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走一步 743、同樣的手足相殘
“水起！”
範統無語，剛剛太過沖動，體內靈力耗費過多，這會兒不得不靠着封曜劍釋放出來的靈力支撐法術。相比起方泠芷一直積聚着的靈力，這次比試，他輸定了。就在範統都放棄了的時候，卻見打方泠芷的炙焰中忽的冒出一股水，呈拋物線落下之後，便再無蹤跡。
臺下靜悄悄一片，大殿中也鴉雀無聲，就連年紀大、閱歷多的清風道人都目瞪口呆。範統卻抓住這良好時機，積攢出體內最後一點靈力，再次扔出一道水神符，做這終結一搏。
方泠芷眼睜睜見着鋪天蓋地的水汽將自己包圍，卻毫無辦法。渣渣這會兒也在避着化蛇的水劍，根本無暇顧忌自己。她只能被這片水汽拋得老高，之後悶悶的摔下臺，身子彈起一下，再無動靜。
主子都輸了，本命獸也沒有再戰的必要。渣渣身子驀地縮小，變回原來的小野豬，邁着小肥腿兒到了方泠芷身邊，用鼻子不停的拱她，可她就是毫無反應，似乎昏睡過去一般。
“糟了，方姑娘這是……”玉蓁蓁也是心下着急，急急的就想從半空之中御劍下去看一看方泠芷的情況；好在冥赤手快，先一步拽住了她的衣衫，口中帶着不可違抗的命令語氣道，“等等，先看一下狀況！況且瞧方泠芷的樣?無?錯?小說 子，不過是受了輕傷而已，這裡有的是人去關心他，我們現在還不是現身的時候。”
冥赤說的的確沒錯，玉蓁蓁急匆匆的再望過去的工夫。已經看到了一個熟人——沒錯，的確是熟人，在璇璣島的時候。將璇璣島倖存弟子託付給玉蓁蓁的，正是璇璣島的島主，江天瑜。只不過這個時候的江天瑜明顯還是年輕的很，一頭瀑布般的長髮用絲帶系成一條辮子，慵懶的垂在左肩上；尖削秀氣的小臉上，一雙水漾眼眸含波流轉，淺淺一笑中。臉頰旁邊梨渦深陷，是一種醉人古典的美。這倒是讓急匆匆前來的風瞿和月汐都愣住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子。
江天瑜望着對面有些呆滯的風瞿和月汐。福了福身子，臉上禮貌的微笑不變，開口道，“小女子江天瑜。花溪宮第三代弟子。”
風瞿先反應過來。忙回道，“原來是三代弟子，那這次也要參加比試了？”
“是的，”江天瑜回答道，接着對風瞿和月汐做了個“請放心”的表情，道，“小女子略懂醫術，剛剛給這位方師妹把脈。發現她脈象紊亂，體內靈氣忽隱忽現。探不真晰。想必是剛剛受了太大震動，導致靈氣亂竄所致的昏迷，只要安靜休息便可。”
“多謝江師妹。”月汐對江天瑜笑笑，趕緊蹲下身，拉了拉風瞿的道服，說道，“泠芷丫頭需要休息，我們先御物將她送回七星樓，再與師父和掌門師伯商議一下，將她的比試調在明日吧。”
“也只能如此了。”風瞿攤開手，嘆了口氣，接着又對江天瑜拱手道，“多謝江師妹照顧，後會有期。”
語畢，打酒葫蘆中放出仙獸英招，先將方泠芷掛在英招背上，讓渣渣踩在方泠芷的背上，之後才和月汐兩人坐了上去，英招擺着一張苦瓜臉晃晃悠悠的上了天。
爲防止被發現，冥赤幾人迅速離開，與應招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過好在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拴在了方泠芷的身上，倒是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方泠芷的身子很快便被醫治好，或許也可以這麼說，她一開始就誠如冥赤的猜測，並沒有受多大的傷。在風瞿和月汐的陪伴下休息片刻再度返回的時候，正式抽籤已經結束。
而方泠芷也好像被人算計着不弄死不罷休似的，竟然又被抽中第一組進行比試；風瞿和月汐擔心的望着她，都清楚儘管她受傷可能不重，但是這樣強度的比試，尤其對手又是……
“我哥？”當方泠芷知道對手是她的親二哥方鍾離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愣原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如果這是老天爺的惡作劇的話，真的希望快些停止吧。這種心情玉蓁蓁完全可以理解，當她對上玉芃芃的時候，當她不得不和玉芃芃交手的時候，她的矛盾心情不會比現在的方泠芷差到哪裡去。
方泠芷忐忑的帶着渣渣站在第二個擂臺上，緊張的望着對面。當看到方鍾離也緩緩打臺子下走上來的時候，倒是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了。
七年之間，足夠讓一個膽小的少年長成美青年，方鍾離便是如此。他的神態五官都像極了方慕言，讓方泠芷無端端的又感懷起來。但方鍾離一開口，便沒了當年的寵溺語氣，反而滿滿的都是寒冷和陌生，讓方泠芷無端的顫抖。
“方師妹，今日比試，請盡全力，我也斷然不會顧念舊情。”
方泠芷幾乎傻在原地，聽方鍾離這口氣，再不是當年寵着愛着她的二哥了，這七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有如此巨大之變化？她想開口叫二哥，無奈嗓子卻晦澀的很，倒是生生將“二哥”兩字卡住了。
方鍾離在三年之前的摘星大會上，修行已至煉精化氣的頂層融合，但這三年來，無論他如何努力練功，都無法參透這一層，現今爲止依舊在融合九層，始終無法突破中級境界，這也是一直讓他惱着的事情。自打入破天樓，儘管仙資普通，卻也受到不少人白眼，使得從小被寵大的他開始一點一點的自閉起來，不去見方清秋，也不見方泠芷，只一心想要努力練功，站在比誰人都高的位置上，俯瞰衆生。今日的摘星大會，便是他一展風采的重要時刻，也是他一雪前恥的最後機會。所以。儘管對面站着的是自家親妹，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方清秋站在落月樓的方陣中，心裡倒是捏了把汗。方鍾離和方泠芷的對話她聽不到。但是臺子上發出的肅殺之氣卻讓她心頭一凜。雖說平日裡方清秋一直是帶着淡淡輕寒的神態，但卻不如臺子上的方鍾離這般，透露出太大的殺氣。對面那個，可是自家親妹啊，二哥，你到底在想什麼？方清秋緊咬下脣，小臉忽的蒼白如紙。
經昨晚雲宿說與自己聽的那些《光明經》心經。方泠芷已然覺得操縱水雷神符愈發容易。可對面畢竟是自己的二哥，難道真要手足相殘，使出法術讓他慘敗自己手下嗎？
方泠芷還苦惱着的時候。對面的方鍾離卻先發制人，完全不顧忌對面發呆的方泠芷。他口中唸唸有詞的祭出莫離劍，寶劍在他話音才落時驀地發出土地一般的顏色，使得方鍾離整個人似是都陷入了沙塵暴的中央。
是地神符！方泠芷這才發現原來方鍾離修習的法術竟是很少有人觸及的地系。才反應過來準備施展逃跑工夫的時候。那沙塵暴卻已到了眼前，雖威力不大，但仍毫不留情的將方泠芷捲起老高，後又重重摔在臺子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渣渣此時已變大身形，本想躍到半空接住方泠芷的，卻無奈被方鍾離的本命獸——三尾地狼生生攔住了去路。三尾地狼顧名思義，土狼的外形。卻擁有三條狼尾，是攻擊力相對較高的仙寵。當初方鍾離捉它的時候也屬實費了挺大勁兒。渣渣纔要一個起躍，那三尾地狼卻似乎看穿了他的套路一般，竟比他提前起躍，狼爪猛的伸出，鋒利的爪尖直接將渣渣身上生生劃下三道血痕。
渣渣吃痛，只得又躍了下去，同時方泠芷也摔了下來，這一人一獸狼狽至極。
“本尊可是有些年不見血了。”方泠芷腦海中傳來渣渣極爲冷淡的聲音，回望他時，卻見他正回身舔着身上的血，本來潔白的獠牙上，竟燃上淡淡血紅，黑色的眸子也驀地通紅，與平常懶散的他大不相同。
來不及想太多，方泠芷支撐着起了身，重新站在方鍾離對面，雖一身的狼藉，可口中仍喃喃道，“二哥……”
“戰場無父子！”方鍾離才一句出口，又一道地神符已經出手，眼見着愈來愈近的沙塵暴，這次渣渣巧妙的越過三尾地狼的糾纏，一口叼住方泠芷的衣襟，左閃右閃，總算是躲過了這次的攻擊。
現在方泠芷站在了方鍾離的位置上，而由於剛剛的移動，方鍾離反而站在方泠芷的位置上，冷笑望着她，口中道，“方師妹可是在積攢實力？若然不是，便是瞧不起我這個師兄？”說到最後，方鍾離的表情都變得兇狠起來。
“凡人！你還傻站着！”渣渣帶着憤怒的聲音又傳入腦海，方泠芷驀地一抖，就聽他繼續道，“對面的那個人，腳踏上擂臺之時便不當你是妹妹了！你還蘑菇什麼？！”
可他畢竟是二哥，疼愛了我七年的二哥……方泠芷有些悲哀的想着，卻聽腦海裡的渣渣又氣憤的回道，“你與那個凡人，今日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你不是爲自己而戰，而是爲整個七星樓、爲那個癡心煉丹的老頭子、爲花花、甚至爲了死海上那隻半死不活的妖類而戰！凡人，如若你要認輸，本尊管不着。但本尊絕不在兄弟面前認輸！”
渣渣的話，似乎罵醒了方泠芷。再擡眼望向對面的時候，方泠芷眼神中不再有不捨和無助，而是滿滿的堅定！渣渣說的對，方鍾離說的也對，戰場無父子，這會兒自己更該用盡全力，與他拼個高下，至少以後也不會後悔！
帶着這樣的想法，方泠芷甚至開懷了，對面的方鍾離現在在她眼中也不再是二哥，而只是普普通通的逍遙派破天樓弟子。她重新整了整滿是灰塵的道服，抽出腰中炙焰，對着方鍾離拱拱手，完全變了個人的樣子，恭敬道，“逍遙派七星樓十三代弟子方泠芷，得罪師兄之處，還請師兄多多見諒！”
“嗯。”方鍾離一點頭，知道方泠芷準備認真應戰，自己也不該再用簡單的地神符應對了。他祭出手中莫離劍，口唸地雷神符，臺子上似乎開始凹凸不平起來，有什麼東西要破臺而出的樣子。
渣渣早已按捺不住，剛剛被三尾地狼劃開血口子的大仇還未得報，他怎能心安？渣渣咆哮着就對三尾地狼衝了過去。三尾地狼也絲毫沒有害怕，狼爪猛的張開，犀利的爪尖磨在地上，發出“刷刷”的聲音。
而方泠芷則微閉雙目，口對炙焰輕輕送氣，心中默唸水雷神符。腳下的地仍舊左右顫動，方泠芷卻穩如泰山的站着，這一次是地雷神符與水雷神符兩大神符的對決，輸贏就在此一役了。
本來是五個臺子共同開始比試的，但由於方泠芷和方鍾離這一方動靜屬實太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個臺子上來。底下一干弟子只見臺子在不穩的搖晃着，猶如地震一般，可方泠芷與方鍾離卻安穩的站着，心下正奇怪這會兒，瓢潑大雨忽至，卻只淋向這個臺子，方鍾離的衣裳盡溼，那雨卻在要淋到方泠芷身上之時都停了下來，聚集在她的胸前，形成一個碩大無比的水球。
“水起！”方泠芷忽的單手拿起炙焰，順着向天空一指，那水球就跟着方泠芷的手甩向半空，之後毫無預兆的迅速落在方鍾離身上，“嘭”的一聲巨響之後，方鍾離軟軟的倒在地上，搖晃個不停的臺子也停了下來，重新恢復了原有的樣子。
“竟在地雷神符還未發揮出威力之時先用水雷神符制止了他的行動，嗯……”大殿中本是靜悄悄的，上官龍陽倒是摸着下巴，望向方泠芷的眼神中多了幾絲饒有興趣的意味。
清風道人捋了捋長長的鬍鬚，道，“修仙固然看資質，但智慧也不能小覷。方泠芷這丫頭，儘管資質差，但智慧的確是高人一等的。”
這一番誇獎，說的卜算子頭都快昂到天上去了。他咳咳的清清嗓子，方纔說道，“要說這丫頭，開始的確的什麼都不行的，但自打那次禁閉之後，仙資突飛猛漲不說，修行也是一再的破了逍遙派的記錄，我這個做師父的，也屬實開心的很，開心的很那！”
望着卜算子那得意的樣子，鬼谷子的撲克臉愈盛，輕輕“哼”了一聲後，倒也沒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