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塵風道:“慕鬆,尋人。”
慕鬆道:“是。”於是敏捷地從腰間儲物袋中,喚出一個形似風水盤形狀的仙門靈器‘追尋儀’,其上共有三轉羅盤,最上方盤踞着一條張着大口的青龍。這是三仙山仙門獨有的尋人靈器,可使所尋之人無處遁逃。
慕鬆根據若塵羽的生辰八字,獨特屬性將追尋儀上的刻度一一旋轉對應以及將之前所獲的寒冰針提煉成的冰晶置於其中,追尋儀上的龍頭便自動判斷方向,爲他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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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山西郊 狗市
“西境純種小狼狗,誒!公子,要嗎?便宜賣了!”
“這隻小狗的確霸氣,嘿嘿,但不符合我的要求。”葉離一邊打聽,一邊走到了三仙山之外的西郊,來到了一座狗市。
“公子,先別急着走,我這裡小狗衆多,總有一款適合你哦。”說着說着,販狗老闆還對葉離挑起了眉。
葉離道:“額...好吧。我要那種黑色毛,小短腿兒,兩掌大小的狗。”
老闆聽後,便立馬蹲下身子在身旁衆多的狗籠子裡翻翻搗搗地找了起來。
找了半天,葉離不耐煩道:“老闆,到底有沒有啊?沒有我換別家了。”大概競爭對手最怕聽到這句話,於是老闆驀然詐屍般跳了起來,手裡還拽了一隻小奶狗。
販狗老闆滿臉堆笑道:“有!呵呵,這不是爲您找到了嗎?”
“老闆,不對吧!我要的是短腿的狗,不是斷腿的狗啊。你怎麼還給我缺斤少兩啊?”葉離無奈瞥見這隻小黑狗後面右腳缺了一隻腿。
“真是無商不奸,以次充好,我不買了。”葉離轉身欲走,準備換幾家再仔細選選。老闆還一個勁兒地在後面挽留。
葉離沒走幾步,兜裡鎖仙袋中豁然開始抖動。葉離迅速反應,把通訊儀給喚了出來。
葉離拿起形似銅鏡的通訊儀,對着它另一面的慕鬆問道:“慕鬆,找到人了嗎?!”
對面的慕鬆緩了口氣,扶住貌似重傷的胸口,道:“葉離,你快來!我們在東郊鳴山寺內。”
葉離急道:“你怎麼受了重傷?木頭人他們怎麼樣了?!”
慕鬆來不及回答,一口精血瞬時噴在了通訊儀上,直接斷掉了兩頭的消息。看樣子那頭情況極其不妙。
葉離敲打道:“喂!別走啊!”知道事態緊急後,葉離陡然轉身買下了身後老闆的那隻斷腿狗。抱着它馬不停蹄地就朝慕鬆方纔提示的東郊鳴山寺奔去了。
一路小跑,葉離心想:“不可能啊?!以木頭人的修爲怎麼對付不了一個若塵羽?難道他又掉鏈子了?可即便如此,冥恩也在那裡,怎麼可能還會讓慕鬆受傷?還向...我求救?沒搞錯吧?”一路顛簸,小黑狗在葉離懷裡一個勁兒地嚶嚶亂叫。
“對不住了!十萬里加急啊,顧不上你了!我儘量穩一點。”葉離邊跑邊低頭安慰着這隻‘身殘志堅’‘命運多舛’的可憐小狗。
葉離一路沒事,想了很多。就算木頭人下不去手,那自保能力總該有的吧。現在卻落得禍福難測,難道是在此之前,他還受過什麼傷?!奇了怪了...
葉離一路上心一直懸着,所以跑了一陣後,又掏出通訊儀叫道:“慕鬆!還活着嗎?!活着吱一聲啊!”
這次再看見慕鬆,他是倒在地上,仰面道:“葉離,你快來啊!大師兄被他打成了重傷,現在只有冥恩一人在頂着!”
葉離十步做兩步,大步流星喊道:“什麼!我...我馬上就到了!你們再堅持一會兒啊!”葉離再加了把勁,跑出了前半生從未嘗試的速度。就算當初在試煉之路被田杏兒的毒蜂追趕,也沒現在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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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山東郊 鳴山寺
若塵羽對躺在地上的若塵風道:“若塵風!爬起跟我打啊!靠女人保護算什麼男人!?”
此時,若塵羽已將數人擊倒在地。屋頂對面還站着的,只有冥恩。地上躺着的若塵風身上已中數十根寒冰針,以及腹部也留下了他寒冰扇的累累凍痕。
若塵羽又仰面扇扇道:“小姐姐,確定還要做無謂抵抗嗎?你已經中了我的十連奪命針了。若你殺了若塵風,我也好考慮留你一命!”說完還極其妖嬈地閉扇蹭了蹭自己雪白的下頜。
冥恩乾脆利落道:“廢話少說!”手中幽冥劍蓄勢待發。
若塵羽這次準備出大招,好儘快結束這場毫無價值的爭鬥。若塵羽猛地擡頭,眼中殺氣一閃,寒冰扇瞬勢展開,其中寒冰針似火電般急速翻轉射出。估計其勢不可擋的威力讓已經身負重傷的冥恩難以招架。
冥恩此時眸中閃爍着無數根寒冰針,如同置身冰雪極地中,漫天撲朔的冰晶正朝自己襲來。
驀然,溢滿白雪般的眸中,結果,意想不到,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紅白衣衫男子塞滿了。
眼見他手起手落,抵擋住了向自己鋪天蓋地襲來的寒冰針。此針寒毒異常,入骨即化,毒性會在體內飛速瀰漫開來。所以,面對若塵羽多次擊傷,冥恩其實早已經沒了力氣再做反抗,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也得虧葉離趕到及時。不過冥恩卻絲毫不買他的賬。
冥恩見眼前之人竟是葉離,極不願受恩於他,恨恨道:“滾一邊兒去!我不需要你救!”
葉離轉身嘻嘻道:“娘子,這麼說就生分了嘛。”一聽又是極度荒唐之語,冥恩氣得精血都快噴涌而出了,可葉離來不及顧上她,又轉過身去與若塵羽對視。
若塵風暗暗道:“葉離?!”
廣祿已被若塵羽的寒冰針毒暈在了慕鬆一側,慕鬆還在掙扎着葉離到來,果真還是趕來了。雖然不知道葉離又要做什麼驚天地的事,但心中總有一種信仰偏向於他,所以還是選擇相信這個少年的能力。
若塵羽閉合寒冰扇,又扇了起來,道:“喲~~好一個英雄救美啊。”
葉離瞥了一眼鳴山寺下死透了的幾個中年和尚,道:“你剛剛又殺人了!”
聞言,若塵羽輕描淡寫道:“他們已是出家之人,可還是背棄佛法教義,聚衆吃肉。這般六根不淨,心性不純之人,殺之謝罪,有何不可?”
葉離偏頭不屑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所說之肉,難道是狗肉?”
像是觸碰到了他的逆鱗,若塵羽聽後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愕:“什麼!?”
葉離道:“呵呵,我們許久未見,所以,我給你帶了件禮物來。包你滿意。”
若塵羽冷哼道:“禮物就算了!把你命留下吧!”
還未出手,葉離就從懷裡拽出了一隻小黑狗來,並於若塵羽之面,將之高高舉起。
若塵羽將出之手立馬放了下來,雙眸中飽含的怒火瞬時消減,從內而外被空洞無神的瞳孔充溢了。若塵風見此挺劍站了起來。
滿眼過去之事,交雜於心間。
此時,廣祿也在慕鬆注入靈力後,毒性有所緩解,暫時清醒了過來。睜開眼,便看見葉離單手居然高舉着一隻小黑狗!
葉離見此神情,認定應是此心結無疑。當時路上還有所顧慮,若猜錯了他的心結,只有賠命的份兒了,但就在剛剛,又有兩名酒肉和尚因此喪命後,葉離便就更加深信不疑,若塵羽小時候痛失過愛犬。
葉離將小狗扔向了他。若塵羽無措地兩手接過後,凝視着小黑狗呆滯了半刻,直到小黑狗又嚶嚶地叫了起來,在若塵羽兩手之間耍混打鬧,他才緩過神來。
將小黑狗放在兩頰上輕輕蹭了蹭道:“小黑,你怎麼來了?”
冥恩以及慕鬆、廣祿見他此狀,一臉疑惑地默默於一方靜觀其變。
若塵羽已經完全忽視了周圍的一切,慢慢放下它後,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繼而大怒道:“誰把你的腿打斷了!?是若塵良嗎?是他嗎!?”若塵羽彷彿失去意識般雙眸發黑,兩隻手一個勁兒地搖曳着嗷嗷直叫的小黑狗。
雖然只是一隻小狗,但葉離還是不想這樣被若塵羽蹂躪了,於是走近一步,右手做出想制止的動作。
“額!”隨他一聲嗚咽,只見若塵羽眼中暗黑的瞳孔陡然變回了正常人的眼色。
就在這一瞬間,葉離剛伸出的右手瞬時呆滯在了半空中。
只見一隻長劍猛地刺穿了若塵羽的身體!這次毫無偏差,正中的是他的心臟位置。若塵羽慢慢轉過身去,迎面眼中不是別人,殺死自己的正是他的哥哥,若塵風。
葉離頷首低眉,釋然道:“看來,二人心結都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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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若塵家宅 庭院
一個滿身泥土的小男孩兒,手拿着小木棍衝向了正值青春年少的若塵風 :“哥哥!你終於回來了!來陪我玩兒,我發現了一個螞蟻洞。”
若塵風輕輕把若塵羽從身上移開,道:“小羽,你都多大了,還玩這個?一會兒爹看見又該說你了。”
一聽是說教,小羽立馬撇嘴轉過頭去,委屈道:“哥哥,你半年回來一次,就不能跟我說點開心的嗎?”
若塵風安慰道:“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知道是禮物,小羽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飛快轉身接過一個油皮紙包裹的禮物盒。
滿懷欣喜拆開一看,瞬間又嘟囔起了小嘴,囔囔道:“啊,又是竹葉蜻蜓啊...”
若塵風暗暗想道:“難道是我太久沒回來,小羽又喜歡上了其他東西?”
於是問道:“你不是最喜歡手藝品嗎?”
小羽道:“我是喜歡,但下次能不能送我鐵質的手藝品啊?這樣爹就燒燬不掉它們了...”
聽到這裡,若塵風沉默許久,心酸涌現出來。
淡淡笑道:“小羽,你別怪爹,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家族好,也爲了你好。”
小羽年少輕狂,哪懂家族如何,每次一想到若塵良對自己乾的那些事都氣得要死,好多次自己都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去,一關可能就是好幾天。
說白了他哥還是一邊倒,小羽氣得直接丟掉手中的新禮物,朝房間跑去了。
若塵風默默拾起地上摔得變形的竹葉蜻蜓,溫柔得揉了揉,試圖矯正回來,但是小羽那小子莽力十足,硬是掰不回來了,只好揣回懷裡,好好保存。今後小羽若是想要了,隨時可以拿給他。
若塵風嘆氣道:“難道...我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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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小羽?還在生哥哥氣呢?”若塵風在小羽背後悠悠探頭道。
小羽依然蹲在地上堆泥人兒,不予理會。
若塵風哄道:“別賭氣了,看我又帶了什麼回來!”
小羽默默道:“不稀罕。”
若塵風溫柔道:“那,我把禮物放在這裡了。”轉身便走了。
小羽沒有回頭,仍一個勁地拍打着手中泥人兒。忽地,自己的屁股被什麼東西蹭了蹭,驚恐地跳起回身一看。
“小黑狗!”
立馬用浮滿泥丸的手把他抱了起來。若塵風沒有走遠,聽見欣喜徜徉的童聲,微笑着回頭,見到這麼美好的笑容出現在小羽稚嫩的臉上,不覺心中一股暖流襲來。此時此刻,他的笑,比自己參透一本艱深晦澀的功法還要滿足。
可當若塵風再次回來後,一切都變了。
小羽離家出逃,若塵良全境搜捕,也未見小羽蹤跡。出走那次,若塵風始終不明白小羽爲何走得如此決絕。
時至今日,直到看見小羽抱着小黑失去了所有殺意,戾氣的那一刻,若塵風才真正信了葉離所說的小羽失去童年摯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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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塵風拔出他體內之劍,哽咽道:“小羽...對不起...”
劍被拔出那刻,若塵羽徑直倒了下去。
在場四人都黯然一旁,親眼見證他倆的骨肉分離。
若塵羽顫抖着伸出一隻血手,若塵風立馬緊握住,一時泣不成聲。
若塵羽道:“哥哥,小羽...小羽終於可以解脫了...”
若塵風默默從懷裡拿出來了一個泛黃地隨時可能迎風而散的竹葉蜻蜓,低泣道:“小羽,你看,哥哥給你帶了什麼禮物來。”在他有光泛淚的眸前晃了晃。
若塵羽含笑,緩緩伸手:“竹葉...”還未說完,一隻手驀然落空,沒再接住哥哥手中的竹葉蜻蜓。
若塵風嘶吼道:“小羽!”便一頭埋進若塵羽的血衫中,彷彿又找回了小時候小羽衝上來抱住自己那一時刻骨銘心的記憶。可今後,再也不會有了。此時此刻,只能最後一次體會殘存在小羽懷裡的餘溫和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