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湖煙雨(一)

時值五月,距離梅莊之戰轉眼已經過了大半個月。當日梅莊之戰,黑木崖與五嶽劍派最先得到消息,趕至梅莊與天魔教大戰一場。而徘徊在杭州城的武林人士後來也得到了消息,紛紛向西湖岸邊的梅林趕來,正好看到了都損失巨大的三方人分別撤離。天魔教一方,精銳教衆死傷殆盡,開山堂長老範世雄重傷不治,在衆人回師雲貴的路上,死在了江西九江。唐家嫡長子唐禮在最後撤離時被嵩山派副掌門湯英鄂一掌擊斃。任我行、向問天、唐寬等一流高手個個帶傷。五嶽劍派一方,白頭仙翁樸沉被任我行臨走時扭斷了脖子,身死當場。禿鷹沙天江本想報仇,卻被唐寬突然拿出暴雨梨花針打成了篩子,樂厚被向問天牽制,重樓潛至他身旁,暴起偷襲,被打瞎了一隻眼睛。衡山派李劍一身受重傷,連夜被送回衡山療養。最後就是同樣名動江湖的杜南潮了,他活着的時候武功不出色,江湖上的名頭也不大,但他被黑木崖鮑大楚打死後,卻引發了林平之這個大煞星的爆發,連續殺死殺傷多名黑木崖長老,甚至很多人都猜測林平之是不是杜南潮的私生子,否則單純的師叔師侄關係,似乎不會讓人像林平之那樣,對強大無匹的黑木崖發起衝擊。而損失最慘重的當屬黑木崖一邊,領頭的黑木崖公主,東方不敗義女東方飄雪被林平之一指點死。降龍十八掌的傳人張紫然,在混戰中帶着東方飄雪的屍體不知所蹤。皓月堂長老,‘齊天大聖’邱長峰戰死。朱雀堂長老,‘藍砂手’鮑大楚戰死。青龍堂長老,‘黃面尊者’賈布重傷。白虎堂長老,‘雕俠’上官雲重傷。修羅堂長老,‘刀劍修羅’秦偉邦被令狐沖斬斷一臂。烈火堂長老,‘笑面虎’王誠被林平之踢破丹田,武功盡廢。千機堂長老,‘無顏巧婦’桑三娘重傷,臉上中了一刀,三針,也該她倒黴,正好被唐寬的暴雨梨花針覆蓋,鐵定毀容。浙江藍旗旗主,‘霸刀’李玄閩輕傷。河南赤旗旗主,‘九尾鬼狐’林九陽被林平之的劍氣打穿一隻耳朵,喪失一半聽力。杭州城香主鐵布衫薛貴,在林平之突圍時正好撞上,被林平之以劍氣劍意所傷,打斷大半經脈,處於廢功邊緣,能否破而後立全看天意。

許多江湖漢子看到三方慘狀,便向天魔教一方發起衝擊,不過‘奪命書生’李化元帶着剩餘教衆前來接應,打退了覬覦任我行吸星大法的亡命之徒,引得任我行、向問天等人全身而退。

對於梅莊之戰,整個江湖都在津津樂道,因爲這一戰是十餘年來,江湖上一流高手參與人數最多,平均功夫最高的一戰了。前魔教教主任我行,江湖上老一輩無人不知,年輕一輩或許都沒聽過的大魔頭,但這些都無妨,因爲任大教主在梅莊之戰中,被五大高手圍攻,最後全身而退不說,臨走還扭斷了嵩山派成名高手白頭仙翁樸沉的脖子。‘天王老子’向問天那也是武藝高強、智慧超絕之人,在天魔教與五嶽劍派兩年的鏖戰中,整個江湖上就屬他與嶽不羣風頭最勁了。還有天魔教的唐寬、範世雄、唐禮,黑木崖一方的十大高手,以及五嶽劍派的各大高手。一共二十多名的一流高手,個個都是一方之雄,堪稱一代宗師。平常人行走江湖一生,也未必能達到如此高度,也未必能交上一兩名如此的大高手。但是這樣的高手,居然在梅莊之戰中先後隕落十餘名,可見梅莊之戰的慘烈。

杭州城,一個臨近大街的酒樓,散座着三個江湖漢子,兩個虯鬚糾結,身子上打着繃帶,另一個則尖嘴猴腮面帶風塵之色。那尖嘴猴腮之人舉起酒杯喝了半口,之後說道:“二哥,四弟,別置氣了,能從天魔教那羣凶神手中逃得性命已是不易,何必再置氣,到時氣壞了身子,你這傷勢又得多養幾天。”

那較年輕的,也就是被稱爲‘四弟’的漢子舉起酒碗一口氣幹了,之後把酒碗重重一放,張嘴罵道:“一羣沒卵子的傢伙,咱們三十多個人說好了去動天魔教那羣人,明明都給圍上了,卻沒人敢上。看到領頭的趙大哥被向問天給打死,就一個個的嚇破了膽,光想着別人先上,自己好撿個便宜。我呸!活該被李化元撞上。”

這時鄰桌的一夥人分分轉過頭來怒視着‘四弟’,一個臉上有一條巨大疤痕的漢子罵道:“楊老四,你別自己找不痛快,那任我行、向問天哪個不是威名赫赫的大魔頭,兄弟們識時務、明進退還有錯了?而且如果不是咱們白蛟幫擋住了李化元那殺神,你們兄弟能不能逃回杭州城都是兩可。”

楊老四聽了,立刻罵道:“滾蛋,少說這些好聽的,明明是你們的人全縮在後邊,纔會被李化元給撞上,現在居然不要臉的扯什麼你們擋住的李化元,我呸!而且咱們去之前是怎麼盟誓的?是不是說好了爲了那吸星大法,咱們同進同退,上就一起上,得了那大法人人有份,大家一起修行,結果呢?”楊老四還待再說,他兄長楊老二卻按住了他的手,搖搖頭。楊老四也知道如果再說,恐怕白蛟幫這羣不要臉的就要翻臉不認人了,只有重重一錘桌子,再飲了一大碗。那羣白蛟幫的人被罵了,雖然臉色尷尬至極,但也只是吵吵嚷嚷的叫罵了幾句,卻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反駁言辭,顯然楊老二所言不假。

這時,酒樓大門處又走進來兩人,一個身形佝僂的老頭,一個樣貌堂堂的中年漢子。楊老四見了立刻站起來叫道:“夏老先生,王大哥,這邊。”

那兩人聞言點點頭,便來到三人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那老頭拿過一個酒碗,連喝三碗,看起來是渴的狠了,而那中年漢子也是同樣,眼見沒有酒碗,就抓起一個小酒罈,咕咚咕咚的連續飲了兩大口。這兩人在杭州城頗有名號,老頭是杭州城一個武林世家的家主,姓夏,據說祖上是山西六合門偏房出身,不過後來孤身來到杭州發展,慢慢發展出了一個小型的江湖世家,老頭的拳腳功夫頗爲不凡,是杭州城頗有名號的一名前輩,而那中年人則是他的女婿,姓王,拳上的功夫盡得老頭真傳,也是一路人物。

這兩人爲了家族發展,處心積慮的把中年漢子的兒子送到嵩山派學武,所以嵩山派的人一到杭州,就住在了他們家裡。而梅莊之戰,他們也混在五嶽劍派的人羣之中,那種大型亂戰,他們祖孫三代居然一個也沒死,不得不說他們家運氣超凡。

那尖嘴猴腮之人見兩人喝過酒,當即問道:“夏老先生,王大哥,之前看你們送嵩山派的人出城,看樣子他們是回嵩山了吧。”

那老頭沒做聲,倒是那中年漢子迴應道:“哦,原來是谷兄弟,看你這風塵僕僕的,想來是纔到杭州的吧?不過也好,前些日子杭州城風雨飄搖,不知道多少好兄弟陷在其中。嵩山派的各位大俠傷勢已經養的差不多了,今日就返回山門了。”

那谷姓漢子繼續問道:“據說梅莊一戰,出了四大青年高手,王大哥全程參加了這一戰,不知看沒看到這四人出手?”他話音才落,其他桌的喧譁聲立刻減少了不少,一個個豎起耳朵準備聽聽內幕,顯然他們也聽說了關於這四大青年高手的傳聞,但傳聞大都不太靠譜,不如聽聽親身經歷者的說法。

那中年漢子與夏老頭對視一眼,老頭點點頭,那中年漢子才說道:“那我就給大夥說說這四大青年高手,估計今後二三十年就是這四個人的天下啦。”

“首先是天魔教的重樓,這人出身極爲離奇。他爹是鼎鼎大名的‘荊門大俠’重鐵鈞,這位老爺子恐怕大家沒有不知道的吧,他們重家在兩年前離奇滅門,正是被黑木崖給滅掉的,而重鐵鈞居然是當年魔教‘風雷神魔’重萬里的兒子,而這重樓也就是魔教後人了。但他從小卻拜入武當派,修習了武當派的絕學‘太極劍’與‘太極拳’,功夫極高,內力極強,在川中大戰時多次與嵩山派爲難,堪稱一流高手。嵩山派的樂厚樂大俠,也是被他最後刺瞎的。”

“想不到重家竟出身魔門。”

“武當派可是踢出了一名好苗子啊。”

“與嵩山派爲難居然還活的好好的,其功夫確實不賴。”

“那當然,人家託庇於天魔教之下,據說和天魔教的大小姐交情匪淺,甚至是愛侶,那可是江湖上的兩大魔教公主!”

“嘿,還兩大魔教公主,現在可只剩一個啦!”

“閉嘴,聽王大哥繼續說。”

那中年漢子的話音才落,就引起酒樓中的紛紛議論,不過議論了一會又趨於安靜,卻是等着他的下文。他喝了一口酒後,繼續說道:“接下來就是張紫然了,這人出身極爲神秘,沒人知道他是哪門哪派的人,學的又是什麼功夫,只知道他一直跟在黑木崖的東方小姐身旁。他很少在人前出手,所以也沒人知道他有多厲害。但是梅莊一戰,他一套降龍十八掌,把剛纔說的那重樓幾掌就打成重傷。後來五嶽劍派才傳出消息,原來在衡山派劉三爺金盆洗手時,他曾經以一敵二,掌退費彬與天柏,這兩位可是嵩山派與泰山派的成名高手,他一個青年人居然能一挑二,還能擊退兩人,其內功與掌力的不凡,恐怕不用我多說了吧。”

“嘶!”酒樓傳出及體抽氣聲,顯然十分驚訝。而那王姓漢子繼續說道:“但就是這麼個高手,居然在與林平之對掌中,被林平之拍飛,進而擊殺了他貼身保護的東方飄雪,更可見林平之的不凡。梅莊之戰過後,他卻帶着東方飄雪的屍身神秘失蹤了,所有人再也沒見過他,但他的功夫絕對驚人!”

王姓漢子的敘述又引來一陣議論,這時有人問道:“那這麼說來,林平之豈不是更厲害。”

那漢子看了一眼說話之人,嘿嘿冷笑道:“何止是更厲害,這林平之可是四人當中最厲害的。”

“‘齊天大聖’邱長峰聽說過吧,三招就被林平之給擊退了,最後落得死不瞑目,‘藍砂手’鮑大楚聽說過吧,也是三招就被切成碎肉了,那張紫然掌力無敵吧,還不是被林平之給打飛了,而‘笑面虎’王誠被踢破丹田,一身功夫盡廢,‘九尾鬼狐’林九陽,那也是黑木崖長老級別的高手,還不是被林平之順手打廢了一隻耳朵。最後就是鐵布衫薛貴了,大家很多都是杭州城的老人,誰沒在薛貴手下吃過虧,就是這麼個大高手,居然被林平之一劍就破去了鐵布衫,被人連夜送去開封府,請平一指醫治去了。”

“哦!”衆人聽了都是駭然,有的人甚至開始掰手指頭,準備算一算林平之在梅莊一戰中到底廢了多少成名高手。

又有人問道:“這林平之當真如此厲害?”

王姓漢子答道:“那是當然,這林少俠內力浩瀚,劍法不羣,掌力剛猛,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

那谷姓漢子不禁問道:“如此說來,他豈不是比衡山派莫大掌門還要厲害,就是莫大掌門恐怕也不能如此連殺數名黑木崖長老吧。”

王姓中年人答道:“不錯,但人家不光有衡山劍法傍身,更學了他林家祖傳的《辟邪劍法》。當年林遠圖打遍**無敵手,要不然他家的福威鏢局怎麼才兩三代人,就遍及全國了呢。”

谷姓漢子一拍大腿道:“原來如此,那最後一人呢?是不是華山派首徒令狐沖啊,原本他就和林平之並稱五嶽劍派雙子星的。”

這下卻是讓王姓漢子默然,周圍衆人見王姓漢子不在說話,不禁分分鼓譟,催他快說。王姓漢子飲了幾口酒之後,纔有些頹然的說道:“沒錯,正是華山派令狐沖令狐大俠。但他的劍法太高了,高明到他與任我行鬥劍一百多招,兩柄長劍居然始終沒有碰上,而當時在場衆人,能領會其劍法的精義的,不足兩隻手。我看到一招,回家苦苦思索十多日,方纔領會其中的奧妙。就算我不練劍法,但觸類旁通之下,止步數年的武功居然又有進步的兆頭,如此可見令狐大俠的劍法到底有多高。”

那谷姓漢子瞪大雙眼,問道:“世上居然有如此高明的劍法,這令狐沖的劍法怕是與嶽掌門也相去不遠了吧,那他的劍法豈不是要比林平之還強。”

這時夏老頭搖搖頭,張口說道:“令狐沖的劍法登峰造極,老頭子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高明的劍法,便是那任我行也說他的劍法要比嶽掌門還高。但無論是高是低,也不是咱們能揣測,更不能妄加評論的,大家就別多言了,免得被五嶽劍派的好朋友聽去,惹來麻煩。可老頭子我敢肯定,不論令狐沖劍法有多高,他也是打不過林平之那個大煞星的。林平之的那招‘天網恢恢’,就是把鮑大楚切成肉塊的那招,被嵩山派私下稱爲‘萬念俱灰’,就是說誰碰到這一招,只有抱頭等死一條路走,可見其霸道。衆位當時沒在場,但老頭子可看了個真切,連續十多道劍氣織成的劍網,當真是無堅不摧,避無可避,任誰遇上只有閉目等死一條路。”酒樓中衆人聞言再度驚呼,顯然有些難以置信。平日裡哪位高手能放出一道劍氣,已經是了不得的消息,而這林平之居然連續釋放十多道劍氣,這樣一招使出來,那確實是驚天動地,讓人萬念俱灰,生不起抵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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