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參加精英弟子試煉的清微派弟子總共被分成十二個組,其中各組隊長都是參加過試煉的精英弟子,大多都是天衝魄境界的修士,這樣的實力並不算是特別強悍。
所以即使王君可是在試煉的過程中突破天衝魄境界的修士,他的實力對於整個團隊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賞善罰惡二位長老雖然是氣魄強者,但是要讓他二人單槍匹馬地殺上崑崙山那也是不可能的。
天山八大寇自從被清微派驅逐出荊州之後,一直在苦心經營,厲兵秣馬,其實力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發展壯大,想要殲滅天山八大寇,目前整個團隊中的所有人都必須保證能夠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在這樣的前提下,目前還算得上是高端戰力的王君可,卻因爲傷勢過重的原因,難以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發揮自己天衝魄修士的戰鬥力,這對於清微派衆人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損失。
偏偏秦州如今已是一座空城,楊氏一族馬上又要遷離這裡,想把受傷的王君可留在秦州也是不可能的,當然雲海樓也不可能同意把王君可獨自丟下。
而現在的他,在兩位長老出面之前,已然在這幫清微派弟子中有着極大的話事權。
他不同意,便沒人敢提議將王君可留下。
所以最終經過雲海樓和兩位長老商議後的結果,便是先行趕往隴西郡下轄的臨洮城安頓好以後,等待王君可的傷勢好轉以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臨洮城地處漢羌邊緣,南通巴蜀,東去三秦,西控番戎,北蔽河湟,自古以來就是漢人與羌氐等各族部落的混居地,在這裡你可以見到各種迥異的民族風俗和人文情懷。
也能在這裡見識到漢人與羌氐等各族部落一直以來的矛盾,總之這裡是一個社會環境極其複雜的城池,即使是隴西郡的實際控制者——李氏家族,也從來不願意干涉這裡的內政。
所以臨洮城的統治權實際上,是交由當地最龐大的一個羌族部落所統治,而這個部落人們通常稱其爲鍾羌。
鍾羌部落的人以其部落名的漢語音譯爲姓,加之鐘羌部落受漢人影響較大,故而又稱其爲臨洮鍾氏。
與秦州楊氏分別後的清微派衆人,朝着臨洮城的方向而去,賞善罰惡二位長老雖然身體已無大礙,但還是和王君可等一衆受傷的弟子一起走在隊伍後面,由張景瑞和幾個來自藥師峰的弟子照顧着。
在兩位長老暫時無心帶領隊伍的情況下,雲海樓自然而然地成爲了這支隊伍的領袖,由他帶領衆人前往臨洮城,也並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單憑雲海樓在秦州一役的表現,就足以令衆人信服了。
似乎從這一刻開始,雲海樓入魔傷人的事情不再被衆人所記起,許多人也沒有再因爲那件事情而對雲海樓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雲海樓正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一點一滴地改變清微派衆人對他的看法,只不過這種改變究竟是發自內心的,還是因爲現在看似平淡實則危機四伏的路途,需要一個擔當大任的人出現呢?
就像碧波萬頃的湖面哪怕再怎麼極力保持,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石子,一絲悠悠的清風就能夠輕易地打破平靜。
雲海樓這彷彿一切都正在變好的生活,會不會在某一刻被那個命運或是人性驅使的石子所打破,誰也不知道,雲海樓自然也不知道。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一場針對他的陰謀正在千里之外的太和山上悄然地醞釀着,而且那是一場無論如何他也無法避免的陰謀,正在靜靜地等待着他。
秦州郡城距離臨洮城並不算太遠,約莫三百餘里的路程普通人或許得走上三到五天,但對於這一幫武者修士來說,一天多的時間便能趕到臨洮城下。
而且清微派衆人並沒有選擇走官道前往臨洮城,而是選擇從南安郡的方向徑直穿過太皇山脈,抄小路直奔臨洮城。
一則是爲了節省時間,能夠讓一衆傷員到了臨洮城後能有更多的時間休整,二來也是爲了隱藏衆人的行蹤,避免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太皇山脈坐落在隴西高原之中,雖然其高度遠在華山之上,但看起來卻是絲毫沒有華山那般險峻陡峭的感覺,高度相差不大的諸峰連綿逶迤,使得這裡看起更像是一片草場。
雖然稱不上是坦蕩如砥,但在這稍有起伏的坡度下卻呈現出一派水草豐茂的景象,齊膝高的綠草在輕柔的微風吹拂下,掀起一層綠色的浪奔向遠方,繚繞的雲霧間是迤邐的山峰綿延起伏,蜿蜒到視線的盡頭。
清微派衆人行走在這雲淡風輕的草原上,貪婪地呼吸着乾淨純粹的空氣,似乎像這樣靜謐柔和的景象最容易讓人感到心靈上的放鬆。
衆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彷彿已將秦州一役中所積壓的鬱一掃而空,即使是素來不苟言笑的罰惡長老,一路上也和賞善長老閒聊得相當愉快。
頗有一番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
就在衆人剛剛進入太皇山腹地不久的時候,一直走在隊伍後方,負責照顧傷員的張景瑞,忽然一溜兒小跑來到隊伍的前面,朝着雲海樓急衝衝地喊道:“雲小子!”
雲海樓正和劉雲裳聊得歡愉,乍然聽見張景瑞的喊聲,一臉不解地回頭問道:“怎麼了?”
張景瑞看見劉雲裳臉上掛着的盈盈笑意,不由得心裡一酸,癟了癟嘴巴,雖然心裡此時有些難受,但她還記得自己跑來找雲海樓的目的,收斂起心思說起正事來。
“看咱們現在的方向,你似乎是想貼着太皇山北部前進吧?”
雲海樓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對啊,我查過地圖,從太皇山北部可以直達岷山,岷山腳下就是臨洮城,這樣可以節約不少趕路的時間。”
張景瑞翻了翻白眼說道:“路程是要近些沒錯,可是你知不知道太皇山北部是隴西李氏的專有牧場,這等天然草場繁育出的馬匹最是神駿,就連朝廷都覬覦不已,你這樣徑直穿過人家的私有地盤,會引起摩擦的。”
雲海樓聞言一陣皺眉,略帶不滿地說道:“就算這裡是隴西李氏的牧場,我們只不過是借道而已,難道他們也不準?”
張景瑞聳了聳肩膀道:“隴西李氏可是霸道的很,這一帶本來有着許多的牧民放牧,都被他們全部給驅逐出去了,不少人還因此喪命,我們這一幫全是由武者修士組成的隊伍,從人家的牧場過去,李家的人肯定會以爲咱們是來搶牧場的。”
雲海樓語氣不善地說道:“雖說這天下是門派世家的天下,可隴西李氏未免太過分了一點,獨霸牧場佔了人家生存的地方不說,還要行兇殺人,憑什麼自稱西北第一望族?”
雲海樓一直以來就對這些所謂的世家豪門沒有什麼好感,在南都貧民窟的那幾年就見識過不少所謂的權貴望族,仗着自己家世顯赫欺男霸女、殺人放火。
就像當初在順陽郡城見到齊家不也是一樣的感覺嗎?
劉雲裳知道雲海樓性格剛正善良,見他面色不善,於是柔聲勸解道:
“你也莫要火大,如今天下,門閥政治,咱們宗門幫派尚且能成爲一方霸主,這些歷史更爲源遠流長,偏又子弟衆多的世家望族做出這樣的行爲絲毫都不稀奇。”
張景瑞也跟着附和道:“唉!在這個實力代表一切的時代,普通人本來就處於社會最底層,難保不會被欺壓,誰又能管得了他們呢?”
雲海樓自然知道劉雲裳說的在理,九州大地上大大小小的門派世家數不勝數,即使是包括清微派在內,每一個門派世家的發展壯大,總少不了有這些骯髒的行徑存在。
這中皇山的牧場盛產良馬,自先秦以來就是重要的戰馬繁育地,箇中利潤油水誰不會眼紅,素來霸道的隴西李氏怎會不把它收入囊中。
可是儘管世道如此,雲海樓卻並不願意同流合污,若是那樣修的什麼仙,練的什麼武?!
就像郭解前輩所留下的遺言一樣,爲仙爲俠豈能獨爲健體長生?揚之以正義,懲之以邪佞!爲民伸張,爲國護土,爲家奉養,爲義獻身!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雲海樓暗暗地攥緊自己的拳頭,繼而又緩緩地鬆開,臉上的神情雖然毫無變化,心中卻是已經轉過好幾個念頭。
眼下天山八大寇的事情對於清微派衆人來說是重中之重,雲海樓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想法,不顧衆人的意願去找隴西李氏的麻煩。
所以即使心中再怎麼不忿,也只能依着張景瑞的提議,讓衆人改道南側,繼續前行。
經歷了這件事後的雲海樓,似乎暫時也沒有心情和劉雲裳談笑風聲了,劉雲裳也是知趣地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在雲海樓的身邊。
最無言的陪伴纔是最真摯的感情。
看着天邊飄搖的雲彩,雲海樓的思緒飄到了遠方,飄到了在謫仙崖見到郭解遺言的那天。
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踏足修煉的時候,曾抱着行俠仗義的宏願,最後卻以一個反抗暴力統治的身份,成爲了暴力統治階層的一員。
世道之艱難,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