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從另一面的打鬥處傳來二狗子的呼豪。
聞聲,葉離猛地轉眼一瞥,一個白衣青年此時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上已中十多處劍傷,白淨的臉上面目全非,不是二狗子叫出他的名字,葉離很難辨認出地上之人是凌霜。他的同伴圍着受重傷倒下的凌霜繼續奮戰,田杏兒也加入了他們的隊形,與左右修士糾打在了塊兒。
一刻的出神,那名之前叫囂的修士直接掄起一把金剛錘,徑直朝葉離頭上砸去。可葉離就算分神,區區一個黃階,怎能讓他鑽了空子,葉離一個側身輕易地躲過去了。
難以分身之際,葉離在人羣的縫隙中,看見離自己不遠處不斷有修士陸續倒地,動靜極小,在混亂中難以被察覺,不是葉離洞察力優於常人的話,也很難發現隱藏在黑暗之處的殺戮。
先是一個,再是兩個,三個....
他出手迅速,刀法凌厲辛辣,見血封喉,幾乎都是一招斃命,而且刀法千變萬化,都不帶重複的,像變戲法般,這刀法有點熟悉啊!
說實話葉離想殺盡眼前之人也只是時間問題,加之自己不想再平添殺戮,畢竟這些人多半都是追逐一時利益而亂了心智,迷了心竅。
葉離見來人雖是友方,前來相救。但這般不留人生路的做法卻是不可取的。前兩次所殺之人,都是死有餘辜,罪大惡極,若非自己失去意識,走火入魔,葉離認爲他們都罪不至死。葉離承認這種想法的確有點婦人之仁優柔寡斷了,或許是因自己始終心有一片憐憫是留給還有機會回頭的人吧。
“隱川年!”心裡一震,葉離識得這般凌厲的靈器。卻乃隱川年的玄階靈器---千鈞刀。
這種‘暗箭’,普通修士最是難防,又遇見隱川年這般變幻莫測,快刀斬亂麻似地攻擊,其間有兩名修士感知到了背後有人偷襲,還未轉頭,卻已喉頭一熱,驚恐倒下。葉離眼前所立修士,頃刻間盡數倒地,黃沙霎時成了硃砂,原本無味之大漠,此時也充斥着血腥,恐慌和悔恨。
看見這片屍海,葉離幾乎是楞在原地,不發一語,毫無戰勝之喜悅可言。
隱川年誅殺畢,一刀靈敏入鞘,動作連貫,殺盡數十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直視他的眼睛,如墜冰窖,如臨深冬,讓在場之人都不覺打了個寒顫。但回過神來,能再逢故友,內心還是歡喜的。
“咦...是年公子!”田杏兒驚叫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凌霜,你堅持住!我們現在安全了!”葉離跑到倒下的凌霜身旁,查看傷勢並安慰道。凌霜的傷勢不容樂觀,他所受之傷太重,靈識受損嚴重,從凌霜迷離無神的眼睛可以判斷得出。
“葉...離..”凌霜幾乎是用盡全力,吊着嗓子眼兒在說。
“我在。”葉離握住凌霜似從血缸裡拿出來的手忙回道。
“和我兄弟好..好活下去。我做了太多錯事,現在...”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凌霜一直以來爲金錢所惑,做過不少傷天害理,打家劫舍的下作事,所以生命終結之時,總覺得欠自己和荒唐過往一個道歉。
“咳咳!”凌霜又咳出幾口鮮血。
“凌霜!”圍繞在他身邊的二狗子和品秀泣不成聲地叫道。
在交代完後,凌霜嘴含笑意,欣然離去。
凌霜實在受傷太重,葉離儘管身攜良藥無數,對凌霜而言,也是無力迴天了。
“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和大家走下去。”見證了太多的生死,不捨,葉離已然心如止水,波瀾不驚。死者已矣,生者還得繼續苟活長存。
“葉離,我和品秀在此地葬了他,你們先休息吧。”二狗子傷感地說道。雖說黃沙漫漫,自會掩埋,不過風沙無情人有意,能盡微薄之力,爲逝者做點什麼,心裡也好受一些。葉離微微點了點頭。
“隱川年,好巧,又遇見了。”葉離轉身後,才驀然反應過來,隱川年還站在一處,默默看着這場道別。
見葉離招呼,隱川年慢條斯理地慢慢走近。
“我方纔走來,看見一羣修士在打鬥,走近一看,原是葉公子和杏兒姑娘正遭人圍攻,所以前來搭救。”隱川年還是那般彬彬有禮說着話。
“哈哈,年公子,你又救了我們一回。還有,你刀法真是無懈可擊!什麼時候教教我唄。”田杏兒像只跳脫的小麻雀,歡快地說道。
“此刀法太過凌厲嗜血,你個女孩子家家學什麼?” 葉離低聲對田杏兒說道。聲音極低,不想讓隱川年聽到,卻也是有事說事,對事不對人。
“哈哈,葉公子說得極對。此刀飲血,越是以血養之,就越鋒利。使用不好還會傷到自己,我看杏兒姑娘那把斷舍刀也是上上品階的靈器,加以練習,也能發揮出它的實力來。”
“這隱川年的耳朵是招風耳吧!這麼小聲也能聽見。”葉離暗暗道。
“那好吧,那出去有時間向你討教一下刀法總不爲過吧。”田杏兒笑靨如花地請教道。教人沒有理由拒絕。
“那是自然。”隱川年淡淡地回道。
“切!”葉離轉身一哼,走出了二人的視線裡。
“葉公子他,好像不怎麼開心。”隱川年不解地說道。
“他腦子可能抽了,經常這樣,別理他。對了,年公子,你還會和我們一起去找沙漠之眼嗎?”田杏兒岔開方纔話題問道。
“葉伯詩中所指方向只有一條路可走,你說呢?”柔聲細語道。
“我還一度懷疑葉離那小子是亂猜的路呢,聽你一說,那還真就是這樣走的了。”田杏兒戲謔地調侃了一下走開的葉離。
葉離沒有聽見田杏兒當着隱川年的面損自己,只在一旁想着一些事。
“原以爲千鈞刀是把剛阿之刀,不曾想竟是一把靠飲血進階的嗜血刀!”
葉離微微搖頭,蹙眉嘆道。
靈器有靈,可以入爐再造,也可煉級升階。葉離所背長生棍便是靠入爐鍛造,正途進階的靈器,而千鈞刀的進階升級,說得不好聽就是違背天道人理,所獲之人用之愈久,心性損之愈烈。這一點葉離不信隱川年不明白,不過聯想到隱川年從小到大的境遇,也不難猜出他是因何故而暴走捷徑,放棄正途修道的。好在如今隱川年品行端良,還再三出手相救,不畏引火上身,自己還是得找時間和隱川年談談。
至少不是現在,出去在說!
“安葬好了!出發吧!”
“哇!發了發了,好多金幣靈石呀!”從死人堆裡忽傳來一陣歡聲。
田杏兒一咕嚕鑽進死人堆,利索地把屍體衣服上下都翻了個遍,轉眼間,小手上就提了大大小小的數十個錦囊和腰袋。
“誒,你們還站着那裡幹嘛?來和我一起搜刮!不要白不要,這可是我們的戰利品喲。嘻嘻。二狗子,品秀,你們不是沒有靈器嗎?這裡的靈器雖然普通,但是宿主已死,血祭解除,你們可以挑幾件自己喜歡的,作防身之用。”聽見田杏兒這般招呼,二人心動地上前也跟着蒐羅了一番。
聞言,隱川年和葉離相視一笑,“真是個小財迷,幸好她沒當個什麼官兒,不然絕對是個大貪官兒!一天天的,像掉進錢眼子裡似的,這輩子跟錢過得了。”葉離笑道。
雖是這樣說,但如果面前死的都是玄階或者以上段位的修士,葉離到有興趣翻一翻他們的腰包,不過眼前的都是些黃階段位的修士,他們身上也無非是一些低階的小玩意兒,自己完全看不上。
“女魔頭,搜刮好了嗎?好了繼續趕路。”葉離看田杏兒一心想着搜刮錢財,未有將走之意,故而催促道。
“好了好了!葉離,借你的鎖仙袋一用,我的腰袋裡只裝得下幾件我的貼身靈器,多的裝不下了。” 田杏兒早之前就注意到葉離的鎖仙袋能裝很多東西,一時打起了鎖仙袋的主意。想着先借用一下葉離的,出去自己也弄一個。
“不必勞煩葉公子,杏兒姑娘,我剛好身上有多的鎖仙袋,在我身上也累贅無用,就贈予你吧。”隱川年遞上前去。
不愧是大家族,幾百金幣的寶物說送就送,想當初葉如磨破嘴皮子,兜了幾個彎兒,才套的掌櫃減價賣給她。
“呵呵,這多不好意思啊。”嘴上說着不好意思,身體卻誠實地伸手接過,麻利地將蒐羅來的寶物一咕嚕就裝了進去。
葉離和隱川年見折騰了半天,天色漸漸暗下,離葉伯所提示的月圓之夜將近,所以,率先走在前方,衆人再拖沓,也不得不疾步趕了上去。
風捲殘雲於某處,大漠之北疾風駛過,捲起數道通天高的沙塵風暴,席捲黃沙,於大漠之上狂舞旋轉,步步緊逼一處而去。
與之相比較的,是遠處那輪明月,清麗無塵囂,恍若隔世的璀璨,整片沙漠在其籠罩下,晃如白晝。圓月之清冷透亮,沙漠之燥熱狂浪,怒風呼號,暴風不止,這般一靜一動之下,更覺詭異無常。
“我們快到了!” 說着,葉離眼裡透着皎月幻影,閃爍微微光亮。
“可是這麼多風暴,哪個纔是沙漠之眼的入口啊?”田杏兒問道。狂風吹得她眼睛有點乾澀發紅,在嫩白的小臉上,顯現了出來。
“你還記得葉伯所說的‘雲落之處’嗎?現在風向不再錯落,而是一致朝一個方向吹拂而去。你們再看天上之雲,它們隨風而動,風息處而止,那裡就是沙漠之眼的入口。”葉離揮手遙指那片烏雲集聚的上空。
隱川年不得不佩服葉離的聰明才智,自己在得到葉伯指示時,只能推知一個大致方位,卻不想葉離居然能完全理解透徹其中奧義。
衆人目光緊隨着葉離所指處望去,二狗子和品秀的眼裡此時隱泛着淚光,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啊,失去了多少兄弟啊,才換來如今的結果。不過自以爲這是試煉之路的結局,卻未料到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