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冷風孤夜行,凜凜殺意撼天威。經過漫長歲月的壓制,槍中這股殺意早已凝實外放,如今有了宣泄的方式自然要大開殺戒。
察覺到洛雲笙的異狀,一羣人也都神色凝重不敢大意,縱然常年嗜血造殺,面對這樣的殺意依舊顫慄不已,甚至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星光黯淡,夜風微涼,卻吹的殺意更加熾盛。洛雲笙的意識莫名受到一陣催促,眼中寒芒閃爍,瞬時提槍上手衝向前方衆敵。
冷麪寒槍舞星月,千迴百轉擊長空。這些人哪裡經受得住這股亙古殺意的衝擊,初交鋒便是一面倒的屠殺。
洛雲笙槍走如龍穿梭於敵陣之中,但見黑與白的交織,光與影的瞬動,槍鋒過處盡是哀嚎。狂暴的殺氣撕裂着五臟六腑,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勝敗不過眨眼之間,很快場中就只剩一人,在殺意的威逼下苦苦支撐。
人,冷漠;槍,無情。洛雲笙指着僅存的一人,道:“這樣的結果,你可還滿意?”
卻見這人艱難的站起身,隨之一聲低吼伴隨着六道飛刃猛地衝了過去。“你未免太過自負了!”
“是你太天真。”對於迎面而來的殺機洛雲笙視若無睹,起手運勢猛然將黑色長槍插入地面,倏見一股殺意震盪襲向四面八方,瞬間的觸碰擊飛了六道飛刃也擊垮了最後的意志。
“如何?”洛雲笙冷眼而視不含任何情感,槍尖鋒芒閃爍刺痛着失敗者的咽喉。
“呵,你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我至死不服!”說着身體猛地向前一傾,任由槍尖穿過咽喉激起一道刺目的血痕。
此生不恨自己無能,唯恨蒼天不公,爲何有些人總是能受其眷顧,而自己卻要在這紛亂的世道中倉皇度日。
或許,這就是命運。
靜夜無聲,映月谷前的殺戮已經平息,但充斥在洛雲笙體內的殺意並未因此消褪,若是長此以往的侵襲下去必將會成爲一個只知殺戮的機器。
值此危境,忽聞槍中傳來一聲嘆息,接着洛雲笙體內的殺意開始急劇收縮,又重新回到了黑槍之內。
原先的殺意侵襲是把洛雲笙心中的殺念無限放大而造成了這樣的局面,如今清醒過來縱然知道是自己一手所爲,但眼前的血色悽景與雲峰清苑上的淡泊寧靜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一時之間令人難以接受。
“我怎會如此。”洛雲笙不可置信的望着四周,又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長槍,正不知作何處置忽然自槍中竄出一道靈光,晃晃悠悠的飄浮在眼前。
“小子,你可知你闖了大禍了。”靈光口吐人言,這讓洛雲笙十分意外,但他並未慌張,想到師傅曾經說過有些修爲通天之輩可以捨棄肉身以另一種形態存在,對他們來說肉體的死亡並非真正的死亡。
儘管此前心中已有幾分預感,但洛雲笙還是十分想知道那陣黑霧究竟是什麼,不禁好奇道:“還請前輩明說。”
靈光沉思了一會,接着道:“映月谷中乃是我設下的天罡灼魂陣,陣中困着的是一名異界之人。此陣能將天地間至剛至正的烈陽之息轉化爲炎火罡氣消磨被困者的靈魂,本來到下個重陽之日便可將其焚化殆盡,偏偏在此時被你毀了陣眼讓其脫逃,可惜啊。”
“異界之人!”聽到此處洛雲笙不由一驚,這種說法他也曾聽師傅提到過,世人眼前的天地並非唯一,還有更多界域分處在不同的空間內,然而想要通過空間壁障準確的來到另一個界域實在太過渺茫,因此異界之說世間也是少有人知。
“沒錯,那人便是戰穹界七隕之一,無間魂墟之主。戰穹界素以好戰聞名,魂主潛入我界必不懷好意,如今讓其逃脫,九州怕是難以安定了。”靈光中人並未因爲洛雲笙毀去陣眼而有所責怪,反而始終沉穩如一。
想不到對方來頭如此之大,其中牽扯更是出乎意料,洛雲笙自知人微言輕,卻依舊堅定道:“一切後果我願一人承擔。”
“武脈被封,根基已塑,只怕你承擔不起。”話雖如此,但還是能聽出其中幾分讚賞之意。
“現在不行不代表往後也是如此,既是我的過失,自然由我來彌補。”洛雲笙氣勢不減,這一刻的豪情就連自己也沒有想到,但就是這麼的堅決。
“好,有魄力,有擔當!實話說老夫大限已到,即便除掉一個魂主其餘六隕亦是威脅,所以我需要一個傳人,現在看來你就很適合。”
前番只是試探,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靈光中人自然十分滿意,但並未持續多久就沉默下去,接着黯然道:“接下來我會以這點殘餘之力爲你打開武脈,重塑武道根基,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事相求。”
洛雲笙毫不猶豫道:“前輩請講。”
隨之一聲輕嘆,飽含着無奈與愧疚。“我這一生本是風光無限,最終卻踏上了這樣一條路,我別無所求唯獨負了一人。請你替我去畫屏天畔,告訴那的主人讓她不要在等我了。還有,是我道無塵對不起素青娥。”
這一聲嘆息聽在耳中如秋風吹落的枯葉,不願離去卻又無可奈何,洛雲笙不禁問道:“你既有所牽掛又爲何要走上這條路?”
“天下爲公,怎能持一己之私。”
“可又有誰知曉。”
“但求問心無愧。”
“那接下來的路就由我來走完!”
聽聞此語道無塵狂笑三聲,豪言道:“上天待我不薄,在這臨終之日還能遇上你這樣的傳人,吾道不孤啊!”說着義無反顧的沒入洛雲笙眉心。
霎那間洛雲笙只覺醍醐灌頂,一股龐然真氣流竄全身,不斷打通穴位衝擊經脈,更是強行重塑根骨。本來已經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可道無塵是何等修爲,不但讓其煥然新生,更是爲其奠定了武學基礎。
真氣灌體即將結束,此時腦海中響起了道無塵的聲音:“武脈已開,傳功已畢,如今你就是易古道脈的唯一傳人。”
“易古道脈衍生於‘河圖’、‘洛書’,尊三古,分陰陽,行乾坤之威,清天地污濁。而我所傳授的便是其一脈相承的武道功法—《乾坤正法》,功法分爲乾典與坤典兩個部分,與易古道脈的兩把護道神兵相契合,你手中的寒暝槍便是其中之一。”
“寒暝槍本是殺戮之兵,其中蘊含的殺意是經歷漫長歲月的殺伐而積累下來的,若能善加利用將是一大助力,切記不可受其影響。話止於此,實在抱歉將此重任交付與你,我有些累了……”
聲音漸漸消止,屬於道無塵的氣息也隨之泯滅,曾經武冠天下、氣吞山河的絕代俠者如今也只能帶着遺憾悄然離開,一如那吹落的枯葉無聲無息。
夜風就這麼吹着,洛雲笙望着頭頂的黯淡星空沉默不語,世人就如同這滿天繁星一般,即便滅了一顆也無人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