林震南見這三人過來,立刻起身,神情很是真摯熱忱,即便‘點蒼雙劍’和歸南海,此時絕對比不上他這個福威鏢局總鏢頭在江湖上的名聲,但他也不拿架子,還是一副興高采烈的熱絡樣子,不愧‘賽孟嘗’之美名。林震南起身經過林平之身旁,低聲的道:“我再不從福州過來,你個小兔崽子還不把天給捅下來。日子過得好不好?你要是在江湖上少給老子惹些禍,你老子會過得更舒心,家裡也會更好。”林震南的功夫並不到家,雖然他說話聲音不大,卻瞞不過他身後的方無傷和前面的歸南海等人。
林平之有心扯些什麼‘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你個老頭叫我小兔崽子,對你自己也不好。’,不過現在各路豪雄都在場,林平之哪敢如此扯淡,而且即便說了,估計也沒人會明白啥是‘遺傳學’。暗裡撇撇嘴,面上卻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躬身讓到林震南的身後。
他心裡明白,林震南的生意經就是‘和氣生財’,能用錢解決的事,基本不想用刀去解決,當然這也跟他的功夫不濟有直接關係。雖然這十幾年,林平之拜入衡山,林家的福威鏢局也搭上了衡山派和五嶽劍派的線,他這個總鏢頭也不用再對誰都低聲下氣、唯唯諾諾,不會因爲青城派收了他的禮金而興奮莫名,但林震南的骨子裡還有些小市民,嗯,‘江湖小人物’的想法。畢竟他做夢也沒夢見過,將魔教踩在腳下的強勢日子,若不是近年來水漲船高,他這艘小船從小水泡子裡流進了長江黃河,見了外邊的世面,說不得,他聽了林平之近幾個月的囂張事蹟,至少得折壽三個月。
方無傷從林震南身後的椅子上起來,這時也來到了林平之身旁,他剩下的那四個光頭師弟則站在原地沒動。方無傷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然後笑了笑。他對林平之的感觀很好,能吃得苦去練功(他們金剛門最看重這點),而且爲人也並不傲氣、很好相處。林震南聽到林平之公開掃魔教的面子,心中雖也高興,但更是擔心,可方無傷他們金剛門當年吃了天魔教大虧,這次聽到林平之的所作所爲,縱是知道天魔教和魔教早已分家,還相互敵對,可心中還是高興。方無傷身邊是個身着褐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他雖然手裡並沒有什麼兵器,但林平之卻能感到這人的不凡,“是個高手!”。方無傷算是林家的供奉,但他們金剛門卻又必須緊密依靠林家,供奉和僱主關係已經有點不足以說明,用異界的‘時髦話’來形容他和林震南的關係,就是高級追隨者。而那個褐色衣衫的中年人居然也和方無傷同一身份,看來老頭子進來收穫不小啊。
林平之看着方無傷也溫和的笑了笑,這人身子挺拔,額頭下巴等部件棱角分明,若仔細看看,還真稱得上小帥,頗有男人味,就是那個大光頭將所有美感都破壞殆盡。其實他們金剛門又不是少林寺,必須剃度去發什麼的,他們金剛門其實也有不少留頭髮的。不過他們雖是一身銅皮鐵骨,但功夫再深也練不到頭髮上去,經常被人在腦袋上砍幾刀不說,就連平日練功也都要往頭上招呼。腦袋被打、被砍、被拍、被門擠,除了有點痛,別的屁事沒有,連油皮都擦不破,可頭髮卻不成,隨便來上幾刀,就披頭散髮跟個神經病似的了,索性剃了乾脆。
方無傷的臉色紅潤,隱隱透着淡金色,身形也是魁偉,讓人看一眼就覺得他是個高手。比之剛投靠林家時,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那會的方無傷,身材極爲剽悍粗壯,遠沒有現在流線型的健美,氣息兇狠暴戾,動起手來就和人以命搏命,‘你幹不死我,我就幹挺你’,臉色慘白中更透着一絲妖異的嫣紅色,讓人望之既怯。整個人就像是大廈將傾的王朝末期,內裡已經被腐朽掏空。他跟林氏父子解釋說,他們金剛門都走的這條路子,身子越練越硬,內臟或器官卻沒有相應的鍛鍊法門,只有用藥酒代替,緩慢的滋補身子。渾身的精氣神都練到身體表面,自然會弱了內部。少與人爭鬥還好,若是經常和人動手,或是功夫不斷精進,那外功越來越強,內裡相對越來越虛,體內遍佈暗傷,最後的表現就是臉色灰白若死人,如果眉心再出現‘追命妖紅’,那人必定命不久矣,所以他們金剛門弟子壯年猝死的例子層出不窮,而且生下的孩子也大多身子不好,體質極差。
當時林平之還頗爲晦氣,暗道賭馬賭馬,居然賭了匹死馬。不過後來方無傷也是運氣好,命硬,靠着林家花大銀子砸出來的藥酒緩慢修補身子,後來又得了林平之從古墓淘來的正宗道家養生真氣,配合使用後,居然有些破而後立的意思,功夫也由外而內,練到了臟器,身子不再一味剛強,反而是陰陽相合,剛柔相繼,比之先前,不知‘硬’了多少倍。可以說,現在的方無傷絕對是江湖一流高手,不敢說無視嶽不羣、左冷禪等人的攻擊,最起碼餘滄海這個水平的高手或是擅使細劍的莫大都難以造成有效殺傷。若是這傢伙不那麼‘迂腐’,偏要守住高手的最後一絲尊嚴,說什麼也不肯使用林平之給他準備的淬毒手弩,只讓他那幾個師弟隨身帶着。如果他真聽林平之的,想必他會成爲連任我行和方證都要頭痛的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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