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年,三月十八,夜。
祖師祠堂發生的變故,在蜀山大長老玄壁道人的死,告一段落。
一甲子一輪迴的封印解開之謎,除了說書老人徐天地與孫女小丫有幸一睹之外,其他人都不清楚。
蜀山傳承千年,歷代蜀山祖師嚴令後世子孫禁止探索的隱秘,竟與輪迴峰周圍懸浮的數百個山巒有關係。
斗轉星移法陣聚攏九天星辰之力,六道天機印聚攏封印,使之靈氣千年不散,這一份驚天動地的大手筆,當真非常人可以想象。可見蜀山第一代祖師長眉真人,並非浪得虛名。
今夜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早就設好的圈套,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從掌門失蹤,到玄壁自盡,看似雜亂無章,其實牽扯着蜀山派數百年關於掌門之位的暗鬥。
雲滄海事先知不知道那個惡鬼就是玄壁,這個秘密除了他之外,旁人永遠也猜不透,既然他說並不知情,衆人也只能相信,沒人敢提出任何的異議。
今夜天機印被頑皮的小丫開啓,所幸如今的蜀山六脈首座都非尋常人物,在很短的時間裡,再度將本山峰的天機印再度封印,阻止了靈氣外泄,否則一旦靈氣外泄殆盡,懸浮在輪迴峰周圍數百個山巒山峰,絕對有至少一半從萬丈高空掉落。
徐天地與小丫從祖師祠堂裡出來,讓雲滄海等人都是始料未及,雲滄海的修行道行,一眼就看出了小丫也非常人,是與千年前鬼道祖師鬼王薛天一樣,天生靈目。
祖師祠堂裡的秘密,雲滄海懷疑已經被忽然出現的一老一小給看穿了,這關係到蜀山數千年來最大的隱秘,雲滄海自然是不願放走這爺孫二人的,於是和藹的挽留這二人留在輪迴峰多住幾日。
別看他客客氣氣、面帶和善之色,但其中不可置疑與不怒而威的氣勢,卻是讓任何人包括神秘的徐天地都不敢說一句話。
雲小邪知道祖師祠堂裡還有錢十三妹與她的婢女落雨姑娘身受重傷,見老爹獨自的朝着前山方向走去,他忙招呼古玉峰等人進入祖師祠堂裡將重傷的二人抱回去養傷。
古玉峰等蜀山弟子進入祖師祠堂,發現裡面狼藉一片,靈位神牌散落一地,連神案都被真法大力劈成了兩段,不知道先前在祖師祠堂裡發生了怎麼樣的驚天動地的大斗法,各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今夜發生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衆位蜀山年輕弟子都隱隱覺得關係到蜀山隱秘,見到莊嚴肅穆的祖師祠堂內部變成一片廢墟,雖然心中極爲震驚懷疑,可衆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知道的決不能知道,是以大家都意外的保持的沉默,沒一個人說話的。
祖師祠堂之事已經告一段落,大家三三兩兩的散去,最後一個人也沒有剩下。被鬥法時真元波及到的方圓數百丈的古木、竹林,在不久的時日就會恢復成原來模樣。
再過幾日,誰還記得今夜在祖師祠堂外那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斗法呢?
誰還記得,那個絕望的老者以上古神兵了結了自己一生呢?
道家常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祖師祠堂外面那四具冰冷的道童屍體,又有誰去在意呢?
時光悠悠,夜幕華升reads;。虛懸在九天蒼穹上的那輪月,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的落過了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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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祖師祠堂的另一側,在那輪迴峰與天劍鋒之間的亂石谷底,朱苟、陸琳琅重傷昏迷在亂石中。
今天,世人能記得祖師祠堂的那些英雄少年,還有誰會記得這人呢?
惡鬼男子早已失去了蹤跡,只有一個枯槁的老尼姑站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望着身披紫荊袈裟在昏迷中仍然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這個老尼姑,一身破舊僧袍,皮膚層層虯起,如老樹盤根,如突兀陡壁,蒼老到幾乎讓覺得黃土已經埋到了她的脖子處。
而她,正是慈雲庵中,在來世緣佛堂給人解籤的枯槁老尼。
解籤老尼雙手合十,輕輕的嘆了一聲,然後宣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十年前來到蔽庵,老尼就已經看穿你的命數,哎,世間事了猶未了,不如不了了之吧。我佛慈悲!”
這個在關鍵時刻救了朱苟與陸琳琅的解籤老尼,在數日前的天水城廢棄民宅中,也曾暗中出手救下過徐天地爺孫二人。
世間人又幾人能料想到,小小的慈雲庵中,不僅有了凡那等佛法無邊的神尼,還存着這麼一位修爲深不可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前輩呢?
她緩緩的一揮僧袍衣袖,紫荊袈裟飛落到了她的手中,她小心翼翼的疊好這件佛門至寶收入囊中。
隨後,她彎腰抱起了昏迷中的陸琳琅,幽幽的輕嘆一聲,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東方的密林方向,然後化爲一道青光,帶着陸琳琅朝着北方慈雲庵的方向飛去了。
在解籤老尼離開不久,從東面密林中緩緩的走出了一個身材高挑青衣女子。
這女子身材玲瓏高挑,皮膚雪白凝霜,手握一柄插在紅色劍鞘裡的仙劍,劍柄上纏着精緻的金絲線。
這人,竟是玄壁道人的四弟子,郭爽。
郭爽皺着眉頭看向那個神秘老尼遁走的方向,似大爲疑惑,然後,她走到朱苟的面前蹲下,輕輕的喚道:“七師弟,七師弟……”
她連叫幾聲朱苟都沒有反應,無奈之下,郭爽抱起朱苟,御空朝着輪迴峰前山的方向飛去。
歲月無聲花自開,幽夢伊蓮辰初來。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亮了,昨晚蜀山六脈的異動帶到了混亂場面,也被各脈長老首座壓了下去。
天剛亮,雲滄海就命大弟子古玉峰親上六脈詢問天機印狀況,六脈首座一聽掌門出現了,也就沒有什麼擔憂的。但玄壁長老一事,卻彷彿是千斤大石,壓在那些知情人的心中。
雲小邪回到住所後就一直將自己反鎖在房中,今夜那一個時辰中發生了太多的變故,與玄壁道人的那場鬥法,消耗了他大量的真元,進屋之後就將盤膝坐在牀上,快速的恢復真元。
他知道爹孃出現之後,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天剛亮,霧氣濛濛中,韓雪梅不知爲何出現在了雲小邪的房門口,那鵝黃顏色的衣裳在清晨的霧氣之中顯得格外的刺眼。(.?)
“砰砰……”
她站在雲小邪的房門口,猶豫了許久在伸手敲了敲門。
正在打坐休息的雲小邪緩緩的睜開的眼眸,在睜眼的那一刻,一股奇異的光輝在眼瞳之中一閃而逝,如碧波,如赤血,極爲神秘詭異。
他跳下牀,以爲是隔壁的鄰居李子葉呢,結果打開門卻見韓雪梅俏生生的站立在晨霧之中。
他心中一怔,微感詫異的道:“韓師姐,怎麼是你?”
韓雪梅握着玄霜神劍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子,嘴角動了一動,道:“怎麼就不能是我?”
雲小邪難得露出了一絲的微笑,由於昨晚那場大戰靈氣消耗太多,臉色略顯蒼白,這一笑起來也有點蒼涼。
這時,韓雪梅默默的看了一眼隔壁李子葉的房間所在,緩緩的道:“這段時間蜀山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終於全部解決了,陪我走走吧。”
雲小邪點點頭,隨手關上門,伸了一個懶腰,道:“好呀,現在晨霧繚繞,雲海縱橫,我們去虹橋吧。”
韓雪梅沒有說話,更沒反對,兩人就這麼並肩的走出了院子。
咯吱……
李子葉的房門緩緩的開啓了一道縫隙,那一身璀璨的白衣,如最潔白的雲朵白雪,聖潔無暇。
她默默的走到院子裡,看着雲小邪與韓雪梅遠去的背影,她的臉色十分複雜,甚至可以說是難看,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麼。
青石小路上,晨露沾在兩邊低矮的草葉上,打溼了韓雪梅的漣漪裙下襬百褶。
由於昨晚的異變,驚動了整個蜀山六脈七峰,是以平日裡清冷安靜的輪迴峰的早晨,在今天比較喧囂,不時的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輪迴峰弟子手持法寶來回走過。
雲小邪與韓雪梅在蜀山派當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十年來,關於兩人曖昧關係的風言風語在蜀山一直就沒斷過,此刻好多人第一次看到這二人一大清早一起出來散步,都是略帶詫異。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韓雪梅作爲蜀山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在蜀山女弟子,修爲能與她相比的,只有左葵一人,但說句老實話,論起美貌來,韓雪梅自然是要高出左葵許多的。
別說是左葵,放眼天下,又有幾個女子有韓雪梅的絕世容顏?
在蜀山中的男弟子中,對韓雪梅有愛慕之意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此刻看到她與雲小邪二人舉止曖昧,關係微妙,這些輪迴峰弟子又想到美豔無比的赤煙兒昨晚嫁給了周大林那根木頭,如今連韓雪梅都有了人家,這些年輕弟子心都碎了。
嫉妒嫉妒雲小邪,也是人之常情。
兩人就這麼走着,少有說話,更像是心與心的交流reads;。
遠離了山腰弟子住所之後,走上了通往山巔的清幽山路。
這時,韓雪梅忽然貝齒一咬,輕輕的道:“小邪,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雲小邪一愣,道:“什麼?”
韓雪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從祖師祠堂回去之後,我第一時間將後山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師父,恩師聽到玄壁是惡鬼的時候,也大爲吃驚。”
雲小邪苦笑道:“誰能不吃驚?玄壁師……玄壁執掌我蜀山刑法數百年,絕對是蜀山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他是惡鬼,誰又能想到?哎,我們修真煉道到底是爲了什麼?自小師門長輩淳淳教誨我們拋開名利,忘卻世俗,一心問道。可是,他們爲什麼自己卻偏偏執着名利二字?”
韓雪梅幽幽一嘆,顯然雲小邪的一番話也讓她大有感觸。
是呀,從小到大,如今光陰數十載,師門淳淳教誨只問天道不修緣,可這些昔日在自己心中高高在上宛如神仙般的師門前輩,爲什麼卻是一直在爲了名利二字在沉淪中苦苦掙扎?
仙?有之?無之?
自己終身的信仰難道只是眼前的晨霧雲煙?
又是一陣的寂寞。
又是一段的旅途。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韓雪梅輕輕的搖了搖頭,摒棄了腦海中的雜念,不願在去糾結這些東西。
師父待她恩重如山,說的話自然都是對的,自己憑什麼去質疑呢?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岔開話題,道:“昨晚在我們到達祖師祠堂之前,那裡明顯發生過一場大斗法,還死了幾個小道童,你昨晚讓誰去守護祖師祠堂的?”
“朱苟。”
“是他?!”
韓雪梅吃了一驚,道:“你怎麼會讓他去。”
“我也不知爲什麼,在前一晚我在推想所有的人時候,覺得朱師兄最合適,我與他自小相鬥,其實最近我才發現,朱苟也只是一個爲情所困的可憐人罷了。”
“你是說……大師姐?”
“除了她還有誰呢?兩代的極光仙劍的主人,兩段愛恨糾纏的孽緣,這都是命。前晚我去思過崖尋朱師兄的時候,那已經不是心中那個飛揚跋扈的敵人,那落寞的笑容,滄桑的氣息,就好像十年前……十年前的我。”
韓雪梅忽然毫無徵兆的停下了腳步,雲小邪詫異回頭,道:“怎麼了?”
韓雪梅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說正事吧,你覺得惡鬼只是玄壁?”
雲小邪一怔,道:“什麼意思?”
韓雪梅道:“你還記得十年前我們在羅圖山遇到的那個手持五星誅魔旗的惡鬼嗎,他的修爲在當時最多也就元神初期境界,斷然不是玄壁這等天人境界的修爲,我感覺似乎還有一個人纔是真正的惡鬼。”
雲小邪心中一動,似也想到了什麼。
朱苟斷然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祖師祠堂,必定是發生了大的變故,難道真有另外一個惡鬼引走了朱苟?
韓雪梅繼續,道:“惡鬼、修羅、嗜血、奪魄,這十年來盛傳這四位是魔教聖殿新崛起的年輕高手,將要接替昔日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成爲新一代的魔教聖殿四大守護聖使。玄壁的道行,比那青龍聖使要高很多,你覺得他會接替青龍麼?”
雲小邪默默點頭,道:“是我疏忽了,十年前就遇見了惡鬼,主觀的以爲惡鬼就是一個人,現在經你一提醒,其中果然疑點重重。惡鬼難道是我們蜀山一脈年輕弟子中的一位?”
韓雪梅嘴角一動,鬢髮在清風中飛旋過臉頰,自有一股動人心魄的美麗。
她輕聲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此人的修爲極高,從郜玉琳是修羅就能推斷出來那個年紀應該並不大,最多百歲,使用的法寶是陰狠毒辣的五星誅魔旗。此人應該不是玄壁。”
雲小邪的心沉了下去,心中已然知道了韓雪梅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了。
他道:“你是懷疑……懷疑楊鶴仙楊師兄?”
韓雪梅淡淡的道:“既然玄壁沉淪魔道,那楊鶴仙身份就更加值得懷疑了。”
“爲什麼。”
“因爲朱苟。”
“此話何意?”
“朱苟年幼時村裡得了瘟疫,親人都死光了,是楊鶴仙偶爾路過見他還有一口氣,將他帶回了蜀山,如今朱苟拜入玄壁門下,難道這是一個巧合?十年前,蜀山年輕一代弟子中,除了楊鶴仙達到第九層元神境界之外,旁人都沒有達到,所以說……”
“不行,沒有證據我們不能妄加斷言,此事已經牽連到了大長老一脈,如我所料不錯,爹爹雖然嘴上說的輕鬆,但不久肯定會在蜀山長老院,甚至涉及到六脈,來一場大清洗,凡是與玄壁關係好的人多半都要不免了。如果再節外生枝牽扯出楊鶴仙師兄,那勢必會牽扯出醉長老,醉長老在長老院威望極大,僅次於玄壁,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勢必讓蜀山根基大損。”
“聰明。”
韓雪梅詫異的盯着雲小邪,道:“沒想到你這十年來成熟了這麼多,我剛纔稟告師父之後,她老人家也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後果,如今玄壁雖然死了,但他的勢力還在。我們也只是懷疑楊鶴仙,並無確實證據。醉長老收了三個弟子,一個死於江湖仇殺,一個進入北極之地上百年音訊全無,對三弟子楊鶴仙最爲器重,一旦牽扯出楊鶴仙,醉長老必定不會坐視不管,整個長老院起碼一半的長老都會譁變,所以師父讓我暫停追查此事,等玄壁之事風聲過了再說。”
輪迴峰,山巔,輪迴大殿外,白玉虹橋。
雲滄海高大的身子站在虹橋之上,看着初生的朝陽,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
昨晚從後山祖師祠堂回來之後,雲滄海就直接來到了輪迴大殿,清晨時獨自一個人站在長達百餘丈的白玉虹橋之上。
他作爲蜀山如今的核心人物,手段要狠,才能在這個亂世之中脫穎而出reads;。才能完成歷代蜀山祖師未完成的心願。
“好雅興,蜀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還有心情看日出?”
一道柔媚的聲音徐徐的傳來,小狸從白玉虹橋的另一端緩緩的走了上來。
雲滄海沒有回來,只是緩緩的道:“事情再大也只是事情罷了,既然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
小狸默然的走到了雲滄海的身邊站立,長髮在高空罡風中緩緩的飄舞着,妖異而美麗。
她道:“我不管你怎麼處理蜀山發生的事情,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的家事,我現在想問你要兩個人。”
“誰?”
“徐天地與小丫。”
“哦,你怎麼會對這兩個江湖中人感興趣?”
“他們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能被你稱之爲朋友的,普天之下絕超不過六人。”
“是,可他們終究是我的朋友。”
小狸淡然的站在雲滄海的身邊,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妖媚之氣彷彿瞬間消失了,清麗脫俗的她,此刻就如同九天之上不染世俗煙火的仙子。
小狸繼續道:“你放不放人?”
雲滄海微微轉頭,凝視小狸認真而美麗的面容,緩緩的道:“他們二人昨晚在祖師祠堂裡看見了我們蜀山派秘傳千年的隱秘,這關係到我們蜀山的生死存亡,我不會輕易放走他們的。”
說着,他頓了一下,淡淡的道:“就算是你的朋友,也不行。”
小狸面露一絲怒色,卻不敢發作,似怕激怒雲滄海一般。
她咬牙道:“你不放人,根本不是因爲他們看見了蜀山隱秘,而是因爲小丫乃是千年罕見的天生靈瞳,對不對?”
雲滄海露出了一絲微笑,道:“知我者,莫過小狸姑娘也。天生靈瞳者,千年難出一位,是三界的寵兒,在修真一途上有着常人無法比擬的得天獨厚的優勢。尤其是那個丫頭靈目已經開啓,並沒有被三界煞氣所吞噬,真是難得至極,加以培養,不出百年,成爲第二個薛天那樣的曠古爍今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小狸的面色慢慢的沉了下去,緩緩的道:“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小丫是天生靈瞳不錯,如今靈目已開,無時無刻不在吸收着地脈煞氣與九幽陰氣,蜀山派道家真法陰陽乾坤道根本就壓制不住她血脈中日益渾厚的陰煞戾氣,最多十年,必定死無葬身之地,你要她何用?”
雲滄海搖頭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天生靈瞳者適合修煉什麼,這種奇才我若得不到,日後淪入魔教,勢必成爲正道心腹大患,爲天下蒼生計,我不會冒險放走那個小丫頭的。”
“可是……”
“你不必再說了,我自有分寸。”
看到雲滄海鐵了心要留下小丫,小狸沉思許久,緩緩的道:“你強行留下小丫,就不怕惹麻煩麼?”
雲滄海呵呵一笑,道:“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不僅要提防魔教,還要提防正道其他三大派閥,多一個麻煩又如何?再說了,這走江湖的爺孫二人,能帶來什麼麻煩?”
小狸面色轉冷,淡淡的道:“小丫年紀尚幼,還不成氣候,可是他的爺爺……滄海,你也算是當今天下最厲害的人物,能與你比肩的人屈指可數,難道你也看不出他的爺爺是什麼人麼?”
雲滄海一愣,眼瞳中精光一閃,道:“什麼?他是什麼人?”
小狸哼道:“乾坤子。”
“乾坤子?”
雲滄海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片刻之後,他身子一抖,詫異道:“乾坤子!?你說那個老人是乾坤子?”
小狸道:“他是我的朋友,世間能配做我的朋友的人,正如你說的,不超過六個人。”
雲滄海倒吸了一口冷氣,忽然在白玉虹橋上來回踱步,面色吃驚震撼之色。顯然他是知道乾坤子的,只是沒有料到那個矮矮胖胖,看起來十分猥瑣的白髮老頭,就是傳說中那位神仙般的人物。
小狸道:“現在知道他惹不起了吧,他縱橫四海的時候,你的爺爺逍遙子云有道都還沒有出生呢,你覺得如果你強行扣留了他們爺孫二人,你的日子會好過麼?”
“那個組織……真有那個組織?”
“你說呢?”
“哼!”
雲滄海忽然重重的哼了一聲,聲音略帶沙啞的道:“那個組織也只是傳說罷了,歷朝歷代,誰見過?就算真有,已經過去八千年來,早已名存實亡。又有何懼?”
“你錯了,那個組織自天機子開始就一直沒有中斷過,你應該知道乾坤子在那個組織的地位,退一步,就算沒有那個組織的存在,徐天地的朋友也有不少。昔日的風塵六怪,迦葉寺的枯禪大師,西域密宗的阿拉佛禪師,魔教鬼先生,湘西錢家族長錢半山,哪一個不是獨霸一方的絕世人物。”
“你在威脅我?”
“不是,我只是讓你看清楚事情的本質,乾坤子修爲雖然不高,但他的身份極爲特殊,你們蜀山歷代掌門都應該千叮萬囑過關於那個傳承數千年的組織吧。據我所知,正道四大派閥中,都有那個組織的秘密成員,世代相傳,雖然千百年組織成員彼此之間並不認識,但一經召喚必會現身,乾坤子手中有一道令符,是八千年前天機子所傳下來的,就是召集成員所用,六百年前正魔大戰,乾坤子曾用過一次,解了你們蜀山滅派之危,這個秘密其他門派不知道,你身爲蜀山掌門難道不知?”
雲滄海的臉色陰晴不定,以他的地位權勢,似乎想起那個世間最隱秘的組織,也不禁有點懼怕三分。
他深深的凝視着小狸,身上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一股威壓,小狸面色不變,反而回瞪雲滄海,絲毫不避退雲滄海的威壓。
小狸感覺到雲滄海內心深處又一股憤怒與殺機,她的心一顫,深知雲滄海此刻的動了真怒了。
好在,半晌之後,雲滄海氣勢忽然一鬆,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reads;。
小狸心中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剛纔對雲滄海的短暫對峙,竟讓她後背涼絲絲的。
雲滄海緩緩的道:“聽說乾坤子乃曠世奇人,胸羅萬象,看穿六道輪迴,可知人前世,斷人往生,世間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論起見識閱歷,千年以下,無人能出其左右。我不明白,這麼一個不世出的奇人,爲什麼他的修行道行卻是這麼低微,連普通御空境界都沒有達到,而他又是怎麼活了將近八百年而沒死?”
小狸搖頭,淡淡的道:“這連我都不得而知了。”
雲滄海道:“多謝你告知我他的身份,該怎麼做我心中有數。”
雲小邪與韓雪梅來到白玉虹橋的時候,太陽已經全部升起,濃郁的仙塵霧氣籠罩着整個輪迴峰山巔,彷彿置身在九天仙宮。
輪迴峰,作爲天下有名的仙家福地,自非浪得虛名。此處靈氣鼎盛,世間罕見,又有神秘法陣距離方圓數百里的靈力,在此修真煉道,比起其他地方要快上許多。
當二人來到輪迴大殿外的白玉虹橋之時,雲滄海與九尾天狐妖小狸已經離開了,濃雲鎖空,在朝霞之下印紅半邊天際。
這一對俊男玉女站在初生的陽光下沐浴在這滔滔雲煙之中,內心都有一種舒適,彷彿壓抑心頭許多的大石卸下之後那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惡鬼一事暫時了結,後面的清洗是兩人無法左右的,他們都只是普通的年輕弟子而已,沒有左右全局的作用。
很久之後,雲小邪道:“韓師姐,如今蜀山之事已經告一段落,你有什麼打算?”
韓雪梅嘆了口氣,道:“自從北極之地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時間去參悟冰火奇甲的力量來抵禦天道反噬。”
雲小邪面露擔憂之色,道:“我看你最近臉色一天不如一天,是不是天道反噬的力量越來越強?”
韓雪梅忽然笑了,道:“你不必擔心我,我死不了的。”
她在他的面前,有着一種固執般的倔強,她可以承擔雲小邪的一切苦難,卻不願雲小邪看到自己的負擔。
正如雲小邪預料的一樣,自從在北極之地第一次發作之後,內心深處那股反噬之力越來越強,幸虧她的修爲深厚,又在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玄冰宮古老相傳的玄冰玉冊中所記載的古老巫術,這才得以壓抑。
只有韓雪梅一個人知道,如果再沒有突破的話,自己的壽命最多還有兩三年。
能預料到自己什麼時候死亡,這是一件極爲可怕的事情。
雲小邪見韓雪梅面帶微笑,也就微微放了心,道:“在麒麟山的時候,你曾說過,躲避天道反噬需要上古三大神器,輪迴盤、瓊曲玉、天之淚,我記得我小時候在哪本古籍中似乎看到過關於天之淚的記載,如今蜀山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我這幾日就查遍古籍,定要尋找出天之淚到底是什麼。”
韓雪梅微笑點頭,忽然牽住了雲小邪的手,道:“我相信你,我最近時日打算閉關參研冰火奇甲的力量,也不知何時才能出關,雖然蜀山如今事情已了,但暗流依舊存在,你要當心。”
雲小邪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柔軟感覺,心中一暖,緩緩的點頭,道:“我知道的,韓師姐……”
韓雪梅忽然截口道:“你還叫我韓師姐麼?”
“雪……雪梅。”
“嗯。”
“我還是叫你韓師姐吧,雪梅叫起來感覺好別捏!”
“哼!”
蒼穹之上,蔚藍如洗,這一對年輕人站在白玉虹橋之上眺望遠方。
他們在看什麼?
他們在想什麼?
經年之後他們還能不能如此這般的相濡以沫?
(本卷完。)