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驚世的《笑傲江湖》曲慢慢完結,在場的衆人皆漠然不語,每個人的心底都泛着這樣那樣的心思。空中一片烏雲飄過,露出了剛剛被遮住的皎月,大地重現光亮。
曲洋將膝上的古琴放在一邊,冷聲道:“樹後的朋友,聽了半天的曲子,難道不出來品評一下麼。”
劉正風也同時跳下石頭,將手中的玉簫又交給了劉菁保管,面色平靜,想來也是早已聽到樹後有人。
林平之和重樓也趕緊交換了個眼色,他倆剛纔也感覺有人窺視,分別轉身面向藏人之處,同時將劉菁和任盈盈兩女護在了身後。
只聽一聲尖利的冷哼,樹後緩緩轉出了兩個身材高大的漢子。這二人皆是一身偏黃的衣衫,手持厚重的嵩山式長劍,正是嵩山有名的高手,仙鶴手陸柏,大嵩陽手費斌。
只聽陸柏對着劉正風道:“我和費師弟本來想着晚上出來溜溜,看看能不能撞見那個膽大包天敢與我嵩山爲敵的傢伙。誰知還真讓我倆撞上他了,可事實卻是在讓我等想不到啊,想不到。”
費斌接着陸柏的話繼續道:“這纔在山裡轉了一會,便被琴聲引來此處,居然有幸撞見這等天下奇聞。衡山的弟子籍宿,天魔教的長老後輩,居然在這親如一家的彈琴聽曲,高談闊論。要不是我等親眼所見,嘿嘿,只怕說出去也沒有人會信的。”
陸柏‘哼’了一聲道:“難怪左師兄以前曾提到過,咱們五嶽劍派裡邊也有不肖弟子,內通天魔教,無視正道大義。這次來衡山之前也說你劉正風歸隱的倒是快,便宜你了。”
費斌撇撇嘴道:“師兄,現在解決這些個正道叛徒卻也不晚。嘿嘿,只要擒下他們這羣人,帶回衡山讓全江湖的人看看,正邪勾連,他衡山的名宿高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到時不光莫大無話可說,就是他嶽不羣也面上無光。”陸柏陰笑了兩下,點頭應是。
劉正風氣呼呼的道:“兩位,我與曲大哥琴曲相交,一片赤誠,重來沒有過吃裡爬外,更沒勾結過天魔教來害五嶽的弟子。再說,我在白天已經金盆洗手,向全江湖的人宣告了退出江湖。現在我可不是什麼衡山高手,只是一個普通的富家翁而已,我願意結識天魔教的人物又與你等何干?”
陸柏屑笑道:“嘿,不說你退出江湖之前便與魔道人物勾連不清,更是包藏與我嵩山爲敵的人物。就算你退出了江湖,你結交魔道,我等江湖正義,理應除魔衛道,滅了你也說得過去。”說着又指了指林平之,接着道:“還有這小子也在這裡與魔道密會,你一個人說是和那個姓曲的琴曲結交,那他又如何說法?哼哼,分明是你們衡山上下老老小小都不乾淨,指不定已經被魔教秘密滲透了,回頭我可要和左師兄好好的提提。要是識相的,趕緊就地自縛,讓我們兄弟帶你們回衡山公審,說不定還能保家人一命。不然的話,後果可是難料得很啊。”
林平之在旁邊聽得啼笑皆非,不知道陸柏和費斌這兩個傢伙,是不是練功把腦袋練傻了。他們這邊不說曲洋和劉正風乃是和他倆同級別的高手,就是他自己和重樓也不差他們太多,再有個功夫也不弱的任盈盈,怎麼看對方都沒有勝算。在林平之看來,他們有這個大放厥詞的功夫,還不如仔細找找退路爲上。
林平之卻是忘了,他們乃嵩山成名已久的高手,功夫那自然是不錯的,但脾氣和思想卻也有點過時,他們根本沒將林平之等四個小的放在眼裡。林平之頂多是個功夫不錯的衡山二代弟子,重樓也不過是通過偷襲給嵩山製造麻煩,真正的實力還不放在二人眼中。至於劉菁、任盈盈兩個女孩,那更是沒放在他們眼裡。在他們看來,有威脅的也只是劉正風和曲洋,就算是正面敵不過,以他倆的功夫,安全脫身卻是不成問題,是以他倆以爲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劉正風眼見沒有了寰轉餘地,緩緩道:“既然兩位執意要劉某的命,那說不得在下只有奮力一拼了。”他晚上出來光想着與曲洋見面,合奏,根本就沒合計還要動手。不說沒帶寶劍,這光禿禿的小崗上就是連個趁手的東西都找不到。想他白天剛剛金盆洗手,這晚上就要大打出手,真是莫大的諷刺。但既然已經把話說死,今天要是不留住對面的兩人,不說他和林平之將會聲名狼藉,爲正道不容,就連性命也都可能不保。曲洋當然不能坐視至交好友滿門遭戮,自然和劉正風打的一個心思。四下亂瞟,心裡合計一會怎麼留下對面的兩個嵩山硬手。
陸柏和費斌見到劉正風與曲洋的架勢,自然知道他們打的什麼算盤,氣的樂了一下,都在心裡道:“怎麼,你們兩個老小子還想殺人滅口不成。雖說你們有這麼幾個小輩幫襯,難道我們還會怕了你等?”一場血拼一觸即發。
林平之緩緩抽出了手中長劍,與重樓並肩向陸柏和費斌行去。剛纔劉正風和嵩山二人對話一陣,林平之破天荒的沒說什麼俏皮話,蓋因他一直集中注意在兩人身上,生怕這兩個傢伙藉着說話的功夫滑腳跑路。要是以林平之的意思,剛纔他倆剛出來就應該一擁而上,立刻幹翻這二人,省的夜長夢多,萬一跑掉一個可就完蛋了。誰知陸柏和費斌到是有風度的緊,大模大樣的等着幾人發難。
又進幾步,林平之和重樓分別對上了費斌和陸柏。重樓拔劍飛身刺向了陸柏,而林平之則先是將手中的劍鞘扔向了費斌,然後合身而上。
陸柏身爲嵩山派的第三把交椅,雖然平時管事在多,總在江湖上奔波,功夫並不如費斌和樂厚這兩個師弟精進,但自身的劍法身手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名鼎鼎的仙鶴手可不是白叫的。重劍若輕,立刻迎上了重樓。
費斌‘嘿’的一聲,先將重劍狠狠的插在地上,然後揮掌上前,先打飛了林平之的劍鞘,然後大嵩陽神掌滾滾而出。
曲洋和劉正風見到林平之等人先後交上手,對視一眼後,先叮囑任盈盈保護劉菁,便飛身下場,同時劉正風高聲喊道:“平之,你先去幫重少俠抵擋陸柏,這個費斌就由我們兩個老頭子來解決吧。”惹得費斌重重一哼。
劉正風知道林平之功夫不錯,卻對重樓不知根底,怕他擋不住陸柏,是以讓林平之過去幫忙。曲洋則清楚重樓武功不差,倒是怕林平之在他們這邊礙手礙腳,便沒有出聲,算是默認劉正風的決定。
林平之的鼻子差點沒氣歪,心說這兩個老頭有點迂腐,要是集他們三個高手之力,上來便全力施爲,還是有很大的把握將費斌打殺在迷糊之中。而重樓那邊卻根本不用擔心,幹不過陸柏,卻也絕對輸不了,太極劍配上他的強勁內功,那是死纏爛打至極的。
眼見劉正風和曲洋雙雙加入戰圈,將費斌的攻勢全部接了過去,林平之只有捏着鼻子認了,總不能現在高聲分辨一下,自己是可以力敵費斌的強手。臨走之前,林平之給劉正風遞了個眼色,左手隱蔽的擺了個“衡山雲霧十三式”第一招‘撥雲見日’。劉正風會意的點點頭,總算讓林平之高興一下。
林平之大吼一聲,使了招‘一劍落九雁’,配合着重樓從側面夾攻陸柏。陸柏和費斌都是以一敵二,卻都不見頹色。陸柏的招式精細,在大氣磅礴的嵩山劍法中別輸機杼,配合着他那小擒拿手一路的‘仙鶴手’,倒也與林平之和重樓打了個有攻有守。
費斌則氣勢凜然,與劉正風和曲洋拼了個‘乒乒乓乓’,三人六隻肉掌,來回穿插,急促而兇險。鬥到酣處,費斌一聲長嘯,雙手大開大合,嵩陽神掌的種種精義信手拈來,反倒壓住了曲洋和劉正風。
任盈盈和劉菁在旁邊看的心馳目眩,林平之和劉正風等人雖然拖住了陸柏與費斌二人,但對方二人不愧是嵩山高手,越打越勇,一時不見敗相,讓人大是擔心。
林平之一邊和陸柏心不在焉的遊鬥,一邊關注着那邊戰團的形式,眼神亂瞟,讓陸柏以爲林平之的功夫不如重樓,重點進攻了他幾次,好在全讓重樓架了過去。猛然間看到陸柏面色有異,心下一動,便猜到了陸柏的心思,面色凝重,也是長嘯一聲,手中長劍逐漸飄忽,卻是全力使出了衡山劍法,讓已經開始適應節奏的陸柏一陣手忙腳亂。
陸柏此時卻是口中發苦,心說現在的後輩怎麼一個個都這麼不好對付。在他和重樓交手二十多招後,便發現了這個以偷襲聞名的嵩山對頭,手底下的功夫是在是硬的很。內力渾厚且劍招精妙,防守更是做的滴水不漏,讓他有種狗咬刺蝟,無處下口的感覺。心知這次他和費斌失算了,本以爲費斌拖住對方兩個老的,他能很快解決這兩個小的。現在看來,單單解決一個重樓就不知道需要多久,等打倒重樓,費斌指不定已經被人家挫骨揚灰了。
發現問題後,陸柏還準備在林平之那裡突破,結果還是被重樓擋了回去。正準備豁出麪皮招呼費斌跑路的當口,卻讓林平之發現他的面色不對,一陣強攻,鬧的陸柏頗爲狼狽。
聽到林平之的嘯聲,劉正風便開始向曲洋靠過去,兩人重點對付費斌左側。費斌倒以爲劉正風有點不行了,想借曲洋分擔壓力,心底反是一陣高興。
陸柏這邊卻忽然感覺起霧了,他只覺得一層薄薄的淡霧慢慢升起,林平之和重樓的身影漸漸模糊。陸柏知道這根本不是水霧,反是林平之使出的衡山絕招,薄霧中掩藏着凜然的殺機。心底堅定了跑路的大計後,再次狠狠的罵了句現在的年輕人不好對付,打算應付過這招後,便開口招呼費斌閃人。
不一時,淡霧散去,眼前再次出現了重樓英挺的身影,林平之卻不見了蹤影。環視一圈後,陸柏下意識的向費斌看去,只見林平之正急速的向費斌右肋衝去。眼見費斌仍恍若不覺的和劉正風、曲洋纏鬥,陸柏不禁高叫了聲:“師弟!”然後便又被重樓的劍光纏住。
卻說費斌聽到陸柏的叫聲,自然向陸柏那邊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卻是嚇了一跳,只見一襲白衣的林平之已經快衝到了他身旁,正是‘撥雲見日’。撥雲的是陸柏,見日的卻是費斌。
若是在白日,這招卻應該從日照角度攻入,不僅自身的影子會重疊在對方的身上和影子裡,對方側頭時,眼睛也會先被太陽晃一下,然後才能分辨出敵人。使招的人便彷彿是從太陽之中行來,利用對方這一刻的恍惚,將敵人扎個透心涼。是以這招‘撥雲見日’能名列“雲霧十三式”的第一式。
倉促間,費斌只能側身、跳步、一掌前伸,一掌護胸,準備先敵住林平之這個手持利器的傢伙。
林平之先一掌拍開費斌的手掌,然後劍招連環而出,眉骨,耳畔,咽喉,胸口,兩肋,腰腹,由上而下的急刺費斌,這一刻也不講什麼劍招不劍招了,怎麼快就怎麼來了。林平之手上劍招不斷,腳下步子卻也不停,一步一劍的向費斌貼去。直到兩人相距不足一步,林平之的劍也剛刺到腰腹。完全不做停留,細劍隨手便向費斌腹下三分丟去,並指運功,新一輪的進攻又拉開了序幕。
費斌雙手在身前紛飛,林平之的劍招能躲便躲,躲不過便用手掌擋,擋不住就用身子扛。在這期間,劉正風和曲洋兩個老油條自然不會放過他,每人都運足功力在他身上印了數掌。
眼見林平之得勢不饒人,揮指繼續進攻,讓他完全陷落在包圍之中。費斌知道今日定然無法倖免,心下一橫,就準備在死前給林平之一個厲害。但就在他準備合身撞向林平之的時候,他不得不又退一下,好躲避林平之那攻向下三路的細劍。
一死固然不懼,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噹噹好漢,但做了太監,那下輩子怎樣可就不知道了,完全是下意識的,費斌退了半步。
只半步,他便喪失了最後反咬林平之一口的機會。一瞬間,被曲洋、劉正風、林平之三人同時全力轟擊,氣散功消,筋骨盡斷,死的不能再死。
陸柏目睹了他師弟費斌被羣毆致死的場面,悲憤的大吼一聲後,便發狂的攻了重樓幾劍,迫退重樓之後拔腿便跑,完全不顧重樓在後邊劃了他兩劍,幾個起落間便奔至山下。
曲洋和劉正風緩過一口氣後,便隨着重樓向山下追去,現在滅口才是最主要的。
林平之看着費斌慢慢癱倒的屍體,撇撇嘴,嘀咕道:“這話怎麼說的,閻王叫你三更死,你絕活不到五更。嘿嘿,定數啊。”假意的嘆嘆氣,林平之便招呼劉菁和任盈盈隨他一同快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