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洞房之夜

前夜的大雪,席捲巴蜀,千里化爲白‘色’世界。

寒氣擋不住人內心的熱情,在衆目睽睽之下,在那萬衆歡呼聲中。

雲小邪輕輕的牽着李鐵蘭的手,慢慢的飛起來,懸浮與半空中。片刻之後,脖子上掛着老大一朵大紅‘花’的雲雕佛奴,從遠處天際出現,雲小邪牽着李鐵蘭飛到了佛奴的後背。

爲滿足廣大圍觀羣衆,雲雕佛奴載着二人,在天水城上方低空盤旋了好幾圈,等王不動指揮蜀山弟子將所有的嫁妝都整理妥當之後,數百位蜀山弟子,上百頭巨大仙鶴,浩浩‘蕩’‘蕩’的朝着輪迴峰的方向飛去。

天水城熱熱鬧鬧,輪迴峰顯然就清淨了許多,除了雲小邪父母所居住的靜雨樓,與自己拿間獨立小院披紅掛綵之外,其它房屋宮殿都沒有什麼改變。

畢竟,雲小邪只是一個蜀山弟子,場面比起百年前雲滄海與紫雲仙子大婚,簡直是有天壤雲泥之別。

靜雨樓,書房。

今日兒子大婚,雲滄海與紫雲仙子都穿上了新衣,三個月前的那場大戰,雲滄海的傷勢已然恢復,雲小邪通過這三個月來的暗中觀察,發現爹爹一切如舊,並未被逆轉大陣的煞氣反噬,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這讓他放下心來。

畢竟,雲滄海的道行高深莫測,比起六百年前的逍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逍遙子被煞氣反噬,不能代表雲滄海也擋不住這股煞氣的。

紫雲仙子推‘門’走進書房,見丈夫雲滄海坐在書桌前看一卷古書,便道:“滄海,剛纔醉老傳消息回來,他們已經在返回輪迴峰的途中,不出半個時辰就會到達,我們是不是該準備一下,小邪畢竟年輕不懂事,別鬧出什麼禍端

。”

雲滄海放下手中的古卷,微笑道:“有什麼好準備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邪今年也不小了,放在人間,普通男子十六歲就要成家立業,小邪不會讓人失望的。”

紫雲仙子有點憂心忡忡的道:“滄海,到了此刻,有句話我忍了很久,今日一定要說。”

雲滄海眉頭一皺,道:“什麼事?”

紫雲仙子沉默了一下,道:“小邪與‘玉’‘女’峰的韓雪梅,自小關係密切,且前不久在須彌山,兩人還捅破了那層窗戶紙,知子莫若父,你應該也能感覺,小邪對李鐵蘭公主並無愛意,他心中惦記着的始終是韓雪梅,如今,小邪與李鐵蘭成親,他們都還年少,只怕都會爲情所困呀。”

雲滄海默默點頭,道:“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也曾年輕過,只是,韓雪梅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孤星逐日之命,斷然不可能與小邪長相廝守的,如今借這個機會,徹底斬斷兩人心中的情愫,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紫雲仙子道:“可是,感情這種事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的,我怕小邪因爲執念太深,耽誤了本家修行。”

雲滄海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站起來,在房中踱步,道:“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再說了,這李鐵蘭不論的家世背景,還是樣貌長相,都不輸給韓雪梅。其實,就算我們同意小邪與韓雪梅之間的事情,雲水師妹會同意麼?當年諸葛正無辜慘死之後,‘玉’‘女’峰那最出‘色’的大弟子陸琳琅也就廢了,這些年來,雲水師妹將韓雪梅當做未來接班人培養,不僅將玄霜這等神兵在十多年前傳給了韓雪梅,前不久,還將‘玉’‘女’峰首座信物玲瓏古‘玉’傳給了她,你也是出自‘玉’‘女’峰,知道‘玉’‘女’峰的情況,歷代首座都是處子之身,韓雪梅既然接下了玲瓏古‘玉’,說明她就已經想的很清楚。現在小邪與鐵蘭成親,是最好的結局,不然的話,蜀山的名聲都要被這臭小子被敗光了。”

紫雲仙子一愣,道:“此話怎講?”

雲滄海哼了一下,道:“別以爲我不知道,萬華仙府的那位宋有容,還有湘西趕屍王族的錢家十三姑娘,都和小邪關係微妙,如今再不快刀斬‘亂’麻,真不知這小子能給你帶回來多少兒媳‘婦’,宋有容倒還好,可那雲巫仙子錢十三,畢竟是湘西趕屍一脈,雖然趕屍一脈不屬於魔教,但也不屬於我們正道,蜀山幾千年來,和湘西雖說是近鄰,但彼此素來沒有瓜葛來往,若是因爲小邪與錢十三走的過近,豈不讓崑崙派抓住把柄?”

紫雲仙子苦笑一聲,自己的兒子從小就是一個‘花’心小蘿蔔,這一點她是清楚的,這些年來,也聽‘門’下弟子說起過這傢伙與人間最出‘色’的幾位仙子都有‘花’邊新聞,雖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但云小邪畢竟身份不同,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着呢,這些年來,這傢伙確實做出了許多荒唐事兒

甚至聽說,與那魔教攝魂宗的一妙仙子還有一‘腿’。只是沒有確切證據而已。

她贊同雲滄海的話,畢竟蜀山數千年的聲譽不可毀壞。

片刻後,她道:“滄海,你說的很對,但你老實告訴我,你之所以同意小邪娶皇室‘女’子,是不是因爲天山派的緣故?”

雲滄海眼中‘精’光一閃,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美麗的妻子。

沉‘吟’道:“若說和天山派沒有關係,那肯定是騙人的。李鐵蘭的師父雪‘花’仙子,是天山掌‘門’枸杞子的親妹妹,天山派也是數千年的大派,千年前鬼王浩劫中雖說天山派元氣大傷,從此以後依附在崑崙派‘門’下生存,但最近幾百年,尤其是最近兩百年來,枸杞子掌‘門’勵‘精’圖治,天山派發展壯大,已經是崑崙派掌控下的最大的附屬‘門’派,但枸杞子掌‘門’絕不會想世世代代依附在崑崙‘門’下,這場婚姻對他們來說是天賜良機。”

他語氣頓了一下,隨即有些‘激’動的道:“亡靈浩劫,我們蜀山以一己之力化解,今日的蜀山派在人間的威望已經遠超崑崙,不瞞你說,這一個月來,我已暗自聯繫了一些中等大派,黃山劍派落霞仙子、玄天劍派蕭有涯、茅山派天雲道人,都暗中支持我蜀山取代崑崙,成爲正道第一大派。這是我們蜀山幾千年來歷代祖師的夙願,如今,與天山劍派和皇室聯姻,不論是在修真界還是凡塵,我們蜀山派已經根深蒂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感覺到,最多十年,這場東風會刮來,到時,便是我們蜀山揚眉吐氣的時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而這股東風,卻是悲傷的,因爲紫雲仙子心中清楚,這股東風就是一個消息。

太虛真人羽化登仙的消息

只要崑崙掌教太虛真人活着,蜀山想取代崑崙,機會很小,可如今太虛真人年紀老邁,也活不了幾個‘春’秋,一旦太虛真人羽化登仙,崑崙派將再也無法壓制蜀山派。到時蜀山派暗中指使幾個小派,吵着重開正道大會,蜀山派就能乘勢而上,取而代之。

紫雲仙子見雲滄海語氣‘激’動,心中暗暗一嘆。她是雲滄海的枕邊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雲滄海心中的野心。

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因爲這個野心,是每一代蜀山掌‘門’都具備的。

她有些擔心的道:“如今雖說我們蜀山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滄海,我還是要提醒了一句,單單是拉攏幾個‘門’派支持是遠遠不夠的,主要還是看迦葉寺與玄冰宮的意思。”

雲滄海微微一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迦葉寺的神僧向來與世無爭,肯定是保持中立,至於那玄冰宮的木易,他可是隻老狐狸,如今,他已將九寒凝冰訣修煉到了極致境界,就不可能再屈居人後,當今四大派中玄冰宮排在最後,他這隻老狐狸肯定也想將排名提高一些,他知道該怎麼做的。”

說話間,房‘門’敲響。

紫雲仙子道:“誰呀?”

‘門’外傳來了大弟子古‘玉’峰的聲音,道:“師父師孃,小邪師弟與迎親隊伍已經到了。”

紫雲仙子一怔,隨即喜道:“好,你先去安排一下,我和你師父馬上就來。”

哪個母親不想看着自己的兒子成家立室,修真者也不例外,雲小邪今日大婚,雖說這場婚姻充滿着爾虞我詐,但擋不住紫雲仙子心中的那股喜悅。

道:“滄海,我們出去吧。”

就在蜀山輪迴峰靠近靜雨樓的那個弟子飯堂擺了幾十桌酒席,除了輪迴峰本脈的弟子之外,六脈中,也只有李逍遙、周大林、赤煙兒、左龍、左葵等與雲小邪關係‘交’好的年輕弟子前來。

不過,意外的是,六脈首座中除了‘玉’‘女’峰首座雲水師太之外,其它五位首座長老,竟然都過來爲這位新人道喜

。而‘玉’‘女’峰,只有陸琳琅一個人出現,表情很不善,和朱苟等人說幾句話,就離開了,顯然是沒有任何祝福這對新人的意思。

所有人也都知道這是爲什麼,但絕無一個人敢在人前說出來,連向來笨頭笨腦的周大林,也是隻字未提,顯然是妻子赤煙兒早就暗中囑咐了無數次,讓他今日千萬不要‘亂’說話,尤其不要提‘玉’‘女’峰、韓雪梅等字眼。

不出衆人所料,至始至終,和雲小邪十年恩怨情緣的韓雪梅,都沒有出現。

先前還有人擔心,萬一婚禮進行到一半,韓雪梅忽然出現,要搶新郎官,那真是大大不妙了。

黃昏酒席開始,新人拜天拜地拜父母,喝了‘交’杯酒,敬了婆媳茶,李鐵蘭正式成爲了雲家的媳‘婦’。

婚禮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錢十三妹沒搗‘亂’,宋有容紅着眼睛默默祝福,白素大大咧咧喝了很多酒,揚言今晚要去鬧‘洞’房,取代新娘爬上‘牀’。

期間,李鐵蘭的表現當真令在場包括她的情敵們深深的折服,也許她的心裡是不情願這場婚姻,但她絕對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厭煩或者厭惡,行爲舉止溫文爾雅,不失皇家的高貴之態,也不做作。

這場面,十多年來在宮中,不知被宮廷禮儀先生教導了多少次,今日完全的表現出來。

重頭戲是見面禮,拜完天地敬了婆媳茶之後,雲滄海與紫雲仙子,都要給這個兒媳送上一份見面禮。

雲小邪剛將李鐵蘭攙扶起來,雲滄海就已經拿出了給兒媳‘婦’的禮物。

這件禮物一拿出來,頓時間全場安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柄墨綠顏‘色’樣式古拙的神劍,在場衆人大部分都見過,那是三個月前,雲滄海曾手持此劍與聖君大戰數千個回合。

莫邪!

原本大家都以爲雲小邪賺大了,畢竟李鐵蘭帶來了這麼多嫁妝,現在一看,那些身外之物,和這柄古劍莫邪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李鐵蘭的容顏被一層淡淡的輕紗遮蓋,看不清她表情變幻,但所有都感覺到,一直從容淡定的李鐵蘭,在看到雲滄海將莫邪古劍伸過來的時候,她的身子明顯顫動了一下

“這……這柄古劍太貴重了。”

“不,那一場浩劫你居功至偉,如今又嫁入我們雲家,以後,你便是莫邪的主人。小邪從小頑劣,我和他娘都老了,你以後要多多管束與他,不要太放縱他。”

“爹……”

站在李鐵蘭身邊的雲小邪,不滿的叫了一聲。

隨即將莫邪古劍給拿了過來,塞給李鐵蘭,道:“你拿着吧,我爹送出去的東西,斷然不可能回收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低聲對李鐵蘭,道:“這莫邪古劍來頭極大,威力不在誅天神劍之下,我先給你保管着,以後你修爲高了,我再還給你。”

在場衆人一陣鬨笑,雖然雲小邪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在場的哪一個不是修真界的高手,自然是聽的清清楚楚,都知道這傢伙貪心又起,想霸佔莫邪古劍。

紫雲仙子也不禁莞爾,隨後從懷中拿出一隻‘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只見她微笑道:“鐵蘭,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這個你拿着吧。”

李鐵蘭雙手接過,也沒有打開,恭敬的道:“謝謝孃親。”

這一場婚禮到此已經進行大半,接下來就是吃吃喝喝,應承各方。

在場的不僅有六脈首座長老,還有其他‘門’派的長老或者弟子,礙於長輩在場,大家也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一番‘交’際應酬後,已是深夜,便是‘洞’房‘花’燭的重頭戲。

開始時,紫雲仙子要雲小邪搬出弟子別舍,回到靜雨樓。畢竟成親這麼大的事兒,娶的又是當朝三公主,住在那小小的弟子別院頗爲不妥。

但云小邪並沒有同意,這個房間也居住慣了,小是小了點,卻也捨不得離開。

於是,裡面的裝飾改了,有了新的傢俱和新‘牀’,當然這新‘牀’的尺寸要比他以前的單人‘牀’要大上許多

新房中只有李鐵蘭一個人安靜的坐在‘牀’沿前,數根粗大的紅‘色’蠟燭將房間照的燈火通明。

快到子時,雲小邪醉醺醺被一衆蜀山弟子簇擁着來到了‘門’前,雲小邪道:“你們該散就散了吧。”

王不動喝的也不少,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醉醺醺的道:“老大,我們是來鬧‘洞’房的呀。”

“是呀,鬧‘洞’房……”

朱苟、李逍遙、左葵、馮元吉、樊少御龍等人都是哈哈大笑。

雲小邪擋在‘門’前,哼哼唧唧的道:“鬧什麼‘洞’房呀,趕緊都散了吧,走走走。”

衆人不依,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雲小邪。頓時間十數人在雲小邪的房‘門’前就鬧了起來。

其中,白素是鬧的最兇的。

這小狐狸‘精’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雲小邪今日大婚的消息,從麒麟山跑到峨眉山,雖然她是小狐狸,但蜀山的人都知道,她是雲小邪的好朋友,處處也就讓着她。

現在她喝多了,非要找新娘麻煩,怎麼勸都不行。

在‘門’外僵持了好半天,忽然,隔壁的房‘門’打開了,一身白衣,眼睛似乎有點發紅的李子葉,俏臉含霜的站在‘門’前。

怒道:“你們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趕緊走,明天我還要早起修煉!”

衆人一愣,見李子葉臉‘色’極爲不善,都不敢在說話了。

王不動見風使舵,咳嗽一聲道:“啊,對了,我想起我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

李逍遙接口道:“對對對,我也走了。”

片刻間,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蜀山‘精’英弟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白素都被鳳起與宋有容給拽離了院子。

雲小邪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子葉,道:“謝謝你啦

。”

李子葉淡淡的道:“你沒必要謝我,我們鄰居,不過我已經決定了,爲了避嫌,明天一早我就搬離這個院子。”

雲小邪一愣,隨即搖頭,道:“什麼?你要搬走?完全沒這必要,咱們做鄰居十餘年,如果你搬走我會不自在的,再說了,你住在這裡,並不影響我和鐵蘭的。”

李子葉翻了翻白眼,道:“我是擔心我的生活會被你們影響。”

想來也是,兩間房子就一牆之隔,隔音也不好,加之修真者耳目清明,隔壁的一舉一動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夫妻‘牀’幃之事動靜肯定不小,而且雲小邪和李鐵蘭都是年輕之人,尤其是初嘗禁果之後,肯定不懂得節制,沒準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羞羞羞,李子葉也是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怎麼能受的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雲小邪今日大婚,李子葉十分的不開心,轉頭回到自己房間,哼道:“那我再考慮考慮吧。”

她關上‘門’,隨即‘門’又打開了一條小縫,她探腦袋,氣狠狠的道:“知道你憋了二十多年,晚上動靜小一點,別吵到我。”

雲小邪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抓了抓頭,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先前外面的吵鬧聲,在房中的李鐵蘭是聽的清清楚楚,聽到房‘門’被推開,坐在‘牀’沿的李鐵蘭,忽然緊張了一下,雙手不知覺的攥緊了衣角。

她隔着那層透明的面紗,看着雲小邪走進房間關上‘門’,她的心跳也加速了一下。

但,她已不是年幼少‘女’,對男‘女’之事,已經懂得。

在一個月前離開皇宮時,宮廷喜婆特意‘花’了三天時間,給她講授男‘女’‘洞’房時的各種細節,甚至各種取悅丈夫的細節,都有講述。

李鐵蘭緊張,雲小邪其實也緊張的要命。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房中,覺得口乾舌燥,就伸手倒了杯茶,坐在凳子上喝了起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之間就像有一條無形的鴻溝將兩人隔開。

好半天,雲小邪這纔看向自己的新婚娘子,她依舊安靜的坐在‘牀’沿處,朦朧的面紗下,那雙清冷的眼眸,彷彿是那麼的熟悉。

曾幾何時,是不是也有一個相似的‘女’子也是這般靜靜的注視着他。

只是,自己十年來想娶的‘女’子,卻不是眼前的這個。

雖然他們很像,但卻無法代替那個‘女’子在自己心目中地位。

雲小邪咳嗽一聲,終於開口,道:“我現在該做什麼?”

李鐵蘭輕輕的道:“你該把我的紅蓋頭掀開。”

“哦,對對對,不好意思,我沒經驗,忘記了……”

雲小邪走到‘牀’前,手忙腳‘亂’的將蓋在李鐵蘭頭上那場透明紅紗給揭了下來,那是一張美麗卻清冷的容顏,略施粉黛,勾着眼眉,朱‘脣’輕抿,給人無限的遐想。

在這一刻,這個清冷的‘女’子就與韓雪梅有七分相似。

雲小邪一時錯覺,韓師姐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下一刻他反應過來,這是李鐵蘭,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不是那個曾兩次深深傷害過自己的韓師姐。

夜無聲,風吹過,位於院子後面的那片小竹林發出梭梭的竹葉顫動的聲音。

雲小邪與李鐵蘭彼此相望,四目凝視,房間中彷彿流淌着一股溫柔的氣息。

片刻後,李鐵蘭輕輕的站起,道:“你喝了很多酒,我給你倒杯水吧。”

雲小邪沒有拒絕,看着李鐵蘭款款的從自己的面前走過,走到桌前提起茶壺,他一動不動,心中忽然有點鬱悶。

都說人間四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這‘洞’房‘花’燭夜,是四大喜事中排在第一位的

。可雲小邪此刻面對這位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三個月前,在那個小酒館中,聖君之死觸動了雲小邪的心靈,於是向李鐵蘭求親,然後纔有了今日的種種。

忽然,雲小邪有點後悔當時的衝動,自己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沒有忘記韓雪梅。

當那隻白皙的手端着一杯茶水伸到雲小邪面前的時候,雲小邪身子顫動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接過。

道:“謝謝。”

李鐵蘭淡淡的道:“你以後不要對我說謝謝了,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夫君,我伺候你是天經地義。”

雲小邪苦笑一下,仰頭喝茶,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李鐵蘭走到梳妝檯前,緩緩的摘下了鳳冠,放在梳妝檯上。十二根鳳鸞金釵拔下,那盤在一起的秀髮,嘩啦啦的散落在李鐵蘭的後背上。

隨後,她站起身來,慢慢的脫下了霞帔,輕輕疊好,放在‘牀’頭的木櫃中。然後走向呆若木‘雞’的雲小邪。

道:“休息吧。”

說着,伸手去解雲小邪的腰帶。

雲小邪忽然驚醒,看着面前這個穿着紅‘色’輕紗內衣,隱隱可見貼身肚兜的李鐵蘭,雲小邪忽然後退幾步。

李鐵蘭的手忽然僵硬了,目光閃爍了一下,收回了手。

道:“你,你終於是放不下她。”

雲小邪苦笑,道:“什麼?”

李鐵蘭依舊是那副淡然清冷的表情,走到‘牀’前款款的坐下,攏了攏烏黑的秀髮,道:“這不怪你,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你們曾愛的那麼刻骨銘心,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今夜爲你寬衣的就是她。你是不是很恨我?”

雲小邪搖頭,道:“我和她再無瓜葛,而且,我和她的事情,與你並無任何關係,我爲什麼要恨你?我若真恨你,怎麼娶你?”

李鐵蘭幽幽一嘆,注視雲小邪一會兒之後,輕輕的解開內衣,只穿着短‘褲’與肚兜,‘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肌膚,隨即,她脫下香鞋,掀開被子上了‘牀’蓋上了被子

她安靜的躺在‘牀’上,道:“這一個月來趕了上萬裡的路,我先睡了。”

說着,她真的閉上的眼睛。

這或許是天下間最怪異的‘洞’房之夜吧。

新娘子睡了,而新郎官卻無睡新娘的意思。

‘門’被打開,雲小邪默然的走出房‘門’。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安靜躺在‘牀’上閉着眼睛的李鐵蘭,忽然眼角緩緩的流出了淡淡的淚珠,輕輕滑過她的臉頰,落在了兩側的枕頭上。

但她並沒有哭。

她不會笑,也不會哭。

‘女’人的悲哀,莫過於此。

雲小邪獨自一個人走出了院子,片刻後,李子葉的房‘門’開啓了一條縫隙,只見李子葉腦袋伸出來,看了看隔壁依舊燈火通明的雲小邪的房間,又看了看雲小邪遠去的背影,她的臉‘色’頗爲複雜。

輪迴峰,後山,思過崖。

月華清冷,白雪覆蓋,這個夜靜的發冷,又冷的靜謐。

淡淡的雲霧中,一個鵝黃‘色’的窈窕身影不知何時,矗立在思過崖上。

那頭如雪一般的白髮,隨着夜風徐徐的飄動着,就像是憂傷的‘精’靈,就像是斷腸的鴛鴦。

韓雪梅淚流滿面的站在思過崖上,手輕輕的撫‘摸’着一片冰冷的石壁,雖然年代久遠,可依舊可以看到,在石壁上,曾被人用鮮血寫下的三個“恨”字。

今日,徐寶鳳將十年前的那個秘密透‘露’出來,韓雪梅這才明白,原來這十年來雲小邪恨自己的原因就是當年恩師假借自己名義寫給他的一封絕情信

今日,雲小邪大婚。

今日,她心傷‘欲’死。

今日,她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這輪迴峰的後山。

誰願孤獨終老。

誰願孤單度日。

若不是情到深處難自禁,又豈會柔腸百轉難回頭?

蹌踉!

鳳鳴中是劍嘯,白光沖天而起,斷崖上,當空對月,那個傷心‘欲’絕的美麗‘女’子,手持玄霜翩翩舞劍。

劍氣如華,心意如‘波’。

那優美卻令人感傷的劍姿,在‘迷’‘蒙’的雲霧中,在清冷的月光下,令人惋惜,令人心碎。就像是在爲一個人翩翩起舞,而他個人也許永遠也看不見。

仙子舞劍,觀者其一也。

雲小邪從房間出來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後山,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大婚之夜來到這後山,心裡彷彿有種放不下的東西,便來了。

望月臺上,他看到了‘迷’‘蒙’雲霧中那個在對面思過崖上翩翩舞劍的‘女’子。

是她!

是她!

真的是她!

她怎會在此?

難道一切都沒有改變麼?

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幻麼?

望着劍氣月華下的那個翩翩舞劍的美麗‘女’子,雲小邪呆住了。

劍舞畢,光散盡

韓雪梅看到了他。

兩人隔着十餘丈的淡淡雲霧隔空對望。

十年來,所有的回憶,所有的故事,又衝進了腦中。

他們站在虛空裡,像兩個孩子一樣無助。

位置轉變,以前總是韓雪梅一個靜靜的站在望月臺凝視着那個少年。

現在,是雲小邪站在瞭望月臺,而她卻是在思過崖上。

小小的思過崖,就像是一方永遠打不開的束縛牢籠,死死的困住兩人。

她笑了,笑中有淚。

他哭了,哭中帶笑。

她遠遠的道:“今晚是你‘洞’房‘花’燭之夜,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大聲的道:“我心中放不下一個‘女’子,糊里糊塗就過來了。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道:“我心中放不下一個男子,糊里糊塗就過來了。”

他道:“我被一個‘女’子所傷,所以與另外一個‘女’子成了親。”

她道:“也許那個傷的‘女’子是爲你好。”

他道:“我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她道:“那你現在怎麼辦?”

他道:“美人在‘牀’,回去‘洞’房。你呢,你怎麼辦?”

她道:“仙道漫長,回去參詳。”

於是,她笑着回去參詳天道,他笑着回去‘花’燭‘洞’房,整個輪迴峰的後山,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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